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袁绍率领五万大军抵达洛阳城下时,城池已被兖州军抢先一步接管了。()

    洛阳皇宫虽被摧毁殆尽,可洛阳皇城却依然还在,城高墙厚,正门城楼高达六丈,依旧是普天之下屈指可数的一座坚城。

    然则曹操并不打算与袁绍兵戎相见,闻讯后立刻从废墟中的长乐宫赶到城门口,亲自迎接袁绍入城。

    “本初兄一路劳顿,快请入城歇息。愚弟得知本初兄率军前来接驾,事先准备好了营帐,静候兄台大驾光临。”

    稍作寒暄后,曹操将袁绍迎进城中,两人并驾齐驱,身后跟着冀州军的大队人马。面对实力已恢复大半的袁绍,曹操还是一如既往地谦逊客气,权当是故友相逢,姿态很低,处处以袁绍为首。

    曹操谦逊赔笑的神态,让袁绍大为受用,颔首笑道:“既是孟德一片心意,为兄便愧领了。不过,此番孟德麾下兵马的行军倒是极为神速,两日前斥候探报,孟德已从州府出发,不成想竟然赶在为兄前面迎接圣驾。此举着实让为兄颇感意外,据说孟德率领的是一支新组建的战骑,唤作‘虎豹骑’。可是眼前守城的这支骑兵?”

    曹操闻言脸色丝毫未变,仿佛早已料到袁绍必定有此一问,故而神色自若地微笑道:“不敢有劳本初兄下问,确有此事。说来惭愧,愚弟本想组建一支两三万人的骑兵,奈何兖州各郡县屡遭战祸。钱粮匮乏、辎重紧缺,无力购买优良战马,因此东拼西凑之下仅得五千骑兵。实在是难入方家之眼,难以启齿。”

    说到这儿,曹操指着城楼上伫立的甲士,笑道:“本初兄且看,就是这些兵士。一个个甲胄不齐,青色的黑色的都有,或身披重甲或轻甲。五花八门,实在有碍观瞻,还请本初兄切莫见笑。”

    袁绍抬头望着城楼上的守城将士。确如曹操所说,这些甲士身上的甲胄颜色各异,什么颜色的战甲都有;而且兵器也不统一,或长枪或大戟亦或长柄战刀。五花八门。什么兵器都有,当真是良莠不齐,东拼西凑而成的一支骑兵。

    眼见于此,袁绍爽朗一笑:“孟德太过自谦了。短短一年之内,孟德能够组建五千战骑,实属不易。截至今日,为兄麾下骑兵也不过三万之数,着实有些不尽人意。令人难以启齿。方今天下,优良战马主要来自西域、并州和幽州等边塞州郡。奈何这些盛产战马之地悉数落在李贼和公孙老贼手里。形势如此恶劣,我等若想组建数万铁骑谈何容易,只能望而兴叹哪!”或许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袁绍讥讽曹操一番后又自圆其说,以免曹操太过尴尬。

    然而五千骑兵与三万战骑相比,悬殊之大一目了然,只要不是傻子,谁听不出来袁绍话语中暗含讥讽。由此可见,袁绍对司隶大战中曹操临阵脱逃、并卷走五万兵马和大批粮草辎重之事一直耿耿于怀,记恨在心。

    正因如此,昔日牢不可破的袁曹联盟出现无法弥补的裂隙,以致联盟破裂,相互猜忌生疑,互相提防。所幸,眼下双方尚未正式撕破脸,因此还能有说有笑地站在一起,但彼此间再无信任可言,离心离德,兵戎相见之日已然为期不远了。

    不过袁绍与曹操终归是世家出身,深谙逢场作戏之道,在尚未正式翻脸之前,两人依然是称兄道弟,一团和气。然则一旦发生利益冲突,别看两人现在笑得灿烂,等到真正动手之时必定是心狠手辣,绝不手软,不动则已,动则必将对方除之而后快,永绝后患。

    作为相处二十余年的一对故友,两人对对方的性格秉性知之甚详,往往彼此间的一个微笑、一句不经意的话语,就能立即猜到对方心里想着什么,或者说是有何居心。这绝不是信口开河,亦非危言耸听,而是确有其事。所谓故交好友,如果连对方的性格脾气都摸不透,便算不上真正的朋友。

    听到袁绍暗含讽刺的话语后,曹操神色微变,但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稍稍沉默思索后,坦然笑道:“本初兄所言极是。稍不留神之下,李贼已将盛产战马的州郡收入囊中,令我等无法购得优良战马,麾下骑兵座骑大多是西凉商贾偷偷贩卖的次等战马,亦或是西凉军淘汰下来的老马和矮马。此外,近年来一直传闻,李贼已与幽州公孙瓒暗中结盟,相互通商,其交易地点就设在并州雁门,经阴山、过草原,互通有无,交易频繁。

    与此同时,近年来,公孙瓒屡屡向李贼进献战马,四年间先后进献了不下三万匹优良战马。而李贼则赠送大量冬衣、被褥和日常用品,并以绸缎换取幽州铁石,而后再将大量兵器卖给公孙瓒,以供他招兵买马,迅速壮大实力。对此,本初兄不可不防啊!”

    曹操避重就轻,看似对袁绍冷嘲热讽不以为意,实则争锋相对,寸步不让。袁绍最大的痛处是什么,正是幽州公孙瓒。公孙瓒屡屡出兵犯境,而袁绍多次领兵征讨幽州,却始终奈何不得公孙瓒,反倒多次被公孙瓒偷袭得手,损失惨重。司隶大战时,若不是鞠义防守得当,险些被公孙瓒断掉冀州老巢。

    此外,袁绍拥有天下第一大州,钱粮充足、人口众多,多年来却一直止步不前,困守原地,不得寸进。其根本原因就是,身后有幽州公孙瓒牵制着,处处掣肘,迫使他必须先剿灭公孙瓒,而后才能图谋其它州郡。所以,公孙瓒既是袁绍的心腹大患,也是他的痛处。可曹操偏偏在他面前提起幽州公孙瓒,话语虽然听着全是替他袁绍着想,好意提醒。实则用心险恶,甚是毒辣。

    “哼!袁某早晚攻取幽州,定将公孙老贼碎尸万段!”袁绍脸红脖子粗地咬牙切齿道。这句怒火中烧的狠话。听起来完全是针对公孙瓒,但那一声冷哼却是另有所指,显然不是针对公孙瓒的,而是身边的曹操。

    “本初兄息怒。军帐到了,请本初兄稍事歇息,随后我等再行叙谈。”笑呵呵地劝慰袁绍一句,曹操在营帐前提缰勒马。袁绍强行压下怒火,摆手示谢,随即翻身下马。径直走进大帐。

    袁绍走后,许攸策马靠近曹操,面带笑意地低声道:“孟德何必与我家主公做口舌之争呢?我等相识多年,孟德难道不知道我家主公极好颜面。稍稍忍让一句又有何妨?”

    曹操闻言扭头。脸上的笑容瞬间隐退,面无表情的沉声道:“子远此言差矣。我等确实是相识多年,细算下来,前后二十余年了。这么多年,曹某处处忍让,事事以本初马首是瞻,可结果又如何?曹某身陷绝境之时,本初可曾施以援手;曹某处处忍让。本初可曾领情?忍让是有限度的,曹某之所以礼让于他。是因为他年长,而不是软弱可欺!”这番话在袁绍面前不便直说,以免袁绍下不来台,但在许攸面前却能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孟德不必动怒,权当我什么也没说。”许攸讪讪一笑,遂环顾四周,只见曹军大营扎在皇宫废墟北边,给袁绍准备的营帐却孤零零地坐落在皇宫南边,中间相距将近十里。此外,天子和百官们也不见踪影,想必已被曹操安置在北边营帐之中。

    “孟德当真是有心人,早早为我冀州军选好了营地。在下代我家主公先行谢过,待我等安置妥当后,便去觐见天子和朝中百官。在下还需安排军士立寨扎营,失礼之处还请孟德多多包涵,失陪了。”说完话后,许攸拱手一礼,遂勒马转身,大声吆喝着大军就地扎营。

    目送许攸离去,曹操看了一眼袁绍的营帐,遂勒马转身,挥手示意身后将士返回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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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后,当袁绍率领麾下文武前往曹营觐见天子之时,城门守将急匆匆入帐禀报,又来了一路诸侯人马,而且兵马不少。

    随即,袁绍和曹操带领麾下将领急忙奔上城楼,赫然看到大约四万步骑直奔城门疾驰而来,旗幡上斗大的“刘”字甚是显眼。

    “这是徐州刘备帐下兵马,与他同来的还有客居小沛的吕布,以及其麾下狼骑军。”曹操一眼便认出眼前的大军是徐州军,毕竟他先后两次与徐州军大战,对峙厮杀长达一年之久,且又与吕布大军战罢不久,故而对徐州军和吕布军的兵器战甲极为熟悉。

    “刘备又来插上一脚,意欲何为?”袁绍眉头紧蹙,语气不善地问道。

    曹操微微一笑:“本初兄何必明知故问呢?前番刘备中途入盟,其用心便已昭然若揭,可最后却大败而归,一无所得。此次天子颁布勤王令,各路诸侯先后都接到了诏令,你我二人距离洛阳最近,因此抢先赶到,这些路程稍远的诸侯必定随后赶来。”

    袁绍微微颔首,沉声道:“现在我等该当如何,拒而不纳或是让其入城?”

    曹操坦然笑道:“本初兄说笑了。各路诸侯奉诏接驾,我等岂可横加阻拦?更何况,这里可是司隶境内,距离荥阳大营不过两百余里,以西凉铁骑的奔袭速度,一日之内便可兵临城下。因此,我等断然不能与各路诸侯大动干戈,否则必被李贼一网成擒,谁也逃不掉!”

    “报———北、、、邙山烽火传讯,西边五十里外发现、、、发现西凉骑兵!”曹操话音方落,便见自己麾下一名军侯惊慌失措地奔上城楼,舌头惊颤地急声禀报道。

    “啊———!”众将领失声惊呼,曹操和袁绍二人脸色煞白,惊骇不已。随即,曹操率先回神,当机立断道:“本初兄立刻出城将此事告知刘备和吕布,让他们不必入城,就地休整警戒。曹某这就安排天子和百官们离开洛阳,移驾南阳!”

    此时袁绍已心慌意乱,闻言后不假思索地点头应允,当即带着一众将领跑步下楼,而曹操也随之离开城楼,着手安排大军退出洛阳,护送天子和百官们前往南阳郡,以此躲避西凉铁骑的追杀。

    至于曹操为何选择退往南阳,此刻却没有人提出疑问,超乎寻常地一致认可。因为,当他们得知西凉铁骑已经追来之际便阵脚大乱,而曹操提出退往南阳之时,他们第一时间想到如今天下诸侯当中唯一能与西凉军正面相抗的诸侯势力便是荆州刘表。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异议,一致赞同曹操的安排,带领大军退往帝乡南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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