木槿醒来的时候,周遭闹闹泱泱的,吵得更难受了。
还没待她起身,旁边的女人就一把摁住她
:“木槿哎,快给娘躺下,孩子爹没了,你可不能再有闪失。”
说着,又抹了把眼泪
:“你就算不管俺们两老口,也不能不管两个孩子啊。”
木槿整个人都头昏脑胀的,一动起来下半身生疼。
呆滞好久她才明白过来自己穿越的事实,
不是做梦也不是有人恶作剧,她真真切切穿越了。
还好因为原主刚丧夫的缘故,屋里的人只当她是伤心过度。
木槿抬头环顾周边,待看到旁边妇人的长相,一下子愣住了。
人群里一片叽叽喳喳,却没有一个人同意财主用粮食换水的请求。
见此情形,王宝兴道:“手里的水自家吃用尚且不够,我们实在没有多余的水来同你换,你还是再去问问旁人吧。”
财主不甘心,直指着后头车上的绸缎说:“用绸缎或者银子换也是使得的。”
他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声音里难免带着几分生硬在。
这财主是打西边过来的,他家里地多粮食多,本来用不着出来逃荒,可后面越来越乱,时不时还有灾民去他宅子里头打劫,而且水井里的水也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而变少,他不得已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加上仆役出来逃荒。
因为有足够的粮食和车马,一行人速度不算慢,可中间遭遇过几次土匪打劫,最严重的一回,直接把后头运银子细软的车给截下来,他为了逃命不得不放弃抵抗,赶紧带着剩余的家当继续向前走。
这还得多亏身边几个护院手里头有刀,得以多抵挡一会子。
那次遭劫掠最严重的并非只丢掉一部分金银细软,而且唯一一辆运水的马车也被匪徒给截留下来。
当初出发时,财主预料到赶路途中必定缺少水源,单独把两个大澡桶绑在车上,有水又有粮食,他一家人在赶路途中比别人舒坦很多,可自从水桶被人家劫掠去,他就再没有办法过得跟以前一样滋润。
他一家老小加上七八个护院仆役,每日需要的水并不是小数目,后面即使再节省,水囊里的水也不够用。
见到王宝兴一行人,财主眼睛登时亮起来,他可是看到每辆车上头绑着的水桶了,心里想着一定得同他们换上一些。
而车队里众人听到银子,终于不再无动于衷。
他们手里头有糯米砖,即使对面拿粮食过来换水,自家木板车上也装不下,用银子换可不同,除了王宝兴王宝山这种地多的人家,其余农家人攒上一年都不见得能攒出一两银子来。
当然,这同粮食产量脱不开干系,交完赋税,再用粮食换完盐巴,剩余的口粮勉强够一家人吃而已。
而且丰年才能管饱,收成差一点的年头就得挨饿,所以根本没办法卖粮食攒银子。
普通农家人到老能攒上十两银子,就够他吹嘘后半辈子的,现在听到财主说要拿银子换水,众人当然心动。
当下就有人问:“用银子换水怎么个换法?”
财主见到用银子换水有戏,眼睛立马亮起来:“一两银子换一桶水如何?”
他用手指着车上的木桶说。
而原本因为银子心动的人,听罢眼皮耷拉下来,一副了无兴趣的模样。
他家里统共还剩下一桶水,家里头将近十口人,接下来能不能活下去就靠着它了,若把最后剩下的这桶水拿出去换银子,恐怕都没有命花。
财主见到对面不说话,赶紧说道:“兄弟你且不要走,咱们再商量商量。”
荒年里银子比绸缎细软好使,然而水和粮食却是拿银子买也买不来的稀罕物,他们不卖的话,顶多拿不到银子,财主不买,却只能渴死。
木槿看着眼前的一幕,眉头一直没有松下来。
她打心底里不想让队伍里的人拿水换银子,荒年里头银子不如粮食和水值钱。
而且这一两个月,大家每每经过村庄城镇都会进去寻水,然而水井都是干涸的,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找到水,她空间里的水已经拿出来将近一半,顶多还能再接济大家一次,水源实在是太珍贵,大家手里头的水直接能决定他们接下来能不能活着走出灾区。
想要用水换银子的几家人何尝不晓得水源多珍贵,但他们心里有自己的考量——
大家为了躲灾远离家乡,今后不见得还能回去,等找到安顿的地方还得重新置房置地,到时候又是一笔花销,他们比不得族长和木槿家有积蓄在,现在手里没银子,往后安顿下来只能继续给人家做长工做佃户,祖祖辈辈再没有出头机会。
自己受苦受难一辈子不打紧,他们却不希望儿孙也如上一辈这般,所以才想着从牙缝里挤出一点水来换银子,好让儿孙日子好过些。
想用水换银子的人家不少,这些人都是没有积蓄在身,只能冒险一搏给子孙后代找条生路。
王宝兴把那十来家想换银子的当家人拉过去:“你们不要命了!往后咱们指不定再也找不到水源,现在就靠着手里的水过活,若是真换出去,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族长,俺晓得你是好心,可是俺过了一辈子苦日子,就想安顿下来能多买几亩地给儿孙传下去,不说让他们天天吃白面馒头,别像俺一样从小挨饿就行。”
说话的人是榔头,他给王宝山家做了好几年长工,自然认识王宝兴,自打逃荒以来,他就跟着王家族人喊王宝兴族长了。
榔头家里地少,他和底下的弟弟妹妹从小吃不饱饭,能活下来已经是上天护佑,他不想等娶妻生子以后,让儿子也过这种日子。
他爹给人家做佃农长工,他和弟弟照样给人做佃农长工,如果儿子、孙子还是如此,一代又一代给别人当牛做马,如此活着实在没意思。
榔头运气好,摊上王宝山这种和气的主家,在东家的接济一下勉强能够保住性命。
可他不能确定儿子、孙子、子子孙孙拥有和自己同样好的运气,万一摊到个吝啬成性、不将人当人看的主家,那就要吃不少苦头啦。
榔头家过惯了苦日子,并且可以继续忍受苦日子,然而他们不能让儿孙们也过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头的贫苦生活。
榔头爹娘和弟弟妹妹皆是这个意思,只要对面给的银子足够,他们就同意卖水。
磨了半天嘴皮子,王宝兴始终没办法让这十来户人家改变主意。
王宝兴气到吹胡子瞪眼,好久之后才冷静下来。
无奈之下,他叹一口气,妥协说:“罢了,你们想换就换,我去给你们同那伙人商量。”
对面的财主一看就是见过世面,不然雇不起那么多护院仆役,榔头他们一辈子长在庄稼地里,压根不是人家的对手,说不准就让人家几两银子忽悠去,最后还得王宝兴出面。
财主同样盯着他们这头的动静,见到王宝兴又走过来,忙问:“如何?你们要不要换?”
说的轻巧,实则他心里同样紧张。
自从水被抢以后,原先拉车的马都已经被渴死,财主吩咐仆役取出马血饮用,才让大家多撑了一段时间,再没有水,他们只能跟原先看不起的庶民一道被渴死在半路上。
而且车队里人心浮动,再没有水,他恐怕就要没办法掌控手底下的人了。
王宝兴:“想必你们已经去周围寻过水,应当晓得水有多难得,一两银子实在不够换。”
听到王宝兴的话,财主就知道有戏,他说:“大伙皆不容易,我也不跟你们来虚的,你们且出个价,若是合适,咱们再接着商量。”
“水源难得,得一瓢水一瓢水地凑才能凑够,说句卖命水也不为过,纵使有人想卖,只拿一两银子未免太少,我们是这般商议的……”
王宝兴道这十来家有卖水想法的人手里头水也不算多,对他们来说,一桶水着实不算少,少了那点水,他们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出去,说句卖命水也不为过,若财主能拿出一百两银子,大伙就跟他换。
财主大惊:“一百两银子?你们这是宰人呐!”
就是榔头一群要卖水的人,也觉得一百两银子太多,他们本来想着一家人能得个一二两银子已经十分满足了。
队伍里还有人担心族长开的价格太高,把把财主给吓跑了。
那人几次三番想要凑上去说不用那么多银子,结果被王宝兴踩了脚。
加之王宝兴在车队里素有威严,那人不敢造次,所以只好老老实实退回到原地。
先看族长如何做的,实在不行最后再跟财主说,那人如此想道。
王宝兴晓得自己坐地起价,然而现在水就是命,没有他们的水,财主一行人肯定活不下去,最后后不管如何,只能拿银子换水。
“你想想,若是有这一桶水,省着用能让你们撑半个来月,若没有,你们就只有渴死在此处,这百两银子换的可不止是水,更是换命啊。”
无论财主如何说,王宝兴都咬定要一百两银子,就连榔头他们都觉得这个价委实太过分了,几次三番想要拉住王宝兴。
最后财主无法:“成,就一百两!不过我要满满一整桶,一滴都不能少了。”
“中,我们一定不少你的。”
财主爬到最前头那辆车上拿银子。
以前还有马时,他家眷都坐在后头两辆车上,这辆车只有他自己在,剩余的就是一箱子银子和一小箱金子。
对榔头他们来说,一百两银子无疑是天价,几代人都赚不来的天价;而对财主而言,数百两银子可能就是买个花瓶字画的钱。
财主借着下裳把银子兜出来,光看着就感觉到沉甸甸的:“我可把一半家当都拿出来了,你们也得给足水才是。”
卖水的人见到银子,眼睛都直了,直到王宝兴推他们一把,才勉强缓过神来。
王宝兴把财主递过来的木桶放在跟前:“你们几家人把水桶装满,等拿过银子来,接着平分了就是。”
在王宝兴的指挥下,众人才跟财主换好水。
财主看着满满的水桶,露出笑容,这下终于不用渴死在路途中了。
卖水的人家同样因为得到银子而高兴。
榔头把分来的数十两银子交给爹娘时,脚底下轻飘飘如同踩在棉花上,他这辈子都没有见到过那么多银子,他爹接过去时,手里头甚至在发抖。
周氏娘家也去卖水了,周大山拿到银子,趁着没人注意,赶紧放到箱笼里。
周母布满沟壑的脸上也露出笑容,她家里六个儿子,眼瞧着一个个都长大了,这十两银子加上当初闺女出嫁时的五十两银子攒在一块,正好可以买地给儿子娶媳妇,她家总不能光靠闺女接济。
另一边,榔头娘说:“等到有水的地方,咱家就能多买几亩地了,爹娘没本事,让你们几个净跟着俺受罪。”
她娘家夫家皆是贫苦人家,这辈子第一回摸到这么多多银子,现在手在抖着,榔头娘就盼着停下来能置上些家业给儿子们传下去。
见到卖水的人家稀罕着手里的银子,原本不想卖水的人看着居然还怪心痒。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女神节快乐啊!
感谢在2022-03-0719:53:172022-03-0820:0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030801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