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从市里回来后，项忠就再也没出过门。一是因为他没钱了，二是因为越来越虚弱了。
现在他的药都是李秀莲去医院帮他拿的，取药的钱是项荣去借的，而且四个月时间已经借了别人四千块了。
如今因为取的西药药效越来越不明显，在那名主治医生的建议下，李秀莲还专门去那些老中医那帮他开了副补气血的中药。
就这样熬到了99年年底，马上就要过年了，李秀莲看着别人家灯火阑珊，小孩子都穿新衣手拿玩具，家门前还挂着腊肠腊肉，心里不是滋味。
想想自己两孙子今年新衣服都没有，更别说玩具了。前年还能做的起几斤腊肠腊肉，今年是吃肉的钱都快没有了，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唉…
项兵项标在碳火旁熬着草药，两人穿的棉衣都是去年的，项兵因为调皮玩火，左下衣角还被烫破了一个大洞。
因为这段时间的吃食问题导致营养不良，脸色也逐渐显得蜡黄。
“弟弟这次轮到你拿药给爸爸喝了”：项标说到。
“药壶烫，你帮我倒到碗里，然后我拿给爸爸喝”
房间里项忠侧躺在床上，如今的他只能侧躺着，因为平躺和站起走路就会有种万蚁噬心的感觉，疼痛难忍。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是项兵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进来了：“爸爸喝药了！”
他忍痛半躺起身子，消瘦的脸庞上满是复杂的神色道了声：“谢谢！”
他知道现在是他在拖累这个家，看着儿子穿着这件破旧的棉衣他就心酸，就会自责。
他把项兵叫到了身旁说：“小兵想妈妈吗？”
项兵摇了摇头。
“真不想？要是以后可以让你跟着妈妈一起生活你愿意吗？”
“我才不要跟妈妈走，村里人说妈妈是个坏女人！”
其实之前有过律师来找过他了，卫友莲找来跟他商讨抚养权之事的，开始她是打算起诉离婚后把大儿子项标带走的，可是项标直接拒绝了，所以之后她将主意又打到了小儿子身上。
项忠是不介意她带走儿子的，就怕她不会照顾儿子，她又不会挣钱，可以说从小到大他是从来没见她挣过钱。
所以他想听听孩子自己的意愿，要是他们不想走，那么谁都带不走他们。
“你妈妈不是坏女人，那是别人乱说的，知道吗？”项忠并不想俩孩子恨卫友莲，他自己也恨不起来。
他从枕头底下掏出十几块钱，这是他全部的钱了，从里边拿了两张五毛的递给项兵：“给一张你哥。”
“谢谢爸爸！爸爸万岁！”说完他就跑出去了，不用想是直接跑去村里的商店了，五毛钱可以买很多糖和瓜子了。
要是能一直陪着他们成长那该多好……
………………
今天是零零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
一家人坐在供温的碳火前搓着汤圆，平时只能躺床上的项忠也下了床，难得他身体有所好转，所以今天的家庭氛围是格外不错的，不料却迎来两个不速之客…
“咚咚”外边响起了敲门声。
项兵飞快的起身去开了门，然后呆呆的看着外边。忽然外边传进了道陌生男子的声音：“你好啊！”
接着又有道女声响起：“小兵，爸爸在家吗？”
项兵没回应他们的话，跑到了项忠身边抱住了他的手臂然后盯着门口看。
一男一女尴尬的走了进来，男的先是对房里的一家子说了：“你们好！”
男的说完女的声音接着道：“爸、妈，你们还好吗？”
“你还有脸进这个家？”项荣他拿起身后不远处的扁担就要冲过去，却是被李秀莲拦了下来。
这一男一女，正是卫友莲和她现在的男人。项忠也早就知道当初她那么急切的要去l市并不是去找工作…
她在市里确实有个表舅，但她那个表舅给她介绍的不是工作，而是一场相亲。
男的叫黄军，39岁，比他大8岁，比卫友莲大整整10岁，具体干嘛的不知道，但是市里有一套房子。
村里早有传言，卫友莲几个月前就回来接她的父母去市里住过了，回来后的那两夫妻更是在村里吹嘘着从来没住过那么好的地方，大房子大电视还有小轿车，更是出言因为厕所太干净，导致上厕所都不能正常排泄了。
当时村子上把这些话传得沸沸扬扬的，李秀莲两夫妻听了那叫个气，自己儿子还没死呢！这个女人就明目张胆的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不要脸！
还有她的家人更是不要脸，教唆她把项忠存折取个精光，肯定是她背后的家人在推波助澜！如今还好意思带着野男人上门来，简直欺人太甚…
所以项荣现在想立马打死两人！
“爸！住手吧！现在家里只能依赖你了，要是你再出个什么事，这个家就真没了！”项忠非常的自责，此时的自己简直太无能了。
“爸妈，你们带着项兵项标先出去吧！我想跟他们谈谈…”
虽然心里火气大，可项荣夫妇还是顺了他的意带着项兵项标出门了。没办法如果让他太过激动，指不定病就又犯了。
“想谈什么就说吧？”项忠开门见山道。
“我们希望你把这份协议签了”
“离婚协议？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先说说看。”
“不论项兵项标哥俩哪个跟了你们，我都希望你们好好对待。还有就是他们不愿意跟你们，我也希望你们每月能给他两适当的抚养费！”
“可以可以，没问题！”黄军还没说话，卫友莲就抢着说到。
而项忠却是将目光转到黄军身上，犹豫了一会后他也点了点头。
“那你们再拟一份协议后再来吧！到时你们把协议放在村长卫清那就行，不用来我这里了。”项忠开始下逐客令了。
黄军听到这里就起身向门外走了，等他出了门后卫友莲才起身，她看了看这个家的四周，眼里闪过了些许的留恋说：“项忠，是我对不起你…”
“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难道你对我对这个家对于孩子，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吗？”项忠问出了这个缠绕自己多时的问题。
“因为他……比你有钱，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认识他我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我想追求自己的理想，在市里住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曾经他也对她说过，做人有理想，这样才能活得更精彩，但是为了理想抛弃家人小孩，这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好吧！”
项也无言以对了。
见项忠像是不准备说话了，卫友莲便起身了，当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后又响起了项忠的声音：
“记住，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两个孩子。”
听了这句话她的身体明显的一颤，但她始终没说话也没回头的出了门，也就代表着往后跟这个房子里的人和事物，都如同陌路。
他并不是不想挽留她，只是他心里清楚，就算把她留下来如今也改变不了什么了，还不如让她去。
在看到她出门的那一刻，项忠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口黑血便昏倒在了地上……
要说卫友莲带着别的男人来找他，不受打击是不可能的。
可想要把她留住，几乎也是不可能，村子里那样议论她，她是不可能拉下颜面再回到这个村子、再回到这个家生活的，至少近些年内是不可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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