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菁!阿菁!”

    娜娜最后的惨叫在薛茹菁的脑海里反复回荡,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烈火中那团蜷曲的小小的黑影,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气味,让她感到一阵阵恶心反胃。

    “阿菁小心!”

    就在薛茹菁发呆的同时,她打开的另一间病房里,原本蜷缩在地上的人质也已经化作一团团烈火向她冲来,阿峰一个箭步冲上前,用身体堵住了病房的门,“快走啊!”

    烈火毫不留情的将阿峰的身躯吞噬,薛茹菁眼睁睁看着这个高大帅气的师弟,在高温与烈火中化为一个面部扭曲、焦黑的人影,最终轰然倒下。

    此时的薛茹菁已经被张哥扛在了肩上,张哥另一只手拖着崩溃到哭不出声音的小文,拼命向走廊深处奔跑,大火封住了他们上来的路,也许前方还有消防楼梯可以逃出去。

    但身后的烈火正在毫不留情的追着他们,一团团火焰像跳动的孩童,一路点燃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

    被拖着跑的小文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从张哥的手里滑脱,张哥急忙停下来想拉她起身,却看到一团跳跃的火焰飞落到小文的背上,像一朵火红的莲花绽放开来。

    “阿菁,救救我……”

    小文痛苦的哭喊着,薛茹菁看着她趴在地上,奋力向自己伸出手,这个腼腆而可爱的女孩儿,整个下半身已经被烈火吞噬,美丽的长发被大火逐渐烧成灰烬。

    张哥果断的放弃了小文,继续转身狂奔,但跳跃的火焰很快也追上了他,薛茹菁趴在张哥肩上,眼睁睁看着一团火焰在张哥的后背炸开,火焰将张哥和薛茹菁一起包裹住,一股热浪正面扑在了她的脸上,她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痛感。

    已化作火人的张哥用力将薛茹菁推向了远处,而自己则痛苦地跪倒在地。

    “小菁,别管我,快跑啊!”

    张哥痛苦的高喊,薛茹菁这才发现张哥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一枚写满符文的树叶贴在了自己手臂上,这枚树叶凝聚了张哥最后的能力,为薛茹菁制造了一个障眼法阵。

    飞窜的火焰失去了目标,开始胡乱飞舞,薛茹菁很想逃,但她发软的双腿让她站不起身,她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眼泪流水般落下,从灼伤的脸颊划过,带来钻心的痛感,但她不敢哭出声,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正强烈地冲击她原本骄傲的内心。她身边浓烟弥漫,不时有被烧毁的建筑材料从头顶掉落,周围一片“噼啪”声。

    “尽灭暗道!”

    无数道刺眼的阳光从住院部每一个窗户里直刺进来,跳跃的火焰在强光的照射下如同雪花般融化,化作一个个小小的黑色人偶。

    “雨落幽燕。”

    又是一阵暴雨,卷裹着一个人破窗而入,环绕在他身边的骤雨迅速熄灭了仍在燃烧的火苗,一阵水雾席卷过后,住院部已经是焦黑一片。

    “阿菁!”

    一道炫光也冲入住院部,化为一个年轻的男人,焦急的在走廊里寻找着,暴雨中的男人也将雨团收回手中,也是同样一个年轻消瘦的男人,他看着地上4具难以辨认的焦黑尸体,一脸悲痛地锤了下墙。

    薛茹菁颤抖着把符文树叶从手臂上摘下,两个男人终于看见了躲在墙角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小人影。

    “阿菁!”薛茹菁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男人化作一道光朝她冲了过来,嘴里呼喊着她的名字,但声音渐渐化为虚无,薛茹菁在男人的怀里失去了意识。

    恍恍惚惚之间,薛茹菁又看到了张哥、娜娜、小文、阿峰站在自己身边,张哥温柔地笑着,端详着自己钱包里儿子的照片,炫耀的说自己的儿子又考了全班第一名;娜娜话不多,微笑着擦拭着自己的步枪,那是伴随她夺得军区比武步枪射击冠军的好哥们儿,她常常开玩笑说找什么对象,这枪就是她对象;小文和阿峰还是手牵着手,腼腆的小文喜欢倚靠在阿峰的肩头,闭着眼,帅气的阿峰活像个香港歌星,经常捋一把自己精心烫出来的大分头耍帅。

    “阿菁!阿菁!”

    “阿菁!快走啊!”

    “阿菁,救救我……”

    “小菁,别管我,快跑啊!”

    四个人的身影逐渐模糊,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回荡在薛茹菁的脑海里,眼前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热浪、浓烟、可怕的是“噼啪”声,“啊!”薛茹菁惊叫着醒了过来。

    当她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看见病房的场景,惊恐着要爬起来,一直静静坐在她身边的李庚长轻抚薛茹菁的额头,一股平静的力量缓缓输送而来,薛茹菁才又安静地躺了下来。

    薛茹菁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她的脸上隐隐作痛,又十分的闷热,她小心翼翼地用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摸到的是一层厚厚的纱布。

    “我的脸?”她声音颤抖着望向李庚长,期盼着能得到一个好消息。

    李庚长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护身符替你挡下了大部分的伤害,但距离太近,高温还是会灼伤皮肤,你好好修养,组织上会给你制定最好的康复方案。”

    “我不要!不要!”薛茹菁听完之后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把病床上的枕头、被子、床边的吊瓶架全都掀翻在地,“我的脸!我要我的脸!”眼见她要伸手去撤脸上的绷带,李庚长又用手轻抚在她额头上,薛茹菁又缓缓安静了下来,侧躺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不住的抽泣着。

    “老李,我错了,对不起……”薛茹菁的哭声越来越急促,整个人都在抽搐,气息断断续续,“我不该带他们进去,我不该逞强的,都是我的错……他们全没了,全都没了……”

    “小文和阿峰他们本来准备2000年第一天领证结婚的,张哥有个那么幸福的家,娜娜还盼望着能赶上国庆阅兵,因为我,他们都没了……都是因为我…………”薛茹菁用手狠狠地拍打着病床的铁护栏,强烈的疼痛感依然无法抑制她的内心的悲痛,她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的同伴在她面前被烈火活活吞噬,她的鼻腔里仿佛还能闻到那股让人作呕的焦臭味。

    “我们都是战士,牺牲总是难免的,这次最大的责任不在你,是我误判了敌人的企图,即使你没有贸然行动,突击队也会中敌人的陷阱,所以你也不要过于自责,我会将客观的总结报告提交组织,接受组织的惩罚。”李庚长轻轻拍着薛茹菁的后背,哭得精疲力竭的薛茹菁也慢慢睡着了。

    文山湖边,薛茹菁仍蹲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团,她的脸正在慢慢发生变化,那张俏皮、可爱的娃娃脸开始浮现出渗人的颜色斑驳的疤痕,遍布大半张脸,一直延伸到右耳后,烧伤的头皮无法重新生长头发,整个右侧脑袋突兀着裸露的红色伤疤,与薛茹菁恐惧的表情配搭在一起,充满了恐怖的色彩,她用幻术隐藏了18年的真实相貌被恐惧揭露开,周围的烈火渐渐消退,却又变成了镜面组成的空间,面前、身后、头顶、脚底、左右都是镜子,薛茹菁在镜子里看见自己那张五官扭曲的脸,惊恐地捂住双眼,跪在地上痛苦的嚎叫,她所有的骄傲被彻底击碎,恐惧、愧疚以及一直逃避的现实让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剩下无尽的痛苦。

    凄白的月光照在文山湖的湖面上,而苏玉湖正站在湖心,她右脚角尖轻轻点在湖面上,如同点在玻璃舞台上,宛若一个芭蕾舞演员,即将表演自己的独角戏。

    她始终闭着眼,不让自己的五感受幻术影响,用她的第六感去察觉周围的一切。

    但周围除了寂静,只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苏玉湖不知道这股血腥味来自哪里,似乎来自距离她很近的地方,但却又有一种缥缈的感觉。

    “噗呲”一股鲜血凭空溅在了苏玉湖的脸上,她内心一惊,轻轻拭去脸上的血迹,以血为媒,她终于清晰地感知到在另一个幻境空间里发生的事情,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惊慌的神情。

    金重明在他的幻境中陷入了苦战,他的脚下已不是原本的文山湖岸,而是一片滩涂,背后是嶙峋的礁石,面前是茫茫的大海,漆黑的海面上月亮的倒影支离破碎,原本金重明试图用“月下飞天镜”识破幻境,却没想到反而把自己拉入了另一个新的幻境,作为土生土长的鹏城人,他知道这里依然是文山湖,但不是现在的文山湖,而是四十多年前,还未填海造陆时,当时尚无鹏城大学,只有一个荒芜的海滩,无数试图从海上偷渡到对岸花花世界的苦命人,命丧大海后被海浪带回这篇海滩,文山湖极阴之气就来源于此,怨气聚集、哀鸿无数,而此时他们化作一只只水鬼,披散着海草般的头发,用扭曲的姿势顺着潮汐爬上海滩,原本就惨白的皮肤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蓝白色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最先上岸的水鬼已经被金重明一箭箭钉死在海滩上,原本在陆地上行动缓慢无力的水鬼,此时却以越来越快、越来越凶狠的姿态向金重明扑来,嘴里发出渗人的嘶吼,仿佛在诉说自己的怨恨。

    “重明!”月光下的苏玉湖显得孤独而又无助,她已经透过那一抹鲜血感知到了正在苦战的金重明,但是被幻境隔绝,她是如此的无能为力,她再次回想起在三板溪,金重明独自面对漫山遍野的山魈时,那遍体鳞伤的样子,以及自己当时同样的无能为力。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弱小,还是帮不上重明……”苏玉湖睁开眼,她的双眼正向外溢出丝絮般的白光,“重明,坚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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