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

    江南区某住宅小区。

    卫生间里,叶彤给自己打了三次沐浴露,一遍又一遍的搓洗着全身。

    入殓师的工作主要可以分为以下6个步骤:

    一,消毒尸体,清理秽物,必要时对尸体进行修复工作。

    二,洗净尸体(净身)。

    三,为死者换上干净的衣物。

    四,进一步整理尸体仪容,根据家属要求给死者化妆。

    五,对尸体进行防腐处理。

    六,将尸体装入棺材。

    对大部分入殓师来说,第一个步骤都是整个工作过程中最为难熬的部分。

    他们需要去除死者的衣物,对整个尸体进行消毒。

    然而,即使隔着口罩,入殓师也可能闻到尸体腐烂的味道,并且这种臭味还容易沾染到他们的身上,久久难以散去。有的死者或许还会出现排泄物流出的情况,而这也需要入殓师将其清理干净。

    在这行业中,忍受尸臭味,清理排泄物已经算是比较好解决的问题了。

    更令人恐惧的是,对于在车祸、意外事故中血肉模糊、受损严重的尸体,入殓师还要尽可能地进行修复。

    比如,去除严重腐坏的身体组织,使用雕塑泥、硅胶等材料对尸体缺损部位进行缝合、充填,尽可能将死者的身体修补到完整的状态。

    尽管叶彤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份工作,但每次下班回来,洗澡的时候她都至少打三遍沐浴露去搓洗,尽可能的把身上那股尸臭味去掉。

    跟洗头一起,足足洗了四十多分钟,叶彤才换上最漂亮的一套衣服,然后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绑上最简单的高马尾,再化点淡妆。

    等一切搞定,叶彤才跟母亲打个招呼,前去某家餐厅与相亲对象见面。

    ……

    在叶彤使劲搓洗着自己身体的时候,秦观海也在家里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着自己身体。

    相比起入殓师,法医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入殓师还要惨。

    入殓师所面对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新鲜的尸身,而法医……那真的是哪里有死尸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解剖死了几个月的尸身那是基操。

    不过,虽然法医干的活比入殓师还要恐怖,但法医拥有警察身份,明判真相,查尸缉凶,给人的心理暗示比较强势,镇得住。

    所以,两者的社会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

    别看秦观海现实中也没几个朋友,但他的职业一提起来都能受到尊重。

    秦观海在认真清洗干净身体后,也换上个人感觉比较好的衣服,用吹风机随意吹了个发型,喷上定型发胶,便满意的出门。

    ……

    晚上七点。

    xx餐厅,秦观海与叶彤见面了!

    江枫这个媒人没有来,而是把联系方式给他们,让他们自己联系自己谈。

    毕竟,江枫虽然不歧视法医与入殓师,但跟这两人吃饭,心中多少也有些膈应,能避自然还是避开的好。

    其实江枫自己也明白,这都是自己的心理作怪,平时去参加喜宴的时候,那吃得自然是开开心心的。可去参加丧宴的时候,哪怕做菜的厨师是一样的,但这饭菜吃起来总感觉有些膈应。

    秦观海与叶彤都是见过各自照片的,来到约定地点,很容易就能认出彼此。

    秦观海主动伸手打招呼道:“你好,我是秦观海!”

    叶彤过了足足三秒钟才反应过来,有些生涩的伸手跟他相握,“你好,我是叶彤!”

    握过手后,叶彤忍不住感叹道:“自从我参加工作之后,你是第一个跟我握手的人。”

    秦观海听得心有戚戚焉,他们法医同样有这方面的困扰,因此他既是安慰对方也是安慰自己的说道:“习惯了就好,国人对这方面是有些忌讳,这是数千年传承下来的习俗,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叶彤点头道:“是啊,国人对我们这个职业确实存在太多偏见了,相比起来你们法医就好多了,至少受人尊敬!”

    秦观海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带头走进餐厅一边说道:“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现实中也没几个朋友的,一般人对我们法医确实尊敬,但不妨碍他们心里膈应。”

    难得碰到半个同行,叶彤一边跟着走进餐厅,一边大倒苦水道:“你们终归比我们好多了,至少你们法医去参加喜宴寿宴之类的没有任何忌讳,而我入行后就再没参加过任何人的喜宴与寿宴了!”

    这也算是她们入殓师这个职业的潜规则了!

    为了不搞别人的心态,她们对自己列下许多不成文的规矩:

    不参加亲友的婚寿喜筵,不主动告知别人自己的职业,不递名片不握手,不对访客说“你好”、“再见”、“一路走好”等。

    很多人知道了入殓师的身份,也会避免邀请她们。

    就算有朋友邀请,入殓师不愿影响朋友周边人的感受,给朋友添麻烦,还是会婉言谢绝。有些人对入殓师的工作,即使不感到恐惧,也会觉得晦气。

    毕竟在我国图吉利的心理很普遍,八和发谐音,就成了吉利数字。入殓师的工作是送人走,联想就不吉利,和喜庆气氛违和。

    两人进包厢坐好,点好菜等待上菜的时候。

    秦观海才好奇的询问道:“你当初怎么会选择入殓师这个行业的?”

    叶彤苦笑道:“小的时候,在电视上看了一个入殓师的节目,就觉得让人尊严地离开是一个神圣的工作,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了当一名入殓师的志愿。

    当初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职业在社会上如此受歧视,如果那时候懂的话,或许就不会选择这份职业了!”

    “原来是小时候的志愿,那就难怪了!”

    秦观海一脸恍然,随即佩服道:“你一个女孩子胆子竟然这么大,真是厉害啊!”

    “胆子也是练出来的,第一次接触尸体的时候,心里其实也害怕得很。哪怕是后面已经入行几年了,我也曾经被吓得差点哭出来。”

    想起当初那恐怖的一幕,叶彤现在还心有余悸的说道:“那是我在给一位女死者化妆的时候,她的眼睛突然睁开,面目狰狞,当时就把我吓得两腿发软,尖叫出声。”

    作为这方面的权威,秦观海淡定的笑道:“那位女死者应该不是正常死亡吧?而是淹死或者是车祸之类的意外死亡!”

    叶彤赞道:“不愧是法医,懂得就是多,那女死者确实是淹死的。”

    秦观海笑道:“非正常死亡的死者,虽然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但他们的身体机能还能照常运转。可能是有意无意触碰到了死者的神经,这和温度有很大的关系。生物神经刺激大脑,死者才会睁开双眼,这属于正常现象。”

    叶彤笑道:“后来我也听说了,只是当时我不懂啊,那次真的被吓得够呛的。”

    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因为都是从事特殊职业,所以共同话题极多,聊起来没有半点陌生感,就感觉两人本来就是朋友一样。

    期间,服务员上菜,两人都暂停聊职业上的事。

    直到服务员都离开了,才继续聊各自职业生涯遇到的一些尴尬事。

    秦观海说道:“相比起你们入殓师,其实我们法医也有尴尬的地方,那就是我们每次解剖尸体的时候,身上就会沾染到腐臭的尸气,这尸气连续几天都不会消散,无论怎么搓洗都没用。

    我刚入行的时候,还没有那个经济条件去买房买车,所以上下班都是坐公交,每次一上车,车上的乘客就会皱着鼻子远离我,那场面属实是有些尴尬!”

    叶彤捂嘴笑道:“这个我们确实稍微好一点,虽然多多少少也会沾染尸气,但没有你们这么严重。不过我们也有我们的尴尬,就比如说上夜班肚子饿了想点个外卖吃,可一说要送到殡仪馆,直接就没人接单了!

    有一次我同事点餐成功,结果送这份外卖来了三位小哥,真的很无奈!”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尸体的事情,如果是其他人恐怕再好吃的菜都没胃口了,不过两人都是在各自行业工作多年,哪怕是在尸体旁边吃饭都吃得下,更别说只是谈论了!

    也幸好江枫这个媒人没在现场,要是他也坐在这吃饭,听到两人的聊天内容,恐怕再好吃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了!

    这一顿饭,两人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一开始,两人聊的都是各自的职业,慢慢的话题才延伸到各自的家庭。

    通过这将近两个小时的交流,两人都对对方心生好感,双方不仅门当户对,就连职业都非常相配,真的很难找到这么合适的人了!

    当然,这毕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再有好感也不至于立刻告白。

    不过,在分别前,秦观海还是给予了暗示,一脸微笑的问道:“我现实中朋友很少,以后下班后可以约你一起吃饭散步吗?”

    叶彤笑着回应道:“当然可以,我现实中的朋友更少,平时下班都是宅在家哪里都不去,用我妈的话来说都快发霉了!”

    “那咱们明天再约!”

    “嗯,明天再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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