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县太爷悄声对楚云涧说:“楚兄,看这架势,这位沈娘子似有几把刷子?”
是疑惑的语气。
楚云涧淡淡一笑,“她行的!”
虽是淡然的语气,但神色间对沈萤儿的信任,却让人一览无余。
县太爷不是傻子,估摸着面前这位惹不起的爷,九成九怕是看上了那边的小娘子。
那位小娘子咋一看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人儿,不过,对于真正的大佬来说,漂亮的皮囊不值钱,有趣的灵魂却是极难得。
且看那小娘子接下来怎么做吧,县太爷收回了思绪,视线再次投向长桌那边的沈萤儿。
沈萤儿在鞠躬完成后,已经轻轻揭开了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
当再次看到张师傅那张僵硬且没有了血色的脸,嘴唇的颜色一片紫黑,沈萤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前几天大家还一张桌上吃饭,一起干活。
张师傅人很好,是很有经验的老泥瓦工,干活也实在,说话也直爽。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跟张师傅说话,是在那天傍晚收工的时候,张师傅当时还在说他的砖刀不好使了,回头得去想法子换块砖刀,这样砌墙才能更快……
没想到再见,便是在这里,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沈萤儿垂下眼,心中怒火起伏,脸上却愈发肃穆严谨,她伸出两手轻轻捧住张师傅那张僵硬的脸,从他的头部开始仔细检查……
事到如今,她能为张师傅做的,就是查出他的真正死因,让张师傅在天之灵安息。
长桌旁的沈萤儿已经完全沉浸到她的工作中去了,仿佛身外无物。
而同处一屋的其他人,除了楚云涧,其他人都用看怪胎的眼神看着沈萤儿。
这个女人,她真的敢啊?
那样近距离的端着一副死了好几天的尸体打量,她真的不怕吗?
以县太爷为首的几人都暗暗吸了口凉气,身体绷得紧紧的,脚下不动声色的往后退。
楚云涧却走上前来,问沈萤儿:“要我搭把手不?”
沈萤儿眼都不抬,只轻轻摇头:“一边站着,别妨碍我。”
楚云涧抬手摸了摸鼻子,当众被一个女人拒绝,这就有点尴尬了……
好在,此刻其他人的关注点都不在这个上面,而在沈萤儿的手上。
她的手里拿起了一把柳叶刀,看样子是准备对尸体的脖子一侧切下去了。
“为什么要切?”楚云涧问。
沈萤儿忙里抽空扫了他一眼:“从先前的检查情况看,张师傅很有可能是中毒身亡,我必须要切开他的食管,还有胃馕……”
饶是楚云涧这般定力超强的人,都听得眉心直跳。
不远处的县太爷,县丞他们的定力可就没有那么好了。
县太爷的脸色有点苍白。
县丞手里的帕子一直牢牢捂在口鼻上,但脑门上的冷汗却汩汩往下淌。
自打那块白布掀开,县丞就嗅到一股子怪气味。
这会子听到还要切开了仔细瞅,县丞下意识就往后退,想溜呢。
结果,一道威严且带着警告的目光射向他。
是县太爷。
县太爷的目光简单而直接。
身为上峰的我还在这里,你想走?
县丞边掏出帕子来擦拭脑门上的冷汗,边欠身朝县太爷赔笑。
“下属刚放了个屁,怕熏着大人,这才想去那边靠窗的地方避一避……”
县太爷在心里暗暗鄙视了县丞一把。
长桌上的尸体散发出的气味极其霸道。
现在这屋里,别说是你县丞放屁了。
就算你窜稀,味儿都得被那边源源不断飘过来的气味给盖住。
躲?
谁信!
“对待逝者要恭敬,给我站好了别乱动!”
县太爷摆出威严的架势,沉声呵斥县丞。
县丞只得钉在原地,苦笑着点头。
屋子里现在的情景如下:
县太爷,县丞,捕快头头这三人都拿着厚厚的帕子捂着自己的口鼻,三个人露出六只眼睛出来。
楚云涧站在沈萤儿身旁,他和沈萤儿两人都戴着同款的黑色口罩。
虽然先前沈萤儿拒绝了他的帮助,但当验尸手术进行到后面,沈萤儿需要有人帮忙递工具的时候,楚云涧便及时将东西送到了她手里。
“谢谢。”
“客气。”
沈萤儿看了他一眼。
发现他眼中的认真。
她点点头,这人认真下来的时候,也没那么讨厌。
接下来两人的配合很默契。
直到……
“果然!”
沈萤儿终于结束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望向身旁的楚云涧。
“怎样?”他问。
沈萤儿说:“张师傅唇角发紫,心口发黑,显然是死于中毒。我检查过他的食管和胃囊,他中的毒,并非口入,而是身体其他部位毒素入侵。”
随着沈萤儿宣布她的发现,楚云涧更加认真起来。
而不远处的县太爷和捕快头头也都毫不犹豫的上前来。
县丞也跟了几步,然而,还没站稳脚跟,他突然捂着嘴巴嗷呜一声跑到墙角去呕吐去了……
县太爷失望的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对沈萤儿说:“沈娘子请接着往下说。”
沈萤儿点点头,指着面前尸体的死亡特征,将自己的发现,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再次详细解释了一番。
三人都听明白了,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她的分析。
县太爷问沈萤儿:“依沈娘子所见,死者应该是中了什么毒?”
只有确定了毒的类型,才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推断,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沈萤儿说:“应该是蛇毒。”
“被蛇咬的?那很有可能是意外啊,这个时节,蛇虫鼠蚁处处都是。”县太爷说。
沈萤儿却摇头,她指着张师傅的双腿膝盖以下部位对他们说:“若是意外被蛇咬,通常蛇会藏身于草丛,石头缝隙等低洼处,又或者悬挂于树枝等高处。”
“所以被咬的部位大概率会是脚踝,小腿,肩膀等处。”
“但张师傅这些部位并没有发现可疑伤口。”
“没有发现?那咋还说是蛇咬的呢?”县太爷困惑。
沈萤儿将张师傅的遗体往上抬了抬。
有些沉,抬起来吃力。
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帮忙托住,是楚云涧。
他一言不发,将张师傅的遗体往上托了托。
沈萤儿撸起张师傅的衣裳,指着他后腰处两个紫色的牙印:“咬在这里。”
“这个部位?”县太爷下意识抬手比划了下自己的后腰。
旁边的捕快头头也剑眉皱起。
长年破案的经验,让捕快对这方面比常人要敏感。
“这不像是蛇跳起来咬人,倒像是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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