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明出了暖阁,游荡在昏暗的小径中,方才与韩子冲赌气喝的那些酒此时也有了反应,醉意上涌竟是有些分不清来路,走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通往水榭的方向。
因为有夜君洺的吩咐,附近也没有侍从可以相问,贺兰明转了几圈,索性找了一处湖边假山石旁坐了下来,望着星河发呆。
入夜梦回,她总是能看到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石洞和广场上方数米之高的一抹亮光。那个时候她多渴望自己能长出一双翅膀振翅高飞,可现实却总是打破她所有的希望。她没有办法忘记邱林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更没有办法忘记夜君洺为了洗清嫌疑导致小虎殒命的结局。
贺兰明想到这里,脑海中忽然浮现宋奎的身影,那个与小虎长相相似的男子。他一身武艺,任职禁军,又是武状元出身。贺兰明目光一凛,不禁抠起了地上一块碎石捏在手中,缓缓的吐出三个字“夜君洺”。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小虎也曾有亲兄弟姐妹,如果她所料不错,夜君洺在他们之后还挑选了小虎的兄弟入了影宗。可为何却从未听恒觉说过此事,当日训练杀手都是他与小虎亲自完成,而且有两人死在了西河驿,剩下的都交给了楠语。但宋奎并未在这六人中,难道夜君洺私下还豢养了除暗卫和影宗以外的死士?
这宋奎究竟与小虎有没有关系,她必须查清楚。
贺兰明正想着,忽听身后恒觉的声音传来,“明儿,你怎么坐在这里?”
贺兰明回身望去,夜色昏暗中她只看到恒觉硕大的身躯站在她背后不远处,像一堵高耸的墙遮挡了春风为她遮住了这片刻的风雨,她淡淡微笑招了招手,让恒觉坐到她身边,这才道:“三哥,我跟他做了个交易。”
恒觉抿唇问道:“他肯了?”
贺兰明点头,怅然道:“为何不肯呢,这对彼此来说都是好事。”
恒觉叹了口气,道:“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就是。”随后他担忧的问道:“明儿,你还好吗,方才在席间总觉得你有醉意。你给我使眼色后,我本要随你一起来,可又被几个朝臣拦住敬酒,追来时已不知你去了哪里。”
贺兰明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三哥,其实我……”
她话未说完,恒觉已了然道:“你是想问宋奎之事?”
贺兰明点了点头,道:“世上哪有人会长得如此相像却毫无关系。”
恒觉叹了口气道:“我也不信。但方才我与宋奎私下里交谈时,他已告诉我他的家世,宋家乃是大启武将世家,他是萧逸侯宋世卿的长子,世家大族最重血统,身世不可能有假。”
贺兰明淡淡“哦”了一声,没想到宋奎的身世竟然如此,那么小虎呢,若是宋奎身世没有问题,小虎会不会是宋家失散的子嗣。
恒觉知她心意,便又继续道:“至于小虎会不会是宋家流落在外的孩子,现在还不好定论,也不能直接去问宋奎。不如私下里查一查再说,若真是宋家的孩子,我们也一定让小虎认祖归宗。”
贺兰明听罢不禁靠在恒觉的膝盖上,犹如幼时他们坐在廊下仰望星空的场景,二人许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依偎在一起。就算千言万语,小虎终究不会回来了,但那些烙在他们身上的伤痛,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一笔一笔讨回来。
恒觉依旧担心贺兰明的情绪,叹了一口气起身扶起她,向着水榭行去,道:“宴席就快结束了,我带你回去吧。”
贺兰明依着恒觉起身,道:“我不过是有些酒意上头,没那么严重,三哥。”
恒觉柔声道:“从小到大你何曾这般喝过酒。”
贺兰明跟着恒觉向前行去,道:“酒量跟心情是有关系的,我之前在龙威镖局时谁不知我明镖头酒量天下无敌。”
恒觉无奈一笑,扶着贺兰明摇头道:“你就吹吧!”
正说着,忽听不远处夜君泽的声音传来,“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
贺兰明和恒觉见夜君泽前来,忙收起方才玩笑话语,行礼道:“王爷。”
夜君泽原本在席间听歌赏舞,却久久不见贺兰明和恒觉回来,他心中担忧贺兰明和恒觉会不会去找韩子冲麻烦,便悄悄离席前来寻找。一番打听才知韩子冲早已回府,而贺兰明与恒觉顺着水榭旁的花园行去不知去向。
楚王府庭院蜿蜒复杂,只怕贺兰明和恒觉迷了路,他只好又前来找寻。至于他方才看到的,恒觉的手扶在贺兰明的腰间,二人举止亲密,心头浮上一丝诧异和道不明的酸涩。
“既如此,便回到宴席上去吧。”夜君泽说完,又看向贺兰明步态不稳,半个身子都倚赖着恒觉的身体,他这才明白过来,问道:“明儿,你是不是醉了?”
贺兰明忙摇头道:“还好,只是方才气不顺,出来走走,三哥已开解我许多,现下无事了。”
夜君泽“哦”了一声,道:“子冲今日确实有些鲁莽。你莫见怪,天色不早只怕宴席也要结束,你二人随本王回去招呼一声,便随文远回府吧。”
贺兰明看着夜君泽不再说话,她知道夜君泽对她和恒觉的关系只怕误解颇深,但一时半刻却也无法解释。恒觉对于她来说不单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更是亲人,是相依为命无法割舍的家人。
一旁恒觉见贺兰明忽然沉默,忙道:“这就随王爷回去。”
韩子冲走后,宴席之上便再无人敢挑衅。众人相安无事的看着歌舞,聊着天,等到夜君泽再次与贺兰明和恒觉一同出现,表现的不胜酒力要回府时,这场宴席才算是结束。
贺兰明回到曹府时酒意早已退散,前方曹文远和恒觉交谈着今日宴席之上见过的众位朝臣,以及送礼细则,而她则默默跟在二人身后,边走边发呆。直到撞上曹文远的后背,她才反应过来。
曹文远见贺兰明情绪不高,关心道:“明歌,你从韩子冲走后就这幅样子。可还是在生韩子冲的气?”
贺兰明淡笑了一下,故意打了个哈欠道:“只是有些困了,不如你们先聊,我回去睡觉。”说完也不等曹文远回应,便从恒觉身侧行过,径自去了自己的房间。
曹文远看着贺兰明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明歌今天是怎么了,总感觉她魂不守舍的。”
恒觉神色难明的叹息道:“韩子冲欺人太甚。当面揭明儿的伤疤,任谁都受不了。”
曹文远叹了口道:“说的也是,韩子冲此举确实过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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