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展芷又起了个大早准备去门口等师父回来,懊恼昨天竟然真的睡着了。
谁知,刚出门就遇见款步走来的师父。
展芷揉了揉眼睛。惊喜道。“师父,你真的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我好想你,好担心你出事儿!”
萧沧玉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明明已经长成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了,却没事就爱往她怀里钻,简直长不大似的。
“这次去的时间是久了些,那妖有些难缠,我便多耗了些时间,并未遇险,你就是有些爱操心。”
“是什么妖?”
“树妖。”
“如何难缠?”
“以叶寄托元神,试图逃跑。”
“那师父岂不是追杀了许多次?”
“因此时间久了些。”
“所犯何事?”
“魅惑百姓撞树枉死,以求精血修行。”
“那确实该死。”
展芷轻松了下来,还好师父是追杀的一方,并不是身陷险境。
“师父你昨夜就回来了?”
萧沧玉点了点头。
“好哇!”展芷怒不可遏,撩起袖子,就要冲过去打人。“那苏雨宁竟然不通知我,他一定是想独占师父!可恨我还被他花言巧语蛊惑,竟错失了迎接师父回来的机会,气死我了。”
萧沧玉失笑。“你莫去找你师弟麻烦,是我叫他不要通知你。依你性格,必定等了很久,难得回去休息一趟,又何必打扰。”
展芷却不依。“小黑苦点累点没关系,只想亲自迎接师父回来,之前那么多次,小黑没有一次落空过!小黑所求,不过是次次都让师父回来时能看到我。”
接着,她又眼神骤冷。“师弟这次不厚道,不准他吃饭。”
萧沧玉伸手戳了她额头一下。“你啊,雨宁尚未筑基,只是凡人,要他通知,我早已睡下。”
展芷恍然想起来这件事,羞赧道。“对哦,我忘了。”
“近日他可有结丹动向?”
展芷嘿嘿两下,口吻反倒骄傲。“最近都忙着惦念师父了,小师弟是个什么情况,我倒还真疏忽了。”
萧沧玉重重点了她一下。“你身为师姐,失职了。”
展芷无所谓道。“反正还有大把时间,不急于一时。人各有缘,师弟机缘到了,自然就筑基了。”
萧沧玉微微叹口气。“也罢…”
展芷嘻嘻笑道。“既然如此,小黑便去准备早膳,师父一路风餐露宿想必十分怀念小黑的厨艺,我必定好好露一手。”
说完,她一溜烟似的不见了。
阳光和煦,结界处传来两声呼叫。“玉师叔,玉师叔!”
“何事?”她隔音传话问那小弟子。
“玉师叔,不日便是弟子历练会,掌门派我送来邀请函,请展师姐与苏师弟务必前来。”
“好。”
说完,那弟子手上的邀请函便自如腾升,又快似飞箭穿过结界,疾速飞到萧沧玉的手上。
“师父!”展芷见到邀请函,眼睛一亮。“我可以下山了!”
萧沧玉却将目光望向苏雨宁,若他也似其他弟子学了这么长时间,便也能结成内丹。可他大部分时间都学写字去了,自己又出门远走,未能提点,只怕这次的历练会他无法参加。
“雨宁…”她斟酌着如何告诉他。
“师父,有我在,师弟必会平安无事的。”展芷拍着胸脯打包票。“更何况,历练会长老亦可陪同,若师父不放心,便一起同行,就当是散步消遣了。”
萧沧玉还在犹豫,“这…”
“师父,师弟已是阁中弟子,早晚要肩负斩妖除魔的责任,若不出席,册中未记录师弟姓名,更加麻烦。”展芷咬着筷子含糊道。“历练会的妖皆是小妖,有你我二人在场,无论如何都能保师弟平安,就当是长长见识了。”
萧沧玉想了想,历练会的妖确实不足挂齿,于是又去问苏雨宁。“雨宁,过几天有个弟子试炼会,是给刚结丹的弟子试炼用。你尚未结丹,本不该让你去,可试炼会关系到剑阁的名额,若这次不去,他日便不能进剑阁取心仪之武器。”
苏雨宁听明白了,于是甜甜一笑。“师父,我去。有师父与师姐,我什么也不怕。”
苏雨宁笑起来的时候,有几分天真无邪,眼睫如蝶翼扑扇,脸上还有些肉,显得十分可爱。萧沧玉见他如此,不由笑出了声,道了一句。
“还是个孩子。”
苏雨宁忽就埋头,吃饭的速度更快了些。
离出发还有七日,展芷鬼灵精怪,想着最后几天再突破一把。于是拉住苏雨宁,传他口诀。
苏雨宁默默背了几遍,觉得有些晦涩难懂,却又好似有所感悟。
他端坐于房内,学师姐所说,感受周围灵气,试图将灵气引入灵脉,引入腹中,积攒成丹。
只是灵气几次消失于空中,并未可以那么容易的引入灵脉。他尝试了一天,都只能感受到时断时续的灵气,更何况化气为型。
果然不行吗?
苏雨宁有些失望,却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别人尝试了三个月才能初初结丹,自己妄想几天赶超,怕是痴人做梦。
用膳之时,苏雨宁有些心不在焉,回过神来,自己的碗里已经夹的如小山一样的高。
他抬眼望见师父与师姐相视一笑,眼里尽是了然。
“师父…师姐…”
“结丹之时,我与她皆如此,茶饭不思,聚精会神,只是这些事顺心而为,若一时阻塞,也不必过于执念。”萧沧玉伸手喝了口茶,继续道。“结丹是修仙门槛,初时内丹并不稳固,待修为精进,内丹就会稳定成形。内丹是修仙根本,倘若震碎或是被夺,修为尽散,重做凡人。”
“师弟可要小心。”展芷咬着筷子提醒道。“师父风光霁月,保不齐哪个修仙的人心怀不轨,就爱夺人内丹助其修行。”
“那…遇见了该怎么办?”
“告诉我,我去把那邪修内丹夺了,给你修炼。”展芷不以为意道。
“结丹之时,亦有幻象,需看破,悟明,放下。有些人极易,有些人却始终无法。”萧沧玉提醒道。
“那倘若我始终结不成丹,会如何?”
“你年纪尚轻,魔障不深,应当不难放下。门中亦有几年都未勘破放下的弟子,待那时,自会放人下山,去感悟人世红尘。”
苏雨宁立刻摇头。“我不想下山,我想陪在师父身边。师父,我一定能结成丹,留在您的身边。”
萧沧玉眉眼稍弯,笑着道了一句。“好。”
后来又试了五天,倒是一次比一次要续的长久了,因着时刻尝试,那引气入身的想法已经成为了本能,就连睡觉也都想着这事儿。
是夜,苏雨宁困到躺在地上便睡着了,他眼前一黑,却又立刻亮起来,好像自己从未睡着一般。
他盘坐于地,继续试着引气入脉。
只是这一次,门外多了几道尖锐刺耳的刮门声,还有几息野兽的闷喘。
苏雨宁立刻警觉起来,虽然已经山上住了三个月,可这些事情已经成为了他刻入骨髓的恐惧,无论过了多久,都能让他即刻寒毛竖起,心惊胆战。
他不敢开门,想等师父与师姐赶来。
可门外除了呜咽的风声和含混的低吼,久久没有其他人声。
莫非师父和师姐??
不会,几头野兽罢了,怎么能伤了他们几个。苏雨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过去的记忆却翻江倒海的击垮着他的思考,血,疼,饿,死亡,还有无边无际的冷…苏雨宁觉得自己好冷,冷到浑身都结了冰,面对野兽次次的冲撞房门,全无办法的只想等死。
门外野兽轮流撞门,房门摇摇欲坠,几乎下一刻就会被冲垮。苏雨宁已近崩溃,手脚颤抖,面色已经苍白的毫无血色。
“师父和师姐为什么还不来,她们是不是不想救我?”苏雨宁抓着衣角,死死盯着门口。
希望下一瞬,门外的异动就会烟消云散。
可是下一瞬的,是恶犬猩红的眼睛和肮脏的皮毛,它们三个站在对面,牙齿又黄又尖,指甲锋利如刀,像是接触到,就会掉几块肉一样。
“师…师父!”他几步后退,退到衣柜处,提着椅子抵在身前。
那恶犬讥笑他的愚蠢,几步冲上前就要咬断他的脖子。
“啊!”苏雨宁紧闭着眼睛,只等着死亡的降临。
“雨宁,雨宁!”他朦胧间听到师父在喊他,那声音忧急,身体也一点点开始回暖。
“师父…你来救我了…”苏雨宁虚弱的躺在她怀里,露起一抹感激又庆幸的笑。
“雨宁,你入幻象了。”萧沧玉的声音逐渐平静了下来,又轻轻将其放在床上。“幻象总是让人看到最恐惧或最眷恋的东西,你刚刚入魇了。”
苏雨宁一震,猛然看向房门,干干净净,既没有损坏也没有野兽的抓痕,咬着唇愣了老半天,才吐出一口浊气,郁闷道。“师父,我失败了吗?”
“嗯。暂时是,但只要能入幻象,便离结丹不远了。”她安抚道。“人总有些需要多迈几次的坎,不必急于一时。”
苏雨宁仰头望着师父,她的神情坚毅又清醒,好像没有任何的幻象可以迷惑到她。
“师父,我刚刚入魇,发现你…和师姐都不在,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他小声又可怜的说着,手指却环过她的腰身,扣在了她的背上。“我临死前还想着你,还有师姐。师父,你会丢下雨宁吗?”
萧沧玉的身体被他触碰到时一僵,又低头看着他稚嫩的脸庞,终释怀,道。“不会,你是我徒儿,你有危险,为师断然不该舍弃你离去。”
苏雨宁紧绷的身体在她的承诺下放松了下来,他松开抱着师父的手,脸上火辣又通红。“师父,徒儿僭越了。”
“无碍,你年龄尚小,遇到危险,自然会寻求亲近之人的帮助。为师不怪你,只是年龄再大些,便不许了。”
“像师姐这么大就不许了吗?”
萧沧玉失笑。“你二师姐平日里也不这样,只是她向来随心所欲,高兴起来没个界限。”
苏雨宁闷闷道。“师姐可以,雨宁也想要。”
萧沧玉还是摇了摇头。“你现在还是个孩子,尚不要紧,但年纪再大些,就该知道男女大防,不可随意搂抱女子。”
“可…”
“待你再长大些,就知道了。”她站起身来,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肩胛,手指上露出白光,缓缓进入身体。“我现在为你清心,等会儿好好睡一觉,不会再有噩梦缠着你。”
苏雨宁感觉自己的心口好像确实轻松了不少,那些九死一生,那些失而复得,那些…对师姐偏袒的不快,都被一扫而空。
“师父,你不许师姐陪你下山除妖,是因为师姐过于自负吗?那雨宁以后可以陪你吗?”
萧沧玉端了碗水给他喝,对他的话哑然失笑。“你师姐,小黑她…从未自负过,她是我见过最冷静最聪慧的弟子。往常她插科打诨,却不代表她真就不闻不问,闭目塞听。”
“那师父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去?”
“只是时候未到,终有一天,她会踏上属于她自己的修行。”萧沧玉高深莫测的回了一句。“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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