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苏怜收拾妥当,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妆容。
张家连一面镜子也没有,要不是这次住店,她还没机会仔细端详自己的面貌。
仔细看,这苏怜的模样与她前世却有几分相似。
前一日她默记苏府的账本,已经将这些物价信息背得烂熟于心。临出门前,苏怜交给张见山一颗碎银子,道:“见山哥哥,我去程府见朋友,你先带着阿吉到街上买点米面。家里已经没粮食了。”说完又恐怕他不知道市价被商家诓骗,又细细地说了哪一家的米好、哪家的面好,分别是什么价钱。
“时隔三日,怜儿倒是有几分像掌家娘子了。”张见山笑道。
苏怜心怀歉疚,小声道:“昨日住店,加上大吃大喝,花了不少银子。见山哥哥说得对,既然成家了,不应该再向娘亲伸手讨银子,怜儿今后一定努力找补回来。”
两人约定好午时在清河县大街上的信记米铺碰面,苏怜便匆匆出门去。昨日已经让母亲今日一早送拜帖去程府,也不知道林少奶奶收到没有。
她惯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知道凡事不能硬碰硬。除了自己的能力,人脉也是极为重要。如今白手起家,身为分文,更是要凭借人脉,这不是攀附,而是资源利用。
苏怜一路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找到了程府的门。门口有一小丫鬟在等候,一看便知道是在等她。
“怜儿小姐!”小丫鬟见到苏怜便分外亲热的样子。
苏怜却不认识她。
见苏怜显出陌生,那小丫头赶上来行礼道:“怜儿小姐不记得奴婢了?奴婢是大小姐身边的彩云啊,跟着大小姐陪嫁到程家来了。”
原来是林姝的陪嫁丫鬟。苏怜上前执手、微微一福道:“彩云妹妹好。是姝儿让你在此迎我?”
“正是。少奶奶知道怜儿小姐要来府里看她,一上午一刻也坐不住,着我早早在此迎候呢!怜儿小姐快随我来。”
彩云笑着将苏怜迎进门。这县尉府极是气派,苏怜随她一路穿花过桥,园中奇花异草、珍奇木石应接不暇。来到一处内院,却见一少妇立于垂花门下,执着手帕引颈张望,见到她,远远地便挥舞起帕子来。
这便是她的闺中好友林姝了吧。
程府的大少奶奶林氏生着一张观之可亲的圆脸,细细的柳叶眉,唇红齿白。五官虽不显得十分动人,但胜在皮肤晶莹剔透,那双如白玉般的手臂像是能掐出水来。
“怜儿!我的怜儿!”林姝紧紧执手,眼中含泪看着苏怜道,“你怎么这般傻!听到你落水,我的心都碎了!幸好你平安无事!”
这般神情,看来真是心疼她。苏怜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一有力气蹦跶,便过来看你了,好叫你放心。”
“放心!放心!我怎能不担心你!你那姨娘,还有那个臭不要脸的姐夫……”
“少奶奶。”彩云打断了林姝,还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林姝会意,道:“咱们不要站在这里,怜儿快进来。”
林姝将苏怜迎入内室,将下人都遣了出去,两人相对坐着说说体己话。
苏怜借着询问林姝婚后生活,打探这位昔日好友的情况。林姝的娘家是本地延绵了七八世的望族,如今族中也有好几位堂伯父、堂兄弟在朝中为官。林姝娘家这一脉虽是人丁不兴也没有子弟出仕,但在清河县的地位还是相当高。她是这一脉的长女,与县尉程家结成姻亲,也是实权家族与高门望族的结合,各取所需。
林姝的夫婿程仕勇是清河县尉程老太爷的长子。这程仕勇虽然和他老爹一样是行伍出身,但幼年也是读书识字的,尤其倾慕读书人家的女孩子。林姝出身好,又饱读诗书,模样也清秀,嫁过来后被夫婿捧在手心里、宠爱得不得了。
苏怜听着,嘴角含着笑,真心为好友高兴。
“真好。看到你过得这么滋润,比我自己发财还高兴。”苏怜笑道。
“别说我了。怜儿,你过得如何?”林姝握着苏怜的手关心地问道。
苏怜叹了一口气,倒也不避讳,把张家家徒四壁、揭不开锅的情形说了一遍。林姝边听,边将手里的丝帕紧紧纠在一起。
“都怪你那个黑心的姨娘,还有狠心的爹!”林姝骂道,“这女儿家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他们这是不给你活路!怜儿我知道,你是被那个赵姨娘陷害的,还有你那个姐夫,从前在你家家塾,我就看出来了,他一直觊觎你!”
苏怜耸耸肩,道:“还不止于此,我那姨娘连我娘辛苦攒下的嫁妆都给贪了。”
“什么?!连你的嫁妆也?!”林姝腾的站了起来。
苏怜拉着她重新坐下,耐心道:“所以,我和我娘现在真是被逼到绝境了。你也知道,我娘惯是个好欺负的,不然也不会连掌家娘子都做不成。不管怎么样,这日子还得过下去。见山哥哥人虽好,但山中打猎有上顿没下顿,要想天天有米下锅、冬天有衣敝体,还得靠我。”
“靠你?”林姝打量着自己的好友,“怜儿,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难道还想自己白手起家啊?”
苏怜扬头道:“怎么,你瞧着我不行吗?人常言道,谁说女子不如男。”
“别说胡话了!”林姝指了指苏怜的脑门,转身从自己柜子里掏出一个小锦囊塞给苏怜:“知道你要来,我备了些闲散银子,你别逞强,权当我借给你的。等光景好些了,你再还我。”
苏怜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大概有二两的样子。农家辛苦一整年,也存不下这些钱来。
她笑道:“姝儿,这钱我恐怕还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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