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晴空,春光明媚。。。

    当宛城混战过后进入诡异的平静时光之际,两百里开外的西南山林却是一派喜气洋洋的场面。

    春花开,绿叶稠,溪水清,涓涓长流。

    春日暖阳下,卧龙岗上竹林深处一片欢腾,隆中茅庐落成了。

    历时半个月,投入一百多名精壮劳力,埋头苦干十二天,终于在溪水潭上架起了一幢茅庐,正房、厢房共计十二间,暗合十二地支之数。

    说是茅庐,除了屋顶是茅草混合黄泥而成,其它均是阁楼式建造。整个茅庐建筑不亚于一处清幽别致的山中别院,凉亭、水榭、眺望台一应俱全,山清水秀,泉水长流,端是一处难得的隐士居所。

    今天是诸葛庐落成之日,主体建筑全部完工,只需稍加装饰,再添置一些家具,即可入住。

    从昨天傍晚开始,诸葛玲姐妹俩昨天傍晚就带着十几名婢女张罗膳食,为今日诸葛庐落成庆贺,并犒劳所有扈从。值得一提的是,所有支出皆由杨大善人捐赠,因此茅庐落成时,他在茅庐正门上挥毫写下“隆中诸葛庐”五个大字,并命人请来工匠将门匾装裱起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门匾只有题字,却没有落款签名。在门匾左下角有三个很潦草的奇怪笔画,与汉隶截然不同,像是文字,又像无人认识的龙飞凤舞的图案(其实就是简体草书:李文昌)。

    这种特殊的签名,对于孔明而言或许很陌生。但在西凉军中主将统领及以上的文武官员都曾见过这种签名,知道这弯弯绕绕的龙飞凤舞式的图案就代表主公李利的字号李文昌。故此,李利的手谕一般人根本拿不到。更无缘得见,真正能见到这种签名的都是李利麾下的亲信,其本身就代表着一种特殊礼遇。

    辰时,庆祝诸葛庐落成仪式正式开始。其实就是大摆筵席,酒肉管够,让参与搭建茅庐的扈从们敞开肚皮好好搓一顿,大快朵颐。一醉方休。

    半个时辰后,孔明和李利中途离开,联袂登上位于水潭瀑布上方的眺望台。也作“望景楼”。

    台高三丈,相当于两层阁楼,台上空间不大,可供摆放一个圆桌和四个木凳。与后世土匪山寨中的高塔岗哨有些相似。不过。做工考究,建造的很精致,这些精巧的手艺活都不是李利等人能够做到的,而是重金前来工匠,选用上乘木材搭建而成,为这幢茅庐增色不少。

    站在望景楼上眺望远方,可将方圆十余里的山川溪流尽收眼底,若是有人朝这里走来。五里之外便可看得清清楚楚。因此,望景楼还是兼顾着岗哨的作用。这也是为了保证茅庐安全,不被强盗或劫匪袭扰,提前准备一些必要的预警防御手段。

    “嘟嘟嘟!”高台圆桌上,早已准备好了一壶热茶,显然这是孔明提前让人送上来。

    亲手倒上两盅热茶,孔明递给李利一盅,而后落座,端起茶盅示意李利趁热饮用。

    “兄长地位尊崇,军政繁忙,日理万机,何以有暇来此盘桓多日?”手中捧着香气腾腾的茶盅,孔明双眸含笑地注视着李利,似是不经意地随口一问,却又似深思熟虑后的试探。

    李利闻声眉开眼笑,心中坦然,知道这是孔明摊牌之前的最后试探,看似随意,实则意味深长。猜测终归是猜测,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孔明即使猜出李利的真实身份,却也是臆测遐想而已,仍需进一步求证,或是李利亲口承认。惟有如此,才能继续后面的对话,否则很多事就无从谈起。

    坦然一笑,李利轻抿一口茶润润嗓子,与孔明对视一眼后,轻轻放下茶盅,起身走到栏杆前,扶栏眺望东南宛城方向,轻声道:“天子和百官逃离长安,于我而言确实不算小事。西凉军能有今日之强盛,与他们有着直接关系,挟天子以令诸侯,才能占据绝对主动优势,是为王道之师。而他们此次东归,就意味着西凉军面临一次重大考验,前进一步便可雄踞中原,成就霸业;退一步或是一步踏错,则是无底深渊,沦为乱军叛逆,人人得以诛之。

    事关生死存亡,为兄岂可等闲视之,必须亲自走一趟,以确保接下来的路不会出现偏差。”

    耳边听着李利的话,孔明轻轻走到李利身边,同样扶栏远眺,目光投向隐没在山川之后的宛城方向。

    闻言后,孔明神情微变,眼神幽幽如深渊,深不可测,若有所思地低声道:“天子和百官出逃之始末,兄长应是胸有丘壑,早有谋划,一切尽在掌中。今时今日,西凉下辖四州之地,拥兵数十万,扼守西北各处险关隘口,牢牢掌控着西去长安的所有交通要道。倘若兄长执意拦截天子一行,或追捕或截杀,他们断然难以离开西凉地界,决计不会出现今日之乱局。”

    语气稍顿,孔明眼角余光瞥向李利的侧脸,继续道:“前天夜里,宛城大乱,六路诸侯相互攻伐,二十余万兵马展开厮杀,大混战整整持续一整天,以致五万余诸侯将士抛尸荒野,惨烈至极。以愚弟猜想,这一场混战应在兄长的预料之中,或者说天子和百官们东归之时,这场空前混战厮杀就在悄然酝酿”

    “孔明想说这场大混战是因我而起,未免太过残忍,对吗?”李利身形不动,目不斜视,突然语气冷漠的插话道。

    孔明闻声默然,半晌不说话,严肃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起来,思索片刻后,悠悠地道:“乱世争雄,无所不用其极,兄长此举无可厚非,亦在情理之中。然。如此肆意杀戮,未免有伤天和,手段太过凶残。”撇过头去。不再刻意观察李利的神色,孔明眺望远方的眸子流露出浓浓的悲天悯人之情,恻隐之心溢于言表。

    李利不为己甚,答非所问地道:“十余年来,贤弟可曾杀过人?亦或被人追杀,可曾亲自目睹亲属族人死在自己面前?”

    “这不曾有此经历。”孔明闻声惊诧,愕然应声道。

    李利微微颔首。目光深邃,悠悠追忆道:“我与贤弟的身世相似,父母早逝。自幼和弟弟相依为命,跟随叔父在军营中长大。十四岁从军,十五岁积功升至军侯,领兵征战沙场。此后南征北战、东征西讨。至今已有八个寒暑,足迹遍布万里疆域,杀敌无数,战刀之下尸骨成山。一将功成万骨枯,与其说我今日之地位是天子所赐,不如说这是尸骨堆积出来的。一身功名于杀戮,一身骂名于天子,以致今日很多人都说我穷兵黩武。祸国殃民,沦为比董卓更甚百倍的大奸大恶的大汉国贼。”

    “然。我从不认为自己暴戾嗜杀,一切皆为生存使然。生逢乱世,身不由己者比比皆是,我自是不能例外,贤弟亦在其中。世上从来就没有人生来嗜杀,嗜血成性,然则欲平乱世,杀戮必不可少,且唯有杀戮才能终止乱世,戡平天下。”

    说到这里,李利神情怅然,轻声叹息道:“既然贤弟提到宛城混战,那为兄不妨坦言相告。事实上,此次宛城混战的结果让我很不满意,完全打乱了我事先的部署,与预料之中的结果相去甚远。不瞒贤弟,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在我的计划中,经此一役,七位诸侯至少陨落一半,兵士伤亡也应在十万以上。唯有如此,才能为我出兵中原铺平道路,五年内一统中原,十年内廓清寰宇,平定天下。若想尽早结束诸侯混战,尽可能地减少无谓伤亡,就必须尽快结束乱世,重整山河,再建新秩序。

    只有这样,才是天下黎民百姓之福,杀戮并不是为了屠杀生灵而生,而是为了谋取和平的一种方式。倘若可以不用杀戮而平息乱世战火,为兄甘愿放弃一身功名,卸甲归田,像贤弟一样隐居山林,一家团圆其乐融融。

    可惜,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一旦我抛却功名、放弃手中兵马,立刻就会死于非命,祸及满门。可乱世依然混乱不堪,甚至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最终耗尽我大汉民族之有生力量,沦为蛮夷胡人肆意践踏、恣意蹂躏之地。这是我宁死不愿看到的情景,为此趁着我现在还有这份实力,便要竭尽全力尽早结束乱世,神挡杀神、魔挡除魔;纵然是尸骸成山、血水成海,亦在所不惜!”

    听完这番亦真亦假的说辞,孔明沉默良久,放眼眺望无尽的山川原野,欲凭一双慧眼透过无尽云海,窥探云霄之上的天道真谛。

    半晌后,孔明忽然开口道:“兄长看眼前这幢草庐如何?”

    李利侧目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这是一方风水宝地,藏龙卧虎,不可多得。”

    孔明心下了然,所谓风水宝地,既是隐居之所,亦是葬身之地,两者存乎一念之间,生与死犹如天涯咫尺,旦夕祸福一言而决。

    “现在兄长可以言明身份了。”深思熟虑后,孔明郑重说道。

    李利闻声神色微变,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喜色,和颜悦色地道:“贤弟可要考虑清楚,为兄名声不好,被天子、百官和诸侯们视为大汉国贼,劣迹斑斑,罄竹难书,他们纷纷欲将为兄除之而后快。贤弟不知我名还自罢了,倘若知悉,贤弟便再无退路了。”

    孔明轻轻点头:“多谢兄长提醒,亮深知其中利害。不知兄长之前所言可还作数?”

    李利颔首道:“当然算数。此刻你我是兄弟,表明身份后,你我依然是兄弟,并且是真正的异姓兄弟。”

    “兄长名讳是李利李文昌,天下兵马大将军,当朝丞相?”孔明疑声道。

    “正是。”李利应声点头,笑呵呵地道:“想来这个名字无人冒充,非我莫属了。”

    “臣亮参见大将军,拜见兄长。”孔明躬身一揖,遂面露难色地道:“愚弟尚有一事相请,兄长府中妻妾众多,可否对家姐高抬贵手?”

    “啊!这”

    不等李利答话,孔明便意味深长地道:“愚弟父母早逝,家兄不谙俗事,全家都依靠大姐操持家务,甚是辛劳。故此,家姐已至出阁之龄却拖延至今,全因我与幼弟所累,耽误韶华,实令愚弟于心难安。”

    李利面色如枣,讪讪敷衍道:“好说好说,嘿嘿嘿!一切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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