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旧在下,完全没有停的架势。
市井雅座间,朱王盯着远处来往的行人,似在思索着什么。
正值花灯元节,作为年关末尾最后、同时也是最隆重的一个节日,不论是坊间百姓还是皇宫里头,都洋溢着令人欢腾的喜色。恰逢凤帝寿辰,整座京都城里张灯结彩,红罗遍地,百姓皆喜。
这份喧闹并没有因为某位皇子的僭越之举,变得冷淡,反倒因为即将到来的盛典,愈发浓郁。
明日,便是凤帝寿辰。
亦是尘埃落定之日。
雅座周边十分冷清,几乎看不到什么百姓——这里早已被他的卫兵清场——他从不与民同乐,这场茶宴,他已设立多日,就是为了等一人。
闲王。
可让他意外的是,闲王没来,倒是有另一位不速之客赴宴。
“老五,你这茶,凉了。”
看着对面的秦允镇,后者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朱王有些厌烦。
他和秦允镇相争多年,彼此早已了如指掌,朱王明白秦允镇今日来意。
他是来示威的。
“明日便是父王寿辰,不出意外的话,储君之位也将彻底敲定,你我二人多年之争,也该落下帷幕。”
说这话时,秦允镇端起茶杯,无视上头覆盖着的薄雪,一饮而尽。
“你服我?”朱王笑着问道。
“你也不服我。”秦允镇以笑对之。
“那还是要见血。”朱王眯着眼,一边搓着手,一边往火堆里添着柴火,旺盛的火星随风溅出,裹着一股焦糊的味道。末了,他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有没有可能是大哥?”
明眼人都看得出,凤帝对闲王十分看重。
“大哥现在可在宗人府呢。”秦允镇摇了摇头:“我可听说,父王震怒,此次寿辰不准大哥参加,责令大哥在宗人府自省!大哥连去都去不了,何谈其他?”
“况且,大哥他,是藩王。”
藩王不可为王,这是凤鸣自开国以来就定下的铁律。
“可徐久忠的数万大军,已临边境。”朱王还是有些迟疑。
秦允镇淡淡的看着朱王,缓缓道。
“老五,你我心中都清楚,咱们之间哪个手上没有几万悍卒呢?这些年你从开财商会明里暗里抽走的钱财,足够打造十万私兵!满朝文武,也皆被你收买渗透。”
“但你还不满足。”
“所以你暗中勾结残倭,出卖军情,让遥关失陷,只为铲除徐家军,断父王一臂……”
“二哥!”
还没等秦允镇讲完,朱王便打断了他。
“说话要讲证据。”
此时的朱王脸色已然发生轻微的变化,看向秦允镇的眼神,也变得不可捉摸。
“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瞎说!”
“我可听说昔日东蛮刀兵入境,为祸白桦之事,乃是你在幕后指使……啧啧,我记得当时白桦地陷,忠亲王和大哥都在那里,你这一招借刀杀人可使得恰到好处,若当时得手,只怕如今凤鸣局势,早已大变……”
“只可惜,大哥眼拙了些,选的刀不够硬,险些被鹰啄了眼。”
秦允镇笑了。
朱王也笑了。
寒风凌冽,催的炉火摇曳,木炭生生作响。
“可你不是也没有证据吗?”
突然,秦允镇笑容收敛,眼神也变得冰冷。
他压低了声音,在朱王耳边缓缓道。
“寻楚,是你的人吧?”
砰!
木炭炸响,溅起火星。
朱王笑容瞬间凝固。
见此,秦允镇心底泛寒。
当初从白桦回京之后,秦允镇就一直在想,自己明明是请东蛮演一场戏,为何这场戏到后来不可收尾,竟变成了一场国战?
秦允镇一直觉得布局的人是自己,却不曾想到头来,自己也成了别人布局中的一环。借刀杀人?秦允镇借东蛮的刀,想要自肥,他朱王却借秦允镇这把刀,想要夺势!
到头来,他秦允镇背负骂名,他朱王却独善其身!
“我,才是那把刀。”
丢下这句话,秦允镇转身离去。
走到半道,他陡然扬声道。
“我虽喜欢争权夺势,但犹有底线,不会拿凤鸣的安危做赌注!我和大哥虽有间隙旧仇,但有一点却异常相似,那便是,谁要是敢对凤鸣不轨,必杀之!”
“道不同,大哥不会来的,别等了!”
“老五,好自为之!”
看着秦允镇离开的身影,朱王久久无言。
他第一次发现,一直被自己视为对手的二皇子,居然也有如此可笑的一面。
“成王败寇,如此简单的道理,难道你秦允镇还不懂吗?”
“也难怪你会输给秦骁。”
朱王微微起身,望着灯红酒绿,满城风雪,眼神变得激狂且偏执。
“也罢。”
“败者食尘!”
宗人府。
偏院。
秦骁披着大袄在窗外看雪。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并非是源于对他自身安危的担忧,而是一种面对山雨欲来前的忐忑。
京都,起风了。
突然,门被人推开,一道身影朦胧于雪中,缓缓而来。
“碧儿?静姝?”
秦骁试探性的叫道,还以为是碧儿她们放心不下自己,买通了宗人府的侍卫,偷偷溜了进来。
可那妩媚动人的声音,却让秦骁一怔。
“哎呦,闲王殿下,在您心里,难道就没有羡儿的一席之地吗?”
待那人近到门前,脱去了外面的衣袍,露出那张完美无瑕的精致容颜,秦骁才知道,来的人竟然是留人楼的主人,允羡儿。
“有事?”秦骁脸色平淡,丝毫没有因为允羡儿的倾城美貌而失态。
“瞧您这话说的,难道没事妾身就不能过来看望殿下?”允羡儿轻笑一声,走进屋内,脱去了外面厚重的衣袍,露出贴身的薄薄纱裙:“殿下回京这些天了,都没有去找妾身,难道在闲王殿下心中妾身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女人?”
她坐在床榻上,翘起腿,满堂春色若隐若现,那双杏花眼直盯盯的看向秦骁,似要吃人、又透着幽怨。
“妾身可想殿下得紧!”
那副楚楚可怜的神态,勾魂销骨,足以让所有男人卸下防备,化作欲望的野兽。
“把你的媚功收了吧,你知道这对我无效。”
对于这个女人,秦骁心中始终保持着戒备。
他眼神淡然到有些冰冷。
“说吧,大晚上来这一趟,所为何事?”
允羡儿嫣然一笑,两根白葱般的胳膊手自然的揽上了秦骁的肩头,勾抱在他身上,整个身子也贴靠了过来,那份细腻柔软乃至于秦骁,一时都呼吸急促,浑身炽热。
她媚眼如丝的对上秦骁的目光,诱人的红唇香夷帷帐。
“妾身前来,只为一事。”
“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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