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
凤鸣河阳京都。
往日的雪花声势浩大,意图淹没万家灯火。
宫闱深处。
一个穿着红妆的花季少女正一路小跑,绝世的容颜下是让人流连忘返的红晕添香。
“慕武!”
她径直跑到乾坤殿上,当着百官的面,朝年轻凤帝欣喜叫嚷着。
“我有喜了!”
那一天,凤鸣披霞,举国欢庆,百官朝贺,歌舞升平。
滴酒不沾的凤帝生平第一次大醉,只因心爱的女人有了他的骨肉。
亦是那一天。
拂晓会的刀,不期而至,杀得凤鸣满城烽火,杀得宫闱血流一地!
蒙面的黑衣人蜂拥而至,轻而易举的横推了凤鸣最精锐的一众高手,为首的青发老者更是持刀杀上了乾坤殿,杀到了凤帝的面前。
“肃晴儿在哪?”
青发老者眼神如肃厉寒刀,刀锋寒绰间,倒映着身后枯骨血海。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肃晴儿!”凤帝嘶吼道。
回应他的,是一柄迎头挥来的寒刀。
“和他无关!”
红衣少女从天而降,险之又险的挡住了这一刀。
“让他们活,我和你走!”
“不成。”
青发老者眯着眼,语气森然。
“不论你跟不跟我们走,在场没有任何人能活,这个搓尔小国,也将在一夜之间彻底抹灭。”
“那我就死。”
红衣少女拔剑架在自己雪白的脖颈上,神色坚定中透着凄然。
“你威胁我?”
“没错。”
“就为了这些草芥贱民?蝼蚁一般的玩意,死了不就死了,何至于此?”
“既然如此,放他们一命又如何?二叔,就当我求您了!”
似是这声“二叔”引起了青发老者某些美好的回忆,这位铁血高手,终究还是退了一步。
他轻轻摆手,身后杀手纷纷停手肃立。
“晴儿,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他幽幽一叹,眼神复杂:“也罢,那我就饶他们一命,你现在就和我回去吧。”
红衣少女,不,肃晴儿。
肃晴儿的剑,依旧没有移开。
“二叔,我现在还不能和你们回去,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做完,我答应你,一年之后我一定和你们回去。”
“一年?”
青发老者冷笑一声。
“你觉得我会在这荒蛮之地,等你一年?“神祭”马上就要到来,你作为被神明选中的巫女,马上就要被选入“神界”,侍奉神明!哪还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对此,肃晴儿只是默默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缓缓道。
“我有喜了。”
当时的宁安,只是一个尚无自保之力的旁观者。
被人像猪猡一样踩倒在地,任人宰割。
她的女儿,正躺在她前方不远处,枕着鲜血作的床,安静的沉睡着。
听到这个消息,青发老者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
震惊、错愕、不解、狰狞、后悔、扭曲……
“你……”他身子一阵踉跄,面色铁青:“你竟敢和蝼蚁私通?!”
“一年。”
肃晴儿神色坚决。
“一年之后,我就会随你们离开,届时我将用我的命,来换这座城里人的命。”
“二叔若是不肯,那就请你们重新再择新的巫女吧!”
记忆如潮水般褪去,那张给凤鸣带来无妄之灾的脸,逐渐和眼前的秦骁重合。
“秦骁!”
宁安歇斯底里。
“你们母子二人,死不足惜!”
她已经疯了。
真正杀死她女儿的,是强权,是不公,是拂晓会!
若非肃晴儿用自己的命,换了凤鸣的存活,早在十几年前凤鸣就会被拂晓会高手一举抹灭,连渣都不剩!
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人活着,总得依靠一些念想。
她惧怕拂晓会的强大,不敢对真正的凶手抱有丝毫的仇恨,反倒将满腔扭曲的恨意,灌注到肃晴儿和秦骁身上。为此,她舍弃了一切,甘愿和拂晓会为伍,就好像这样就能摆脱从前弱小的自己,加入强权的一方。
宁安是个可怜人。
但更可恨。
“你也一样。”
秦骁伸出手,掐住了宁安的喉咙。
“因为你的悲惨遭遇,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将他人的性命视作草芥;因为你的偏见,就甘愿将整个凤鸣拖入危难之中!就因为你心中的恨意,就可以甘愿成为拂晓会的爪牙,转过身来设计残害凤鸣的百姓!”
“你和当初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的双手逐渐发力,宁安的脸也因为难以呼吸,变得铁青。
“你说我有罪,说我和我娘欠凤鸣一笔血债,这债我认。”
“等我即位后,我会励精图治,将凤鸣从贫弱带入富强;我会推崇武治,让凤鸣百姓强身健体,足有自保之力;我会亲自率军踏平那些敢对凤鸣不轨的敌人;我会杀进拂晓会的老巢,用那些宰渣的脑袋,亲手将这笔血债还上!”
“你呢?”
宁安被提至半空,四肢扑腾。
秦骁眼中却透露出残忍的光。
“你欠凤鸣的债,欠我的债,拿什么还?”
“遥关无辜死伤的将士、白桦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百姓、云遥的万千生灵、还有那些因你之手,横死的人们……”
“我爹,我娘!碧儿,我兄弟戏志才!”
“他们的命,你拿什么来还?”
秦骁狞笑着,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眸,狂暴的杀意,呼之欲出。
“你觉得你这条命,还得完吗?”
秦骁突然松手。
濒死的宁安跌落在地,虚弱的大口喘着气。
此刻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之前的扭曲癫狂,唯有对秦骁的恐惧。
她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十几年前,被拂晓会高手踩倒在地的时候,那种源于弱小的无力感,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惊慌失措,悲愤异常。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秦骁的眼神依旧冰冷,可已经恢复了一丝理智的光。
即使他特别想手刃这个仇人,可仅凭她的命,还不足以偿还她所犯下的罪过!
她的身上,还有许多关于拂晓会的秘密。
还有秦骁所迫切想要知道的,有关当年事情的始末。
再没有榨干这个女人身上最后一丝价值之前,秦骁不会让她死。
“姑姑。”
宁安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到的却似秦骁人畜无害的笑容。
那温和的笑意,让宁安发自灵魂的颤栗。
“我们该动身,回凤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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