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叔父,快住手,孩儿求您了,不能再打了!”武威军后阵,数万步骑激烈厮杀,樊勇策马扬刀架住樊稠的战刀,急声哀求道。

    樊稠咬紧后槽牙yu要挣脱被樊勇架住的战刀,怎奈他的武艺根本不是樊勇的对手,再加上年老力衰,始终摆脱不了樊勇的纠缠。大战至今,樊勇一直缠着他,打又打不过,甩也甩不掉,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的粘着他。让他无法脱身,不能率军冲破后阵,与阵前的李傕合力夹击武威中军。

    对此,樊稠十分怒火,但他没有怒斥侄儿樊勇,反而心中倍感欣慰。因为樊勇跟随他左右,大多数时候还挡在他身前,至少为他打落数十支暗箭流矢。如此情景,与其说樊勇是在阻拦他率兵进攻,不如说樊勇一直殚jing竭力地保护他的安全。

    有子如此,即便是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都说战场无父子,实际上,父子终究是父子,血缘亲情难以割舍。

    樊勇与樊稠是这样,李利和李傕叔侄之间何尝不是如此。凭借李利麾下的众多悍将,要想擒杀李傕可以说是易如反掌,至少趁乱暗杀李傕就很容易得手。但是,李利没有这样做。而后阵中的樊勇则表现得更加明显,他假借缠斗樊稠之势,实则贴身保护樊稠的安全。

    政见不同,私心作祟,打打杀杀在所难免。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亲人终究是亲人,孝道不能忘。

    汉人至孝,这是恒古不变的传承。

    “勇儿,你我各为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明为与我对战,实则处处保护我的周全,此举根本瞒不过李利的眼睛,只怕他此时已经对你极其不满了。为父心意已决,你何苦百般阻拦呢?”樊稠大口喘着粗气,极为无奈的说道。

    樊勇闻言神sè微变,依旧固执地低声道:“叔父啊,我大哥李利智深似海,从来不打没把握之仗,因此我敢断言,此战西凉军必败。但是,叔父你率部诈降,伺机偷袭我军后阵,这是大哥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一旦侄儿离开你左右,只怕你xing命堪忧,定然难以全身而退。所以侄儿绝对不能坐视不顾,只有护送你脱离战场,我才能真正放心。”

    “你的意思是说李利想杀我?”樊稠错愕地沉吟道。

    樊勇神情黯然的摇头说道:“我与大哥自幼一起长大,深知他的脾气。如果叔父执意要和武威军为敌,死战不退,大哥定然不会手软。不过他不会亲自动手,只需派一名金猊卫军侯前来,就能达到目的。武威军中高手如云,单以武艺而言,即使是侄儿这等武艺,也只能排在十名之后,算不上真正的强者。因此侄儿恳请叔父即刻领兵退出战场,以大哥的宽广胸怀,ri后断然不会再追究今ri之事。而我和大哥终究是结义兄弟,于情于理,我顶多受些责罚,以示惩戒,此事就此了结。叔父切莫犹豫,眼下战局胶着,还请叔父当机立断,马上撤退!”

    “勇儿有这份孝心就够了,为父甚感欣慰。我樊稠庸碌半生,不能眼睁睁看着汉室江山就此消亡,此番就算是为大汉尽忠了。勇儿不必拦我,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与其让我亲眼看着汉室江山衰落,不如今ri便战死沙场!”樊稠固执己见的慷慨说道。

    随即他趁着樊勇失神之际,陡然振臂一挥,荡开樊勇的战刀,打马从樊勇身旁疾驰而过,带领数百亲兵悍然直奔武威中军杀去。而此时的武威中军,主力便是张辽所部两万多步卒和数千弓弩兵,外围还有紧急收缩回去的上万名巨盾兵。此外,后阵西北角上还有数千名穿着半身皮甲的辎重兵。

    “叔父不可!”眼见樊稠策马挥刀从自己身旁掠过,樊勇失声疾呼。可惜樊稠根本不予理会,一意孤行,依然我行我素的领兵继续厮杀。

    一刹那,樊勇顿觉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一边是自己的结义大哥和主公,另一边却是自己至亲之人,如今两边势同水火,而他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这一刻他突然体会到李利此前意志消沉的滋味,同室cāo戈,生死恶战,无论是谁置身其中,都会难以抉择,内心备受煎熬。

    彷徨之中,樊勇突然瞥见西北角上的武威辎重兵出动了。

    那是一支为数七千人的辎重兵,直接隶属贾诩帐下,负责运送储备军械,以备不时之需。大战伊始,这支辎重兵一直龟缩在西北角上,背靠大山,远离主战场,没有直接参战。即使樊稠带领三万多步骑偷袭武威军后阵之时,这支辎重兵也没有出动,反而在阵前架起鹿角和栅栏,摆出防御态势。因此辎重兵没有受到西凉军的攻击,俨然置身事外,仿佛与此战无关一般。

    但是,就是这么一支不起眼的辎重兵,此时却突然行动起来。只见数百名身着半身皮甲的将士迅速搬开鹿角,撤除栅栏,随之辎重兵纷涌而出,迅速排成巨盾长枪阵。紧接着,战阵之后又出现上千架笨重的军械,一个身着黑sè战甲的将领随即跃阵而出,指挥七千辎重兵快速向樊稠率领的西凉军后方推进。

    待樊勇看清楚辎重兵的异动之后,他神情大变,满脸苍白,不可置信地凝视着辎重兵的前进步伐,双眼死死地顶在那名黑甲将领身上。此时辎重兵与西凉军相隔数百步,虽然樊勇没能看清楚黑甲将领的容貌,但他感觉此人的身形很眼熟,应该是武威军中叫得上名号的强力战将。

    “轰、轰、轰!”

    七千辎重兵踏着步调一致的步伐稳步推进,巨盾在前,长枪在后,笨重的车弩缓缓前行。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金牯?”迎着刺眼的残阳光辉,樊勇终于看清了辎重兵的领兵将领。同时,他也看出这支辎重兵可不是一般步军,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jing锐之兵。尤其是护卫在弩车周围的八百步卒,杀气逼人,行进步幅和速度完全一致,堪称百战jing兵。最为显眼的是,这八百名步卒身着黑sè重甲,只有一双眼睛显露在外,身体其它部分全部包裹在铁甲之中。

    在这八百重甲步兵中间,还有一个樊勇极其熟悉的身影骑马行进,此人赫然是武威军军师——贾诩!

    金牯和贾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金牯在灞河一战中被吕布斩断左侧小腿,细算起来,他已经卧床养伤好几个月了,伤势应该早就好了。只是他不是被任命为无双城守将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走马上任,反而藏在辎重兵之中?而贾诩先前不是在中军将台指挥大军作战吗,为何会出现在大军后方?

    顿时间,樊勇脑海里百思不得其解,惊诧莫名。

    “停!弩车出阵,目标正前方西凉军,备箭入槽!”但见辎重兵行进至距离西凉军一百步时戛然而止,金牯举起战刀,当即排兵布阵。

    待弩车推上阵前之后,但见金牯战刀一挥,厉声令道:“十轮齐shè,放箭!”

    “咻咻咻!”

    “啊,不好!驾———”清晰地看见黑黝黝的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骤然升空,樊勇顿时失声惊叫,急忙策马转身向樊稠的身影追去。

    直到此时,樊勇终于知道为何武威中军收缩兵力聚在帅旗之下,却放任樊稠所部西凉军肆意冲破巨盾阵了。原来后阵之中还有一支奇兵,其任务就是压住阵脚,稳定后方。而这支奇兵的实际指挥者,就是军师贾诩。

    眼下主帅李利亲率金猊卫正面进攻李傕率领的虎贲营,樊稠从后方攻杀中军步军,武威军局势堪忧。就连樊勇都以为中军不保,本来打算回援中军,无论如何也要守住武威帅旗。却没想到,正当武威军处于险境之时,贾诩却率领最后一支奇兵突然杀出,其目标赫然是樊稠带领的西凉步骑。

    而今武威军步卒已经全部龟缩到中军帅旗之下,樊稠正带领麾下兵马趁胜追击,企图与李傕联手攻破武威中军。这个时候,贾诩率领这支奇兵从樊稠所部后方出击,而且还是弩车大范围shè杀,而樊稠麾下的西凉军却毫无提防。

    显然,这是个一击必杀之局。

    偷袭武威军后阵的西凉军危险了,而樊稠作为领兵主将,更是弩箭重点shè杀的目标。

    眼见自家叔父身处险境,樊勇焉能不急。

    “让开,快让开!”策马挥刀的樊勇大声疾呼,火急火燎的往前冲,却无奈被密密麻麻的西凉军所阻,一时间无法接近冲锋在前的樊稠。

    “呼———”

    “嗖嗖嗖!”

    尖锐的弩箭呼啸声从樊勇头顶上空疾掠而过,宛如一片黑云飘过长空,旋即急坠下落。

    “嘭嘭嘭!”

    上千支弩箭升至高空,随之箭头下沉,犹如密集闪光的雨点一般倾斜而下。那一支支纯铁打造的弩箭裹挟着巨力,以肉眼难觅的速度咆哮下坠,瞬间刺破西凉军看似坚固的甲胄,扎入身体之中。

    “啊啊啊———”

    士气正盛的西凉军眼看胜利在望,一个个斗志昂扬,奋力搏杀。却不料祸从天降,一片箭雨落下,瞬间收割了数百名将士的xing命,导致原本拥挤不堪的军阵之间陡然出现一块赤地。在弩箭的恐怖杀伤力之下,这一块地面上的数百名将士连人带马无一幸免,全部被弩箭钉死在黄土地上。

    这其中有一人一骑格外显眼,此人周身插着十余支弩箭,胯下的战马被弩箭穿透马颈,当即马头杵进泥土毙命,而马背上之人却因中箭太多,其中数支弩箭将他和战马穿在一起,临死时还坐在马背上。此人赫然是樊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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