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一座庞大的岛屿在浓雾之中若隐若现。
透着月色,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只有半截的破轮子,横插在牛粪上般,破轮子岛也因此得名。
“我们就这么直接闯进去?”说这话时,秦骁已经来到船头甲板上,走到铁穆英身边。
“看到那些岛周围的绿光了吗?”铁穆英指着雾气中悬浮的、像鬼火一样的绿光:“那是一种从某种鱼类身上提取出来的油脂,被洒满在了岛周围的礁石上,只要有人踩上了那些油脂,一丁点的力道就会引发火光。”
“火光一亮,我们就会暴露,这岛上几千海盗可不是吃素的,届时万箭齐发招呼我们都算是小场面,要是那箭矢中带火,点燃了船身,咱们都得玩完。”
说这话时,周围的海盗纷纷朝自己身上涂抹着某种黑色的物质,就连铁穆英也毫不嫌弃的掏出一些,往自己脸上涂抹。
“这是什么?”
秦骁好奇的用手指勾了一点出来,放在鼻头闻了闻。
那味道,一言难尽,像是一堆数月没洗的臭袜子放进锅里熬煮,煮成渣,再将渣捞出来,和香草混在一起捣碎发酵的味道。
“处理后的鱼屎。”
铁穆英一边解释道,一边掏出一滩鱼屎就朝孙策脸上盖去,她无视后者惊愕的表情,自来熟的将鱼屎涂抹开来。
“这玩意能有效的阻碍那些绿色鱼油的燃烧,同时还能驱散鲨鱼。看到雾里那些黑漆漆的,像镰刀一样的玩意了吗?那是鲨鱼的背鳍,你们若是不想走到半道,被这些用人肉喂养起来的鲨鱼叼走,最好把自己涂厚实些。”
给孙策涂完,她又将目光对准秦骁和赵云。
“船肯定是不能靠近的,这艘船是我们的退路,绝不可有任何闪失。所以我们打算游过去,现在雾气正浓,正是潜入的好时机,麻溜点,别浪费时间。”
说着她随手掏出一堆浓厚的鱼屎,就要朝秦骁身上泼去。
吓得秦骁连忙后退,高举着手,告诫道。
“您慢点,我自己来!”
一旁的赵云则罕有的心生一丝恐惧。
他看了看正在艰难的往自己脸上抹屎的主公,又看了看一身鱼屎傻兮兮憨笑的孙策,顿感这个世界对自己充满了恶意!这位面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的战将,此刻居然后退了数步,眼神肃然且决绝。
“我绝不可能把这玩意涂脸上!”
“绝不可能!”
破轮子岛。
山石乱涧中,藏着一个袖珍版的宫殿。
那宫殿外形一股浓浓的异域风情,不同于凤鸣的古典肃穆,眼前这个被许多圆形石柱围起来的建筑,更像是某种古老的斗兽场。红胡子并不是专业的建筑师,他所能做的只是尽力的仿照记忆中的样子,将宫殿修建至此。
在这里,他自封为王,而非那上不得台面的海盗。
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找到当初,在家乡时那种不可一世的权势感。
由于小岛无春的离去,红胡子的身边,略显冷清。
这种冷清,让他倍感眼前的饭局,十分喧哗。
微微皱眉后,他的眉头随之舒展,心中的那抹厌烦也被难以自抑的激动所取代。
明日,他就要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前往九妻岛,和残倭方面的人,进行交易。
内容已经谈好,从先前的五艘战船和十万金箔涨价到十艘战船和二十万金箔,还有残倭海监奉行任命的海师都册一职。掌管西海近半的海域,成为名副其实的海盗王!
而代价,便是交给自津恶,一个活着的秦骁。
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自己手中的那个“秦骁”,是个假的。
而假的,做不了真。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他突然开口,看向身旁的副手。
副手则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大当家您只管放心!那小子被我们揍得他妈都不认识,保证可以唬住那些残倭人!”
假的,又如何?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只要自己将那些战船搞到手,出了九妻岛的海域范围,事后就算自津恶反应过来那小子不是秦骁,又能奈他何?茫茫大海,谁又敢对坐拥十余艘强大战船的红胡子,说一个不字?
“给我盯死了那小子!”
一杯浊酒下肚,烧的红胡子脸颊发烫。
不知为何,近日来他总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就好像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
这种预感,曾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
可会有什么大事呢?
他慎重的想着,脑海中突然没由头的冒出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难不成……还能有人来救秦允镇不成?
他都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
此地距离凤鸣数十海里,凤鸣没有可以远航的船只,如何能跨越这汪洋大海?更不提,凤鸣人又怎能知道秦允镇在这里?又怎能在茫茫大海中找到破轮子岛的位置?
与其担心风鸣人,倒还不如担心担心北洋的那些该死的铁帽子。
铁帽子的上任船长,死于红胡子之手,而接替特帽子的新船长铁穆英,是老船长的义女,和他红胡子不共戴天!云遥战败的消息定然已经传到那女人耳中,以她那疯疯癫癫的性子,保不齐就会带着手下,远道而来!
“大当家您就放心吧!咱们上百号兄弟吃喝拉撒都跟那小子一起,睡觉都睁着眼,绝不会出任何岔子!外港礁石那边也有咱们的暗哨明岗,别说人,哪怕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话虽如此,红胡子还是有些不安。
他起身,沉声道。
“走,带我去看看!”
离开大殿,红胡子径直走在绵长的碎石道上。
这条路,通往监狱。
穿过重重哨岗,他很快看到了像猪猡一样,被五花大绑在铁柱子上的秦允镇。
此时的秦允镇遍体凌伤,那张帅气的脸上甚至都留有道道触目惊心的鞭挞痕迹。那件象征着皇子身子的玄黄长袍此刻也被撕得稀烂,裸露出许许多多、深可见骨的伤痕。
秦允镇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全然没有一丝平日里身为皇子的尊严。
他就像是一条狗,一条受制于人,毫无人权的丧家之犬。
他恨,他惧,他微微抬头,看着监牢之外的红胡子,那畏惧的眼睛深处,压抑着令人疯狂的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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