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觉凝视着手中名册,道:“既然他要的是名册,咱们就把名册交上去。至于这印信,我们留着以防万一。”
贺兰明清楚恒觉所盘算的是什么,比起发财,他们这样的身份命才是最重要的,“三哥,你是说……”
恒觉点了点头,“咱们如今能在芙蓉斋,是因为他们只有我们几个可以用,等有一天他不再需要我们的时候,这印信便是我们的出路,我们可以留在南境也可以从南境入南滇。就算有人追杀,只怕一时半刻他们也无法追踪。”
刘小虎一听忙凑上来道:“既然这样,那印信是万万不能交出去的,三哥。”
恒觉斜眼看了看一旁的刘小虎道:“你给我嘴巴守住了,别什么都往外说。”
刘小虎圆圆的脸蛋一阵通红,尴尬的笑着挠了挠脑袋,“三哥你放心,这么大的事我一定不会说。”
恒觉转而又冲着贺兰明道:“这几日恐怕宗主就要见你,到时候你代我们交上去就是。”
贺兰明心知恒觉是想让自己获得宗主褒奖可她心中不愿,这名册若不是三人合力也不可能获得,怎的到了领赏之时却让她一人去,她正想说三人同去时却被恒觉打断,“明儿,这几日你怎么过来的,是谁救了你?”
贺兰明这才将见到夜君泽的事情告诉了恒觉和刘小虎,恒觉听完不禁皱眉道:“我们回鄞州后得到的消息,大皇子夜君清受皇帝命带着夜君泽去南境巡边,可他又怎么无缘无故独自出现在阳城外的运河之上,只怕是去调查沈家无果后,来陈府一探究竟。”
贺兰明想起那双纯澈的双眸,不禁自嘲自己的天真竟然会觉得他与他人不同,皇家斗争他又怎会置身事外,更何况当日死的是他的姨母。想来是襄国公受到皇帝斥责不好再出面查案,因此夜君泽才借着出游之机调查实情。
想到这里贺兰明不禁担心,夜君泽这一路究竟能查到多少东西?
恒觉见她不说话,将手轻放在她肩头道:“别担心,沈府和陈府我们都处理的很干净,你既说你是芙蓉斋伙计,想来他也不会怀疑什么,芙蓉斋里南北调货进货也是生意往来的常事。”
贺兰明有了恒觉的安慰心中稍感放心,便也不再多想。连忙问起刘小虎的伤势,还好他体格是他们三人中最健壮的一个,霍青那一脚虽是全力,但因当时霍青自己也受了伤,力道弱了不少,所以终究没有导致刘小虎肋骨断裂,只是腋下依旧淤青了一大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第二日,贺兰明身体恢复了不少,便打算去找玉娘谈论见宗主的事情,这次回来邱林并不在芙蓉斋,他的去处就连玉娘也不清楚,临走时也只交代玉娘好好看管他们三人而。
贺兰明将名册包裹好收入怀中,正打算去找玉娘,却听门外恒觉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语气道:“贺兰明,有人来找。”
贺兰明疑惑恒觉为何直呼她的大名,且自己在这鄞州除了恒觉和小虎外并没有朋友,此时又会是谁指名道姓来找她,于是便连忙出门。
门外站着的居然是两日未见的寒川。
只见他一身武行打扮,神色倨傲站在院中,并不将恒觉放在眼里。一旁恒觉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般,低眉顺眼随侍在侧脸上带着讨好似的微笑,那是恒觉在来往宾客中惯用的笑容,假而客气。
贺兰明疑惑上前,“寒川,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寒川见贺兰明果真是这芙蓉斋中杂役,心中倒是放下些许戒备,走到她身前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抬手递上一个小小的粉色包裹,“你留了封那么短的信就溜了,公子还给你买了东西,此番特命我来交给你,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贺兰明接过包裹摸了摸,里面是什么她大概知晓,随后道:“我怕老板责罚,确实走的匆忙,还请你替我说一声抱歉,不知你家公子还有什么话带给我。”
寒川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此时一想到夜君泽让自己带的话不禁涨红了脸,扭捏了半天,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张口,“我家公子说,你是他见过第一个敢不守承诺的人,他一腔真情全部付之东流,说你忘恩负义不报救命之恩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私自溜走,他真真是悲痛欲绝,茶饭不思,辗转难眠,他看着你的信老泪纵横只觉……”
寒川说到这里喘了口气准备继续说,却被贺兰明打断,她已看到一旁的恒觉苦撑着的笑脸下额头青筋浮现,她深怕寒川再无休止的说下去恒觉就要克制不住,毕竟这座暗堂里没有邱林和玉娘的授意,他们不被允许结交任何一位客人。
她见恒觉对寒川已有了三分杀意,此时怕他出意外,忙道:“好了,你家公子说的我都知道了,过几日等我身体好些,我自会让老板娘当面答谢他,救命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寒川见贺兰明如此打发人的语气,心中也来气,不禁道:“公子那日下船,逛了许久才找了这么个小玩意儿,说是怕你路上闷,特别带给你解闷,没想到回来你就没人了,就留了封信说你自己回鄞州。你可知公子从来……”
贺兰明实在是承受不了这主仆俩多话的毛病,但见一旁恒觉铁青的面色,只好上前拉着寒川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不如这样,过几日我亲自去谢他可好?或者我用我的全部身家请你家公子吃顿饭聊表谢意,以后他在鄞州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我也会给老板娘说,但凡是你家公子要的布匹一律降三成出售。”
寒川见贺兰明不耐烦本想再抱怨几句,不过好歹也算是达到了夜君泽让他来的目的,便也不再多说,而是赶紧离开了芙蓉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匆忙间竟然都忘记交待最重要的事情,夜君泽究竟住在哪,是哪一家公子。
贺兰明见寒川走的远了,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望着缓缓跟来的恒觉,露出尴尬的神情,解释道:“三哥,忘了告诉你夜君泽每日里都是这般,唠唠叨叨有说不完的话,我也是实在受不了才连夜奔了回来。”
恒觉知道贺兰明不会骗他,只是出神的看着她眼神复杂难明,“明儿,咱们如今的身份能离这些权贵远一些就远一些,这件事如果邱林知道了,只怕你难逃重罚。”
贺兰明闻言颔首,收敛了方才外放的所有情绪,换上了平日里默然的表情,她怎会不知道她所处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间炼狱,她巴不得夜君泽能离自己越远越好,“知道了,三哥。”随后却将手中的包裹攥得更紧。
恒觉见状,叹了口气,“既是人家送你的,好好收着就是。”说完神情落寞的转身去了前厅。
夜君泽送给贺兰明的是一盏只有两个拳头大小,做工精巧的走马灯笼,上面共有六面,每一面都画着一个皮影戏中的人物,身长玉立的英俊公子,团扇半遮面的美人儿,拿着拨浪鼓的总角孩童,手持长剑跨马御敌的将军,嬉笑怒骂的老婆婆,张牙舞爪的麒麟兽,颇显灵动可爱。
贺兰明呆呆的望着那个灯笼许久,从救她开始夜君泽从未对她表露过任何嫌弃自己低贱身份的态度,反而每天都关心自己。他犹如一汪没有杂质的湖泊,清澈透明,可她呢,是阴暗沟渠里的一抔烂泥,一辈子只能活在这样的日子里暗无天日痛苦挣扎。
她不期盼他们能再见,不期盼能跟他有任何交集,但心中却又升出一股小小的期望,期望他一生都可以这般顺遂安康,有兄长照顾,有母亲宠爱,可以无忧无虑。
她想着想着也不知怎的手忽然摸向怀中的名册,心中顿时冷静下来,今日最重要的是让玉娘带她见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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