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旧同样想法之人,比比皆是。

    炎文君亦是!

    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凝聚力。

    在来之前,凤鸣在他心中,不过搓尔之国,虽出明主,但在拂晓会和残倭的屡次作乱下,必然风雨飘摇、支离破碎!秦骁再怎么努力,凤鸣上下也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

    可眼下,看着这数十万军民百姓,那默哀之下,藏不住的冰冷眼神。

    炎文君只觉得浑身发冷。

    来之前,炎帝曾叮嘱他,北境诸国之中,唯有北境三国可谓敌手,让他此行想办法挑拨离间三国之间的关系,好从中获利,以满足赤焰国对北境的野望。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所谓的北境三国,似乎并不那么棘手。

    真正有可能抵挡赤焰国北望的敌人,唯有眼前这座小小的凤鸣!

    “秦骁,当杀!”

    凤鸣的改变离不开秦骁。

    这位不论是胆魄还是心智都堪称绝顶的凤鸣闲王,可谓明主!

    而这,也让炎文君对秦骁的杀意越发浓郁。

    昔日在中都,秦骁不过是一个皇子尔,而眼下秦骁转眼间已经平定内乱,一统凤鸣,即将登基称帝!可以想象,当这位闲王殿下真正触及皇位,掌控凤鸣之后,这个弱小的国家将会爆发出怎样恐怖的生机!

    可突然,他却阴测测的笑了出来。

    凤鸣的崛起,必当会招致北境三国的目光,若是炎文君处理得当,未尝不能假北境三国之手,打压凤鸣。

    现如今北境三国尚且站在凤鸣身边,只因自己所代表的中都诸国有北望之意。可若是自己不再对北境出手了呢?甚至,自己故意展现得亲近凤鸣,拉拢凤鸣呢?

    一山安能容二虎?

    一时间,炎文君眼中阴芒闪烁,已有主意。

    中都使团在云港上岸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及了秦骁耳中。

    在距离泗水八十多里的山道上,秦骁望着漫山遍野的青碑,无声而立。

    “主公,这里本是一处战场,崇武十年,疆、卫两国在边关作乱,举兵三十万连同残倭,伐我凤鸣。时历大旱,凤鸣民生凋零,为护国祚,先帝御驾亲征,于此地和三国联军血战。”

    “战况惨烈空前,血流成河,骸骨堆山!”

    “此地,便是当年那一战遗址之一,像这样的遗址,尚有三处。”

    成英的声音,给寂寥的秋风平添一抹肃杀。

    风声呼啸而来,掠过青碑石草,尽显幽谷。

    青山处处埋忠骨,一寸山河一寸血。

    列强亡我凤鸣之心不死,这遍地的无名青碑,便是血迹斑斑的铁证!

    “这处,埋葬了多少人?”秦骁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约莫二十万。”成英迟疑道,毕竟年代久远,许多数据他也记不太清:“末将听先父说过,这一战乃是凤鸣建国以来最凶险之战,三国拥兵八十万余众,犯我凤鸣!仅此一战,我凤鸣先后壮烈将士不下五十万!这还不包括各地省道县郡的民兵和义士。”

    百万人马革裹尸。

    虽为亲眼目睹,可秦骁已经能够从字里行间,看到山河破碎下,凤鸣先烈为护家国,和数倍于己的敌人惨烈厮杀的悲壮场景。

    后面的故事。

    秦骁知道。

    崇武十三年,凤帝东征。

    先后斩灭疆、卫两国,屠尽两国皇族,灭其传承国祚!算是一举了报崇武十年之仇!

    “父王呐……”摸着冰凉的青碑,秦骁仿佛接触了那段艰难的历史。

    凤帝可能不是一个好父亲,但却是一个好帝王。

    他,不愧于凤鸣。

    “今日,那该死的炎文君来了,当着万国的面,在我凤鸣的海域上撞毁了凤鸣渔民的船只,撞死了一位我凤鸣的孩童。”

    “我原本以为,只要凤鸣强大起来,那些高高在上的列强就会有所顾忌;我本以为只要是我凤鸣军民用血打下来的疆域,就能震慑宵小,稳保太平。”

    “我错了……”

    今日之炽焰,何不是昨日之疆、卫?

    列国之林,黑暗冰冷,毫无道义仁义可言,想要真正的在这片黑暗森林中存活下去,凤鸣还需要更加强大!唯有成为这片黑暗森林的主宰,凤鸣的百姓,才能真正的安全无虞!

    “父王,你说为什么,这些人都来欺负我凤鸣?”

    这声质问,似在问青碑,似在问苍天,似在问秦骁自己。

    秦骁随即自嘲的一笑。

    “也对,欺负弱者,又何须理由?”

    大雨突如其来,滂沱冲世。

    “殿下!”一旁的徐静姝连忙撑起伞近前,却被许不语拉住。

    只见大雨倾盆之中,秦骁挺立雨中,纹丝不动。

    在他身后,赵云、成英等一干凤鸣将领纷纷迎雨,犹同石像般立在秦骁身后,立在二十万座青碑之前。

    “父王,你说我能不能杀了炎文君呢?”

    秦骁缓缓开口,惊起天边雷响。

    “应当是不能的,现在杀他,凤鸣将亡,可若是不杀他,又岂可祭奠父王您的在天之灵?!又岂可平息枉死孩童的无妄之怨?”

    炎文君,亦是杀害凤帝的帮凶。

    杀父仇人近在眼前,秦骁却不能杀!

    何其讽刺。

    他一直不懂凤帝的不易,直到现在,他肩上背起凤鸣万万人之后,方才明白这其中的艰险。

    “一人雨中立,万世安太平。”江洱有感而发:“闲王殿下,的确不易。”

    雨更大了些,似要吞噬天地般,呼啸而来。

    这时徐静姝再也忍不住,冲了上去给秦骁撑伞。

    “殿下,雨大了,我们避一避吧。”

    “我们尚可避,他们呢?”秦骁指着满地的青碑,冰冷的雨水灌进泥土,渗透进山体之中。

    大雨倾盆,谁又能为它们撑伞?

    “成英!”

    秦骁突然开口。

    被叫到的成英昂首挺胸,眼神肃穆。

    “末将在!”

    “传我命令,搜查我凤鸣各地战场遗址,为我先烈亡灵立碑立册,择地建造烈士陵园,供我凤鸣先辈安眠!”雨水浸湿了他的白袍,勾勒出他坚毅的侧脸:“凤鸣开国至今三百余年,风雨飘摇,皆是由它们为我们撑起一片天地;如今英魂老矣,晚辈秦骁不肖,愿为先烈撑伞,砥砺前行!”

    天,不亡凤鸣!

    “子龙,告诉伯符,云港的事,孤知晓了!”

    秦骁望着青山,又像是对着苍天,缓缓道。

    “我凤鸣百姓的血,不会白流!他炎文君今日杀我凤鸣一人,我明日便屠灭中都一国!这笔账,我们先记着,不出二十年,孤定亲自率军荡平中都,以保国恨家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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