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克夫乃不详之人,生下来就体弱好哭王焘贞,生在富贵之家,父乃翰林院侍读学士王锡爵,徐景韶去世后,她哭了三天三夜,如果此时人看过红楼梦,会把她当成里面的妙玉。
圣天子口谕,要她前去见驾,原本准备九月初九“飞升”,现在落得一场空。
自太仓启程,已换四俩马车,圣天子在中都祭祀完,銮驾行至亳州,一队威风凛凛的披甲骑兵护送,弟弟王衡随行,这些骑兵看着威武,就是不喜言语。
一队骑兵飞奔而来,官道上烟尘扬起,坐在马车上的王衡掀开帘子:“二姐,快看!”王衡手指方向正是飞奔而来的骑兵,这些人调转马头,在半空中就完成换骑,每个披甲骑兵手里牵着最少两匹马,一个个都是马术高手。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王衡询问护卫他们的骑兵,没有得到答复,随即询问宦官:“公公,他们这是做什么?”
“传递信息,咱们距离行营不到两百里,再有三天就能赶上銮驾。”
内侍太监说完策马飞奔,腰上挂着宝刀,就连圣天子身边的内侍都武艺高强,王焘贞心想,这大明天子就这么怕死吗?叫她见驾是不是询问修炼的事?
亳州距商丘一百二十里,两日便到,农历八月十七日是大明万历皇帝朱翊钧生日,皇帝的生日不能叫生日,此时叫万寿节,皇帝接受百官祝贺,今年这一切都免了。
亳州到商丘,这一路正好遇到秋收,河南地处中原,这里早就没有北宋时期的富庶,河南还有五个藩王府,周王、唐王、郑王、赵王、崇王。
徽王在封地滥杀无辜,最终被嘉靖皇帝废为庶人,徽藩被废除。
伊王在嘉靖四十三年,废为庶人,伊藩被废除。
万历七年,财政宗室开销一百四十万两,其中有多少折银,朱翊钧也不得而知,藩王的俸禄都由地方支取,有些藩王被地方官欺负,有些藩王打死官员,这里鸡毛蒜皮的事很多。
嘉靖年就有山西藩王宗室被地方官员欺负,四十多年没发过俸禄,然后暴乱到京城去闹,最后补发下去。
藩王俸禄一百四十万两、军费开支八百五十万两、官员俸禄两百七十万两,内帑六十五万两、其余都是地方支出。
军费、地方支出、官员俸禄、藩王、最后才是皇宫。
两京一十三省,各地办公开支八百八十九万两,这些都是地方存留,大明的财政就是一笔糊涂账,想要算明白根本不可能,只能推到重来。
朱翊钧真希望各地藩王像后世网上说的一样,一年花八九百万两银子,这样撤销几个藩王府,什么钱都有了,可惜现在两万多宗室,账面上俸禄开支才一百四十万两,撤掉几个藩王什么作用没有,不过可以带着宗室赚钱。
宗人府可以搞起来,选两个藩王到京里任宗人府宗正令,一正一副,他这个皇帝不怕他们谋反,就怕文官们反对,藩王管理宗人府,以后各地藩王俸禄由宗人府发放,就怕文官们没地方克扣宗室们俸禄。
“传朕敕令!叫郑王到商丘见驾。”
具体有什么事,他也没有想好,郑王朱厚烷现在已经六十多,郑王这一系是仁宗二子朱瞻埈,郑王的藩王府在怀庆,距离商丘六百里,他们要几日才能到。
朱翊钧再下一道口谕,让人追上宣旨的锦衣卫,敕令郑王到大名府见驾,怀庆距离大名府近一些,銮驾前往大名府也要几日。
九月初八,銮驾至曹县,驻跸后侦查战士护送王焘贞到营地,嘈杂和忙碌的声音,充斥着荒郊野岭,秋草已黄,没有见过大明天子的姐弟二人,在军士护卫下来到营地前。
营地驻跸,内侍和锦衣卫正在搭建行宫,当今的大明天子正在方便,排泄物都由内侍太监保管,然后再找秘密地方掩埋掉。
在行宫外围帅嘉谟和董嗣成正在帮海瑞搭建帐篷,油滑之人帅嘉谟埋怨道“又南又北,这么多地方,出巡的目的何在?官员、乡绅、见又不见。”
“圣天子岂是你能议论的?腚锤子刚好是不是?不然再让锦衣卫的大哥仗责你一百……”
不止他们不明白,很多大明官员也不明白,如正德皇帝南巡要剿灭宁王,英宗巡视大同、宣府还发生政变,英宗复位于谦、杨洪、石亨等政变之人都被砍头。
如当今圣天子只为祭祀太祖陵,很多人都不信的,具体目的是做什么?恐怕只有圣天子自己才知晓,不过,圣天子在民间威望很高,所到府、州、县百姓欢呼,不管是不是官员有意为之,其中真心之人也不会少。
董嗣成、帅嘉谟二人都与海瑞有些关系,一个正经科举出身的新科进士,一个被充军的算学学霸,两个人在路上免不了拌嘴。
行宫刚搭建好,杨元就在行宫外禀报:“陛下,王焘贞及弟王衡已至营地。”
朱翊钧都快忘记这事,身为大明皇帝见文官之女不妥,毕竟古代男女有别,传扬出去有伤此女名节。
“进来吧。”
“是。”杨元答应一声,迈步进入行宫,上前拱手拜道:“陛下,潞王。”
朱翊钧坐在椅子上,正在看锦衣卫报上来的商丘粮价、盐价、还有官员、士绅数量,粮食和盐都是百姓必须品,返京途中遇当地衙役催收秋税,县衙催收赋税多用暴力,很多百姓被绑在石头上打,微服私访也不能像李逵一样断案,康熙微服私访记中直接为百姓伸张正义,多在戏曲之中。
如大明皇帝朱翊钧当场把知县斩了,也并不能解决问题,商丘县绝非个例,大明大部分县、州、府都差不多,征收四川、贵州、陕西、胡广、河南、山东、山西、北直隶折银赋税,内阁呈报上来的奏疏,并没有批复,这些地方征收白银,都属于非法,或许内阁以及户部默许下。
四月初的奏疏,朱翊钧顶住压力没有批复,就是因为他清楚百姓手中没有白银,粮食、杂役折银吃亏的还是百姓,现在地方上县、州、府、布政使司征收白银,一没有上报,二也没有通知百姓,就这么稀里糊涂收税,可以说大明朝廷对地方逐步失控。
帅嘉谟说程任卿聚集一些人在县衙旁的书院搞议事局,见微知著,百姓对官府也厌烦至极,隔阂很深,大部分百姓都支持自治,有利益相关,也有不想继续受官府折磨。
大明建国两百多年,如何继续生存下去,这点谁都不知道,后世无知之人把张居正当成大明拯救者,这纯属无稽之谈,如果把这些人派到大明当百姓,他们就知道收税收白银有多么操蛋!
四川、广西、贵州、陕西、河南、湖广、山东、山西这些百姓,就像后世国家每年要让他们用欧元交税一样,但是国家不把欧元交到百姓手中,各部门强制让每家每户都要用欧元交税,人们手中当然没有,大明百姓手中怎么会存有大量白银?
那么没有就只能找地方换欧元,一欧元七人民币,人们手中没有欧元,交税必须用欧元,那么只能十人民币换欧元,或者十五人民币换一欧元。
大明百姓此刻也一样,原先交实物税,种什么、养什么就交什么税,现在都交白银,百姓种一年田地,不够换白银的,被官府逼的没办法,只能卖儿卖女,要不就卖房卖地,最后干脆逃户,把田地投献在有功名的举人名下,田地收成七成给举人,三成一家勉强温饱,遇到灾荒之年,只能当流民,活一天算一天。
李自成、张献忠就这么出来的。
收白银官府中的官员能捞到火耗,朝廷运送白银轻松又方便,受苦的只有百姓,这一路上朱翊钧见多了,他虽然是大明皇帝,可是他也无能为力。
西南、西北、河南、山东、山西、北直隶这几个省,征收赋税折银的奏疏朱翊钧顶着没批复,就是法理上朝廷不同意这几个省征收赋税折银,等张居正退出朝廷后,把他不好的政策推翻,考成法留下,然后再把霍乱大明百姓的锅甩给张居正,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大明朝廷默认了赋税由实物征收改成白银,那么就等于承认土地兼并,起码此时此刻是这样,大明一年产白银二十多万两,大部分白银都是海外而来,如果默认征收赋税由白银支付,等于为白银背书,等于承认大明财政崩溃,大明财政不再由朝廷主导,而是由民间主导,这就犹如银行是资本家开的,大明朝廷一家银行都没有。
如果朝廷没有银行,就不能做到宏观调控,大明宝钞已经成为废纸,铜钱再被白银冲击,那么朝廷狗屁都没有,整个大明由资本家所控制,这也是后来明末朝廷收不上来赋税的原因。
百姓对官府失望,朝廷对地方失控,既得利益集团乐呵呵,西南、西北、北方的血被抽干,肥了江南地区,这也是为什么百万明军跟着满清下江南的原因。
耿精忠、尚可喜、吴三桂这些人的手下可不都是满清人,大部分都是北方汉人。
江南地区百姓日子也非常苦,他们也是被剥削者,打土豪分田地才是永远的神,不过朱翊钧也是既得利益者,他倒是想带着军队打土豪分田地,可是身份问题让他不能这么做,只能开启战争机器,把内部矛盾转换成外部矛盾,给老百姓发钱(免除赋税),用新型利益集团,取代旧有利益集团,凑活着挺到一六四四。
大明的问题实在太多太多,凡人想重建社会架构,除非推倒重来,首先要推到的就是大明皇帝朱翊钧,下场和路易十六一样惨,我推到我自己,就算太祖重生,把他安排到朱翊钧的位置上,也无力回天,只能凑活着过,宗室、勋贵、官员、武将、士绅、兵丁、百姓、工匠、贱籍、军户等等,任何一方都非常难搞,这么多怎么能分配平均?
朱翊钧可以杀官员,也可以斩将领,如县衙的贪污县令,也可以让锦衣卫把他拿下,当场斩杀,可是身怀利器,杀心四起,随意处决一名官员,这不是皇帝应该做的,这应该是军阀做的。
满清之所以能崛起,就是因为他们是整个利益集团,如太祖洪武皇帝创建大明时,力气全部用在一起,朱翊钧可以屠了建州女真,也可以击败俺答、土蛮,就像汉武帝击败匈奴,唐朝和突厥,洪武、永乐时期大明追着草原各部满地跑,现在练兵两年也能做到。
可是如汉朝和匈奴,唐朝如突厥,打跑张三来了李四,草原各部打不过就跑,沙漠、冰雪极地,等中原王朝衰落时再回来,就像大明和草原各部一样,如果草原各部真的强悍,京城就应该沦陷,就像安史之乱一样,都知道草原生活困难,大明的铁锅都是硬通货,能占领大明他们当然愿意,可是大明毕竟国力在这里,帝国只有内部烂到底,才能把这个家败完。
可以说大半年,朱翊钧还没把大明摸透,只能明年一月去草原狩猎一次摸一摸底,他并没有把草原各部当成敌人,消耗囯力都能耗死他们,而是九边将领和文官勾结的问题,九边军费开支、军户、九边屯盐这些,才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既然募兵制势不可挡,那么军户是否可以取消?两百万户军户,六亿亩田地,这是洪武时期的数据,现在具体多少,谁都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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