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明紧接着便道:“既是无辜,又何须一直躲在南境?裴三哥与我幼年情谊,我不过担心他的安危前来探望,何错之有?若王爷觉得在下有错,现在便可以对我军法处置,要杀要罚悉听尊便!”
夜君泽不禁语噎,猛然起身绕过书桌大踏步的来到贺兰明面前,揪起她衣领吼道:“我要你说实话!当年我二哥究竟是怎么死的!究竟方奕背后还有谁?!我要你给我真相!”
贺兰明看着面前失了方寸的夜君泽,心中泛起心疼,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走出过淑妃与宁王之死的阴影。那种压抑和痛苦她何尝不知晓,何尝不懂?这么多年她不也是在亲人离世的痛苦中,挣扎的活着,在无人的角落里舔舐伤口。此刻望着他,贺兰明的眼角忽的滑落一滴泪,泪滴顺着下颌滴在了他的手背上。当日他有多痛苦,她便有多身不由己。可她不能说,说了她便什么都没有了,又怎么能手刃仇人替小虎报仇?
夜君泽感受到那一丝温热,胸中怒意刹那间退了一半,想起当日在天牢中她浑身是伤,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心里不禁又开始动摇,渐渐放开贺兰明,将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道:“贺兰明,请你告诉我真相,我可以既往不咎。”
贺兰明忙擦了眼角的泪,道:“我能说的当日便已说清楚,如果王爷不肯罢休,那就杀了我替宁王报仇。”
夜君泽听罢忽然抬手,可久久那一巴掌还是没有落在她的脸上。
曹正起身上前劝道:“王爷不必动怒,真相总会浮出水面不急于一时。眼前紧要的是如何守住伤寒关。”
夜君泽讪讪的将手收了回去,贺兰明也低头不语。只得曹正一人继续道:“我听文远说,姑娘曾在云川使妙计剿匪,生擒齐云寨头目洪生。可见是个智勇双全的能人志士……”曹正刚步入正题,不曾想夜君泽却打断曹正的话道:“是啊,贺兰姑娘自有妙计,不单单可以独身入匪窝生擒匪徒,还可以杀洛图第一勇士,看来这一次要解伤寒关之困还得请贺兰姑娘多出妙计了,不知贺兰姑娘又有什么妙计啊?”
贺兰明清楚夜君泽在挖苦自己,语气里也全是嘲讽,她不过整理了一下衣领,直视着夜君泽,正色道:“王爷,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夜君泽盯着她,问道:“什么交易。”
贺兰明退后一步,道:“我助您守住伤寒关击退鞑部,过往之事便一概不究。还有……”
夜君泽顿时觉得荒唐至极,双手换在胸前,打量着贺兰明道:“怎么?一个还不够,还想要什么?还想要加官进爵不成!”
贺兰明嘴角一撇,迅速收住表情,道:“王爷高见。”
夜君泽像是听天书一般,甩手高声道:“我大启从未有女子做将帅的先例!”
贺兰明料定夜君泽会如此说,陈旧的社会体系里女人在内宅都是寸步难行,更何况要在军中任职简直是天方夜谭,也许她可以学书中之人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可是她心里早已疲惫到极度反感再去跟周围的人多说一句谎话去遮掩,于是便道:“那王爷就开了这个先例!让天下之人都看一看,王爷的胸襟气魄,也让天下之人清楚什么叫做不拘一格降人才!”
随后她跪地叩首道:“贺兰明愿入宣阳王府,效力于宣阳王麾下,一生忠诚,以殿下之事为己任,以守护大启江山为职责,还请殿下成全!”
贺兰明说的铿锵有力不卑不亢,似是早有预谋。只余夜君泽连连后退,最后竟靠在身后桌案上,似笑非笑的盯着贺兰明,只觉得对方定是疯了,他抬手指着贺兰明,激动道:“疯了,疯了。多年不见嘴皮子功夫倒是练的利索!什么不拘一格降人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贺兰明,你既是方奕女婢,也便是韩家旧仆。你觉得我能信你!你最好现在就从我眼前消失,滚得越远越好!”
贺兰明抬头看着激动的夜君泽,道:“王爷,信与不信,日久见人心,只有留在您身边您才能知道。您既然清楚我的出生,也该明白我所言是真是假。”
曹正听罢上前拍了拍夜君泽的肩头,小声道:“殿下息怒,末将觉得贺兰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
不料夜君泽甩开曹正的手,冲到贺兰明面前,两手抓紧贺兰明的双臂提起她,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满眼疑惑,道:“就凭你?你有什么本事击退数万鞑部士兵?还是说,你神通广大到可以用一根发簪刺穿每一个鞑狗的天灵盖?”
贺兰明长出一口气,道:“殿下,可否先冷静下来,听我慢慢说?”
夜君泽哪里还能冷静的下来,今日战事他打算只守不攻,却因为贺兰明的出现而扭转了局面,他本想质问对方不想对方看似说了一大堆,但此刻细细想来所有关键点对方都是一带而过,直让他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无力,却又找不出破绽。如今她反用伤寒关来要挟他,让她留在军中效力,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加荒诞的事情吗?
他只觉得自己一口气又被对方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憋的难受却又拿对方没有办法。为什么遇到她时,她总能让自己显得如此狼狈,沉不住气。当年在平州是如此,在渭河的船上是如此,在天牢里更是如此。
他这是怎么了,这些年在边关练就的城府定力在她面前竟像是一座茅草屋风一吹便摇摇欲坠,甚至连最基本的涵养他都难以做到。
夜君泽越是激动,抓着贺兰明的手越是用力。直抓的一旁曹正也看不下去,上前用力扯回夜君泽的手,冲着贺兰明道:“你若有法子,不如直言。”
贺兰明吃痛,揉了揉自己的双臂,道:“八个字‘诱敌深入,关门打狗。’他们越是笃定会赢,越是会狂妄自大到对我们不屑一顾。斯文的打法既然只能守住伤寒关片刻,又等不来援军。不如以退为进,转守为攻。”
曹正似是明白贺兰明所言,便问道:“可否说的详细一些。”
贺兰明转身来到书桌对面不远处的伤寒关地形沙盘处,曹正便也跟着此刻平息怒意的夜君泽来到她身旁。
贺兰明指着伤寒关和津梁中间的苍松岭道:“这一片地域地势复杂,既有连绵的松林,也有凸起的山石峭壁,更有深不见底的湖泊,鞑部士兵身居草原对于绵延起伏的丘陵草场熟悉,但对这种崎岖的高山地形只怕并不适应,但我军常年居住在苍松岭一带却大不相同。如果能将他们都引入此片区域,化整为零,做埋伏,打游击,设机关,我们便可占了地利及人和,那这一仗我们便占了三分之二的先机优势。况且我们只有十日的准备时间,但就鞑部目前的状况来看,胡烈会不会遵守十日之约,谁都不确定,所以细化部署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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