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里的点心吃不饱,秦近扬一路劳累,嘴馋的厉害,想收拾一下往玉城的美食。
离开茶楼,秦近扬随便逮住个长相很当地的小哥,问了路,就朝出名的饭馆一条街走去。
嘿嘿嘿。
这可是最佳旅游攻略。
要找好吃的,必须找当地人打听。
然而,小哥望着秦近扬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讥笑。
哼。
你问路就问路,不给银子是什么意思?
你们这群达官贵人,缺的是岁分,又不缺银子。
既然不给我银子,那就是瞧不起我。
……
秦近扬看着眼前的丧葬一条街,一脸懵逼。
对!
棺材一条街。
道路两旁到处是棺材铺、纸人铺、纸钱铺,还有专门给死人裁衣服的裁缝铺。
哪怕是白天,秦近扬也感觉这条街阴气森森。
至于美食,影子都没有。
秦近扬苦笑。
终究是被骗了,这往玉城的当地人……不地道啊。
因为一个人,秦近扬开始对一座城有了看法。
摇摇头,秦近扬准备掉头。
这一次,他不准备再找本地人打听,而是要去找乞丐问路。
乞丐嘴馋,往往知道哪里的剩饭最好吃。
乞丐愿意吃的剩饭,味道不会差。
离开时,秦近扬专门看了眼丧葬一条街。
有些古怪。
这规模,有些过于庞大了。
有需,才会有供。
这么多棺材生意能支撑起来,肯定得有足够量的尸体。
可往玉城并不靠近边陲,也没有战乱,理论上没有那么多死人才对。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有个青年正在老师的陪同下,走在丧葬一条街的路上。
秦近扬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
“看到了吗?这里棺材铺这么多,其实都是给玉旨学宫的学员所准备的。”
“不管是第一年的新员,还是第二年,或者第三年……甚至是座师,都随时可能会死。”
家师的语气很凝重,似乎是在给年轻人上课。
年轻人稍微比秦近扬大一两岁,看穿衣打扮,明显是富贵家庭,又是同学。
年轻人和秦近扬表情一样,一边打量着琳琅满目的丧葬店铺,一边是漫不经心的感慨。
他年纪轻轻,正是最热血沸腾的年龄,很难和这些冰冷的棺材有共鸣。
“玉旨学宫死亡率极高,在学宫里,吃喝拉撒都要岁分,想快速修炼,更是需要大量岁分。对普通新员来说,仅仅是租一间能修炼的房屋,就会耗费浑身一半的岁分,更别说还要食用大量灵药。”
“对我们普通武者来说,三品要突破到四品,需要七八年,甚至十几年都正常不过。但你们天之骄子,追求一个极限的快,往往要压缩到七八个月。这途中所消耗的资源之差,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十倍,而是百倍,甚至比百倍还要多。”
“少爷,我知道你性格刚毅,从小事事不服输,但在玉旨学宫,该认平凡的时候,也得认命……多少英才为了岁分去铤而走险,最后只有被冷冰冰的棺材被抬回去。”
家师语重心长的劝着。
这一路走来,其实家师都在劝青年。
毕竟,家族还能支撑,还不至于背水一战。可少主性格极端,从小又没有承受过什么挫折,他担心少主受不了平庸,会做出极端的冲动之事。
来见见成排的棺材铺,也是给少主的一个警醒。
该说不说,汇聚在这里的青年们,真的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
一个个,都是妖孽。
这老师已经快60岁的人了,可依然还是三品武者。
即便是普通三品,他在家族里也地位尊崇,虽然名义上是少爷的老师,但家主却以兄弟相称,从来没有把他当过外人,比亲兄弟还要亲。
而少主年纪轻轻,已经三品大员满,甚至还成功洗钟一次,修为已经甩开自己,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管家。
如果没有意外,一年内少主就有可能二次洗钟,甚至突破到四品。
四品啊。
那可是堂堂四品。
家师仔细打听过,其实少主的资质,在这一批新员里,仅仅只是个中等的水平。
京都来的强者,和四大行省的天才都放出过消息,他们要在出师之前,突破到四品大圆满,甚至,还想冲击一下五品。
该死!
人比人,简直能气死人。
放在普通人身上,谁敢随随便便幻想五品?
回想自己年轻的时候,做梦都不敢梦五品。
这群人居然在这样的年纪,就要问鼎五品。
别说短短三年。
哪怕是三十年,能突破到五品,也是幸运中的幸运。
所以,家师理解学员们为什么死亡率高。
高收益,必然伴随高风险。
就以自己所在的家族而言,虽然可以提供少主突破到四品的所有丹药。
但那是普通速度之下的丹药。
如果少主要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追求极限突破,那便需要最精品的丹药。
往往这种丹药的价格,一颗顶得上普通丹药几十颗,甚至百颗。
一天两天,家族能耗得起。
如果是几个月,整个家族都得被少主一个人给吃塌了。
对少主而言,这玉旨学宫是机遇,也是浩劫。
家师甚至舍不得少主在这炼狱里厮杀,真的会死人。
但他又期待少爷可以一飞冲天,出人头地。
“老师,你就放心吧。”
“我不比别人少胳膊,也不比别人少腿,别人能争下的岁分,我一样可以争得下。”
“别人能一年内突破四品,我凭什么就不可以?”
“一句话,别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能做得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拼了命,也要做到。”
少年踌躇满志,一副唯我独尊的自傲。
这时候,有个棺材铺老板路过,正巧听到了少年的激昂言辞。
他满脸不屑,擦身而过之后,嘴里还嘀嘀咕咕:“我铺子里的棺材,高低得给你留一副。”
秦近扬在一旁也苦笑一声。
少年斗志昂扬,是好事。
可棺材铺老板的表情,仿佛是早就见惯了这一切。
看起来,真的有很多人横死。
“唉,少主,我怎么劝,你才会事事谨慎呢!”
“除了岁分压力外,你们还会遭遇内部仇杀问题。”
“学宫里的武者事事都争,事事都压抑,内心得不到释怀,久而久之,压力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火爆,再加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摩擦,你的那些同窗,更是动不动就会朝你抽刀相向。”
“在学宫里,允许学员之间签署生死状,听说有个生死擂台,上面的血迹一直没有干枯过。”
“少主你性子耿直,如果遇到打不过的人,该隐忍的时候,也要隐忍……暂避锋芒,并不丢人现眼。”
家师又语重心长道。
“哼!”
很明显,少年并没有把话放在心上。
他的眼里,甚至隐隐有火焰燃烧,仿佛在期待生死状一般。
秦近扬在一旁若有所思。
他确实听向至强提起过生死擂台。
在学宫里,理论上不允许私下拔刀,但如果一方拿出生死状,另一方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不弯腰认输,赔罪道歉,要不就拔刀决生死。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旦弯了腰,就成了学宫的笑柄了。
就连向至强那种随遇而安的脾气,也上过生死擂台。
当然,败者求饶,再拿出相应的赔偿,大概率也会被谅解。
“还有,你们这群人都是朝廷未来的栋梁之材,除了内部的危险外,你们还会面临乱臣贼子的暗杀,面对叛军的暗杀,近几年边境不太平,其他国家的蛮人,也会派遣杀手过来……”
“总之,越来越危险了,少爷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家师絮絮叨叨。
二人一边交谈,一边离开了丧葬一条街。
“哈哈哈,乱臣贼子?我巴不得他们来杀我,特别是外国蛮人,希望他们立刻就来……我可是听说了,杀叛军和蛮人,能在学宫里得到不少岁分。”
“太丹院炼制出邱升丹,如果我能攒几十颗,只要突破四品,很快就能四品中期……距离超越我爹的那一天,不远了!”
“我爹在我这个年纪,还在玩泥巴呢!”
年轻人言辞狂妄,甚至故意扩大声音,仿佛别人听到豪言壮语之后,就会崇拜他一样。
家师摇了摇头,眼里的神色更加担忧。
少主这性格,其实和老爷的高压管教,也有直接关系。
正因为这样,少爷从小内心逆反,做梦都想早日超越老爷,从而扬眉吐气。
秦近扬视线从少年身上收回来。
而丧葬一条街的老板们,却纷纷眺望两个人,他们脸上是各种古怪的笑意,有几个老板视线交换,似乎再交流着滚瓜烂熟的聊天话题:兄弟,你猜猜,这小朋友的尸体什么时候被抬过来?
……
秦近扬刚要走,远处有一行人敲敲打打而来。
这群人正在奔丧,道路中间,是一只黑漆漆的棺材。
是豪门大户,奔丧队伍很长。
可能是玉旨学宫的师兄前辈,秦近扬准备看一看。
不知不觉,他身旁很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群众嘴碎,开始了闲谈。
很快,秦近扬从闲谈中了解了不少信息。
原来,这个奔丧队伍,并不是玉旨学宫的学员,而是往玉城本地的一个大户。
这几天玉旨学宫大概率不会有学员死亡,老学员也没有凶险任务,所以老板们难得偷闲,但也闲不了几天了。
规鹿山试炼马上开启,今年情况特殊,再加上还有外国人,注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棺材铺里储备的棺材足够,连木板原材料都备货充足,随时可以组装起来。
听闻不是玉旨学宫的尸体,秦近扬顿时间兴趣缺缺,就准备离开。
……
大户姓刘。
刘家有个百岁老祖母,刚刚过了一百零七岁生辰,便去世了。
毕竟是百岁老人归西,属于喜丧,所以刘家上上下下也没有多少人伤心,纯粹是大户人家摆排场、走礼节而已。
人群中几个儿子披麻戴孝,表情却各怀鬼胎,因为老祖母留下不少私财,他们都在苦思冥想,如何才能尽量多的装到自己口袋里。
有些孩童小辈甚至在队伍里悄悄推搡打闹,也没有人来阻拦。
孙子辈已经成人,这些是重孙辈,太孙辈。
对这些小孩子来说,老祖母实在太陌生,毕竟是五辈以上的辈分了。
人群中,反而是不少下人丫鬟悄悄抹着眼泪。
秦近扬听人闲聊,老祖母慈祥了一辈子,在刘家权柄极大,对下人仁慈宽善,很得人心。
如今祖母去世,下人们的好日子,可能是到头了。
他们在哭祖母,也在哭自己以后的日子。
秦近扬对这些事情没有丝毫兴趣。
很快,人群就走在了他的前面……
丧礼队伍不过是个插曲,过了这条街,秦近扬可能也就会忘了这件事。
可在队伍很远的街道尽头,有个年轻人,却在虔诚的磕头。
队伍吹吹打打,行进速度极慢。
青年额头上全是血,双腿也已经被血湿透。
在他身后,有两条血液摩擦出来的印记。
他在跟随丧礼对付前行,但却不是用脚走路,而是跪着行走。
这个年轻人身穿白色麻衣,其表情虔诚悲伤,反而更像是死者的孝子。
麻衣明显是新的,而且材质劣质,和队伍中那些裁剪精良的丧服截然不同。
在麻衣内,秦近扬还看到了很粗糙的布料。
普通劳动人的衣衫,领口叠了好几层补丁。
秦近扬还注意到一个细节。
这青年的衣服很干净,仿佛洗了好几次。
秦近扬有点好奇,就走到一个看热闹老者身旁,好奇的打量着年轻人的身世。
……
粪郎张。
这个年轻人似乎没有名字,人们称呼粪郎张。
粪郎张是外地的饥民,一路乞讨过来,抵达往玉城的时候,他浑身是伤,高烧不退,已经是濒死状态。
幸亏,粪郎张运气好,遇到刘家老祖母。
之后,老祖母便下令,每天给粪郎张送一碗饭,还花银子给粪郎张瞧病。
不久之后,粪郎张痊愈。
他发誓不再讨饭,便开始在往玉城里找营生。
可普通营生哪里能轮得到一个外地来的灾民,谁家还没有个穷亲戚,哪怕是看家护院的下人,人们也抢破头想去。
再者说,粪郎张逃荒的时候腿受伤,有些瘸,这也堵死了很多条路。
最后,粪郎张便去从事最卑贱的工作。
挑粪!
其实说是挑粪,这行当比挑粪还要脏,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往玉城是一座大城,每天清晨,城池里都会有大量的污秽被倾倒在城外的河里。
久而久之,小河臭气汹天,甚至还引发过一次痢疾扩散,死了不少平民。
之后,玉旨学宫从皇城请来能工巧匠,一番勘察地形后,工匠开始挖渠修坝,使得粪水能顺水势而下,沿途浇灌耕地,一举两得。
因为这项伟大工程,使得往玉城焕然一新,再也不必担心臭气。
但有时候,意外还是会发生。
水坝的口并不宽,有时候污秽积蓄太多,就容易淤积起来,最终卡在坝口,使得污水倒灌,污染了整座城池。
这时候,就需要精通水性的人,去疏通坝口。
其实人们也尝试过强行轰击,但武学威力太大,稍有不慎会毁了整座大坝。
粪郎张出身在水边,从小就擅长游泳……为了吃一口饱饭,他毫不犹豫跳入最污秽的水里。
从此以后,粪郎张就成了他的名字。
此时粪郎张跪在奔丧队伍后面,是要十里跪送恩人。
秦近扬注意到,刘家还有个下人,仿佛在防鬼一样,似乎生怕粪郎张会冲到队伍里,污染了刘家。
确实,粪郎张很遭人嫌弃。
他来之前,已经在城外的清水河里,洗了几十次澡,皮都快泡破了。
可身上依然还有一股淡淡的臭味。
没办法,往玉城居住的武者太多,武者使用天才地宝,身后的污秽穿透性也非同寻常。
别说污秽,就是冒出的臭汗,也比普通人气味浓烈。
以前在合岚山庄的时候,就需要时不时去专门的浴池浸泡,才能彻底去了味道。
“到是个有心的人!”
了解了来龙去脉,秦近扬便转身离开。
……
终于找到了饭馆一条街。
吃饭!
美味的包子。
饭后,秦近扬继续溜达。
不知不觉,他居然溜达到了洗浴一条街。
这里的洗浴,是正经洗浴,类似合岚山庄祛味道的正经地方。
秦近扬准备找个客栈。
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粪郎张。
他刚刚被一个浴池掌柜驱逐出来。
“去去去,你来泡一趟,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谁愿意泡粪汤子?”
老板骂骂咧咧。
“我在城外河里已经洗了很多次,我就是祛一下身上的味道……我有银子,我的银子是干净的。”
粪郎张一副老实木讷的表情,已经习惯了各种拒绝。
“去去去!”
掌柜丝毫不通融。
……
粪郎张也不气馁,可能经历过生死,脸皮根本无关轻重。
他又转到另一家浴池,同样被拒绝。
第三家,还是被拒绝。
……
秦近扬走到拒绝过粪郎张的浴池,好奇的打听了一下。
“这粪郎张其实也是好心,他想去刘家磕个头,可对方嫌他身上味道臭。他便想沐浴一下,只要祛了味道,刘家便能允许他去祭拜。”
“可我不能要啊,开门做生意,别人嫌膈应。”
这个掌柜还比较好说话。
秦近扬点点头。
……
粪郎张走到很小的一个浴池前。
秦近扬估计这浴池快倒闭了。
“走走走走……你想泡我的浴,除非包场三天……因为你一个人,我得换水,药水很贵,你那点银子不够。”
掌柜黑着脸。
不久前,这个浴池里泡死一个玉旨学宫的学员,从此就成了凶地,已经好久没开张了。
好不容易有个顾客,结果是挖粪的苦力。
简直晦气。
……
【提示:你是否愿意甩出手中的金叶子,助力张姓小哥沐浴,让浴池掌柜不敢再桀骜不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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