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黄昏后。

    吃过晚饭,韩复在屋内秉烛读书。

    百里明达本想继续陪着,但他昨日便已知韩复入睡很早,未免刚刚入神便被撵走,识趣的自己走了。

    至于为何如此作息,皆因前世缘由。

    前世,韩复虽为某特种部队军官,可因是文职,体能方面并不出众。

    外加熬夜看书刷手机,伤了元气,终是在十公里负重拉练中猝死。

    按理来说,十公里负重拉练,是特种兵的家常便饭,偏偏他就...

    总结于前世的教训,未免重蹈覆辙。

    穿越之后,韩复极其自制。

    百里明达送来的史书并不详细,只是简单的时间线概括,再有最后几页,便可尽数看完。

    一刻钟后,书尽烛残。

    韩复起身,遂走至院中。

    起手式。

    三遍太极,已是大汗。

    十组共150俯卧撑,双臂酸麻。

    十组共150深蹲,双腿发软。

    至此,心满意足。

    归至房中,简单擦拭一番身体,上床睡觉。

    此时此刻,与前世时间对比,相当于晚间九点左右。

    韩复睡了,定兴乃至胥境,甚至此方世界的所有人,怕是已然睡下十之八九。

    但总有小部分人,仍旧徘徊在外面的花花世界,流连忘返。

    夜下的定兴,便是如此。

    清阁,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清阁前半部分是一座四层高的木楼,占地面积极大。

    后部分则是座座院落,房间数以百计。

    定兴为胥朝都城,寸土寸金。

    如此规模,可见清阁背景之恐怖。

    清阁之外,彩绸明灯,将此间烟火气衬托到极致。

    自门步入,正前方是一座高台,戏子名伶皆是在此献艺。

    高台之上为天井,二三四楼边缘处设有围栏,其上的骚人雅客可凭栏相望。

    清阁内。

    花枝招展的仙女搔首弄姿,与宾客眉来眼去。

    非富即贵的宾客穿梭其中,与顺眼的仙女调笑,时而在其某个部位占个便宜,惹来似怒而嗔的妩媚白眼。

    今日与昨日一样,却与往日不同。

    与昨日一样之处,是高台上并非戏子名伶,而是寒门书生。

    看客除却文人,还有附庸风雅之辈居多。

    如此这般,皆因韩复。

    昨日韩复一连七首诗词,可谓名动四方。

    口耳相传之下,定兴城内人尽皆知,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外传播、蔓延。

    台上书生,逐字逐句解析韩复之诗词,为众人刨析其神妙之处。

    说至精彩处,惊叹声、喝彩声、称赞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听的陶醉者,以清阁仙女为最,个个眼放异彩,遐想连连。

    能与韩公子一夜欢喜,倒贴钱都愿意。

    倘若能得韩公子一诗称赞,莫说夺取花魁如探囊取物,就是死也值了——仙女们如是想。

    这两日,无论市井小巷,或是清阁等非富即贵之人出入之处,谈论最多的话题,便是韩复以及他的七首诗词。

    奈何天公不作美,此等才学绝世之人沦为赘婿。

    有人徒自惋惜。

    可惜,因成婚而不得出周府,韩复并不知他为定兴带来的轰动。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在谈论。

    比如此刻,二楼某间厢房,就在谈论其它。

    “听闻曹德正昨夜被人打了?”

    “嗯,半夜归家时被贼人所害,如今还在家中躺着。”

    “查清歹徒是谁了么?”

    “据说没有,那歹徒以麻袋套住曹德正,突然袭击,出手时也不说话,无从查起。”

    “我也听说了,曹德正连几人行凶都不知道,只说棍子劈里啪啦的落在身上,数都数不过来。”

    “嘶...伤势很重吧?”

    “没三个月出不了门。”

    “打更人发现的,歹徒手段极其残忍,场面极其血腥。那打更人当时还以为是具尸体,吓的尿了裤子。”

    “为何挨打知道么?”

    “不知。”

    “既然如此...以后走夜路小心一些吧。”

    “当是如此,不得不防。”

    同一时间,三楼某间厢房。

    刘士林、佟乐、赵宗盛、孙凯行、李神河、吴子用六人齐聚一堂。

    美味佳肴摆满桌,飘香烈酒坛坛放。

    六人春风得意,满脸笑容,正共同举杯。

    刘士林笑道:“诸位,干。”

    “干。”

    “阿巴...”

    六人很是高兴,至于为何高兴,无人提及,也无需提及,只管畅快饮酒,大口吃菜便是。

    六人通宵达旦,彻夜未归。

    而接下来的两天,除却韩复七首诗词与礼部侍郎曹深的儿子曹德正被打之外,再无其余话题。

    两日来,很是平静。

    韩复也很安静,归还史书,又让百里明达找来一本记录胥朝山河的书籍,名为《兆域志》。

    这两日,韩复只在研究这一本书,以及打打太极,做做俯卧撑、深蹲。

    胥朝局势不稳,将来不定,遂对韩复而言,这本书尤为重要,乃是必看之读物。

    通过研读,韩复也得知了胥朝的地理情况。

    胥朝全境,共分十八道。为关内道、河西道、河北道、河南道、河东道、岭北道、岭南道、剑南道、江南道、山南道、山东道、山北道、淮南道、晋南道、晋北道、三江道、临海道、赤枫道。

    其下又有三百六十州。

    三百六十州又分1682座县。

    据百里明达所说,三江道、岭北道、岭南道局部地区、山南道及山北道局部地区,如今正有三支起义军作乱,四处流窜,已然脱离朝廷掌控。

    宿国公来操之,正带兵剿匪,目前成效不显。

    这三支起义军,韩复原本也想了解了解,但百里明达一知半解,最终只能作罢,留待以后再说。

    期间,那位手拿酒坛的络腮胡大汉每日都来,却只是在拱门处看着韩复锻炼,并未上前搭话。

    韩复本想搭话,遂又放弃。

    他也问过百里明达,因此知晓了此人身份。

    葛良,周府护院。

    年二十八,身手不凡,胸有从军大志,却因周辛夷不让他走而郁懑,整日提着酒坛。

    按理来说,如此家仆,理应受罚,但周府上下却是无人多嘴,任其如此。

    问其究竟,原来是葛良的爹名叫葛如虎,原本为周辛夷护卫,曾为了保护周辛夷,将其护在身下,硬抗六六三十六刀不治身亡。

    葛如虎临死之时有个请求,让葛良此生好好活着,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周辛夷是个守信的人,不久便给葛良安排婆娘,更是驳回葛良意欲从军的请求,生怕他死在战场,对不起为他而死的葛如虎。

    可六六三十六刀是什么鬼,还整出天罡之数了?

    百里明达原话:“那葛如虎有个怪癖,就是喜欢数数,平日里看到什么都要默数数量,在周府十几年,几株花草几棵树,甚至多少台阶都一清二楚。比如东院长房院中,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护卫舅舅时,他虽身上中刀,剧痛难忍,却也没遗忘如此怪癖,一边挨刀一边数着...舅舅说,身中三十六刀还是葛如虎死前告诉他的。”

    这不就是强迫症么?

    韩复惊到了,如此有趣的人,竟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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