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闹水鬼好一阵子,京中传得沸沸扬扬。近日,司天监又说有“蓬星现世,是为妖星”,朝野上下为此慌乱一片。

    曾钦达一听这话,哪里敢怠慢?

    “谢氏,此言可有凭据?”

    小谢氏看辛夷的目光里,有一闪而过的怨毒。

    “大人,那夜民妇亲眼所见,三郎媳妇在屋后的木岸边同一个陌生汉子说话。两个人拉拉扯扯,还提到……投河、毒物,还有张家村痴傻畸形的孩儿……”

    曾钦达的脸肃正起来,“竟有此事?”

    “胡说八道!”刘氏突然斥了一声,冲出来拉住小谢氏,对曾钦达讨好地笑道:“曾大人别听这妇人乱嚼舌根,妇道人家只晓得家宅里那点事,她懂什么……”

    水鬼一案,朝廷不时派人下来明察暗访,刘氏再是没见识,也做了这么多年都虞候的娘,多少明白事态的严重。

    说儿媳是水鬼可以,毕竟这东西邪门,谁也摸不着看不见。

    说儿媳勾结杀人却不行,事情闹大,张家会跟着遭殃!

    刘氏不让小谢氏张嘴,小谢氏却不管不顾。

    “大人做主!”

    扑嗵!小谢氏端端正正跪在人群中间。

    “当时天暗了,民妇没能看清那汉子的样貌,回头打听才晓得,那天只有王大屠户来家里送了给三郎发丧宴的猪肉……”

    辛夷微微拧眉。

    小谢氏为什么非得弄死她?

    隐隐地,辛夷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可是,张小娘子这个角色的剧情实在太少,她又想不出来为什么。

    小谢氏继续说道:“隔日,三郎媳妇便进城去了。民妇猜她要去和王屠子私通,赶紧告诉婆母……我和婆母紧赶慢赶追上去,在小甜水巷跟丢了人。等到傍晚,三郎媳妇才从城里回来,我和婆母揪住她一看,好贱妇,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没穿亵衣,想来是落在了王屠子那里。婆母气不过骂她几句,她便去投了河……”

    说到这里,小谢氏猛地转头,盯着辛夷。

    “民妇方才突然明白过来,这贱妇哪里是怕婆母怪罪?分明是因为我说要去告发她勾结奸人祸害村子,畏罪自尽了呀。”

    辛夷将药罐子一丢,望着小谢氏叉腰走近。

    “我说这事咋这么邪乎呢?原来是你在捣鬼?”

    小谢氏双眼怨毒地冷笑。

    “你敢做,还怕别人说不成?”

    辛夷眉梢向上微扬,笑了一下,右眼下原本不起眼的朱红小痣仿似鲜艳了几分。

    “嘴这么欠打,那我不得不替天行道了——”

    啪的一声!

    一个巴掌重重搧在小谢氏脸上。

    “啊!”小谢氏惊叫着,两颗牙齿带出一股血线溅出嘴来。

    众人猝不及防,慌乱地后退,待回过神来,发现小谢氏已经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啊杀人啦!”人群发出尖锐的叫声。

    辛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就像突然获得高深内功却不知道怎么掌控的武林高手一样,她也没有料到自己下手会这么重。

    不过,辛夷并不愧疚。

    “搬弄是非,栽赃陷害。我打她算轻的。再说了,编故事也不看看地方,曾大人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这一巴掌,是我替曾大人教训她的。”

    曾钦达:……

    “荒唐!出手伤人还攀扯本官,我看你确实与张家村水鬼案脱不了干系。”

    曾钦达冷声命令衙差,“左右!给本官把人带回开封府受审。”

    这话一出,就像为辛夷定了罪。

    围拢的村民跟着亢奋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

    “这贼妇祸害我们的村子,乡亲们不要饶了她!”

    “就是她害了我们的孩儿呀。”

    “抓起来,打她,打死她!”

    “乡亲们一起上!”

    “打死她!”

    人群激愤难平,一时间吼声震天。

    从穿越开始,辛夷在这个世界经历的事情,总会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她常常需要花时间去消化……

    然而这一刻却不需要,恐怖的感受无比真实。

    陷入群体中的个体最容易丧失理智。

    一群人围上来打杀了她,凶手都找不到。

    辛夷清醒地意识到,她面对的是穿越以来最大的生死考验——

    “站住!”辛夷看着手持腰刀的衙差,以及起哄般围上来的村民,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粗瓷碎片,用尖头对准人群……

    “曾大人,我要是失手杀了人,算不算正当防卫?”

    曾钦达拉下脸,“人犯还不束手就擒?”

    “欺人太甚!”辛夷看着蚂蚁般涌动的人群,意识变得有点轻飘,身子却莫名伶俐起来,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直接将第一个冲上来的衙差绊倒在地,伸手薅过第二个衙差的身体,拿他当挡箭牌,重重推回人群,一把将身材肥胖的曾钦达拽了过来。

    接着,尖利的碎瓷片便抵在了曾钦达的脖子。

    “曾大人,我再给你一次收回成命的机会。”

    “大胆!”

    剧烈的疼痛让曾钦达脖子刺冷。

    他不敢置信地瞄着苍白着脸的小娘子。

    这么多村民,还有两个训练有素体形彪悍的衙差,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是如何突破人群抓住他的?

    曾钦达双腿虚软,想到“汴河水鬼”的传闻,身子筛糠一般抖动。

    “有,有话好好说。本官与你素无仇怨,只,只是办案而已……”

    嗤!耳畔传来小娘子冷冽的笑声。

    “曾大人要早这么明白事理,不就没这误会了?”

    鲜血从辛夷的指尖滑下来,她一脸是笑,将血淋淋的手指在曾钦达的衣裳上擦了擦,声音平静轻软。

    “曾大人,昨夜我便发现三念有中毒迹象,还奇怪谁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毒呢?如今看来,不是冲孩子,而是冲我来的,贼喊捉贼……”

    “是是是……”曾钦达脖子冰凉,很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可身为开封府刑官,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他又无法怂得那么彻底。

    “这,这毕竟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辛夷冷冷一笑,侧眼扫过刘氏,看她后退一步,又是一笑,目光落在晕厥在地的小谢氏身上,眼尾淡淡地挑开。

    “广陵郡王可以为我作证。”

    曾钦达面色微变。

    张巡和广陵郡王交好的事情,人人皆知。可是张巡厌恶他家娘子,那是被汴京小报广为传抄的事情,傅九衢又怎会为张小娘子说话?

    “小谢氏采摘商陆陷害我的事,有广陵郡王的侍卫亲眼所见。”

    辛夷说罢,人群一阵哗然。

    广陵郡王的侍卫在哪里,怎会瞧见她?

    刘氏见状冲上来,“大胆贼妇!挟持朝廷命官,还信口编排广陵郡王?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去救下曾大人,拿下贼妇……”

    “曾大人!”辛夷看着曾钦达,不见紧张,也没有激动,甚至表情都谈不上喜怒,“你说我挟持你了吗?”

    “没,没有。没有挟持。”曾钦达咽了咽唾沫,大声道:“你们别过来,我们只是,只是在理清案情真相……”

    辛夷微笑:“没错,还是曾大人讲道理。我方才说的话,曾大人如果不信,只管去禀报,看广陵郡王怎么说?”

    曾钦达见她说得煞有介事,内心生出几分动摇。

    难不成这小娘子和广陵郡王当真有了首尾?

    不然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辛夷看他面色变幻不定,低低一笑,压着嗓子,用只有曾钦达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小谢氏没说错,那天我的确去了城里。不过,我不是去找王屠户,而是去了广陵郡王的府上。那亵衣,其实落在了郡王的家中……曾大人,你要不要去问过郡王,再做定夺?”

    曾钦达面色一白,吓得差点停了心跳。

    广陵郡王竟然好她这一口?

    曾钦达不敢信,又不敢不信。

    ------题外话------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照常上班上学的小伙伴,打起精神来~

    隔离在家中的小伙伴,注意防护,保护好自己。

    最后,希望这本书,能为你们带来愉快的一天。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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