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青山之下。
徐牧带着一众的将士,将两颗盛着的人头,放在了一座坟山之前。
近七十里的坟山,不知埋了多少蜀州的忠骨。
在坟山之前,立着一座新修葺的庙宇,上书“英烈庙”。
英烈庙里,摆满了一座座灵牌。而英烈庙外,忠骨满目。
按着徐牧的想法,不管如何,终归要给活着的人,甚至是死去的人,一个归根的念想。
“陈先生,徐牧敬你。”徐牧声音哽咽。许多出生入死的老友,总在不知觉间,忽然离他而去。
“另外的二鹰,还有那个苏家妖女的头颅,不日之后,徐牧会想办法取来,告慰陈先生。”
乱世里,总有一个又一个的人,为了同一个念想,聚在他的身边。
“司虎敬你!”
“马毅敬陈先生。”
“东方敬,表字伯烈,与陈先生同饮。”
……
直至天色入了黄昏,徐牧才叹着气,起手一拜之后,带着人离开了坟山。陈家桥的坟山之前,那一泼泼的湿漉,渗入了地底,不消一会便干了去。
“陈先生那日离去,使昊天昏暗,愁云密布,草木含悲,老友涕零……请陈先生在天上静待,蜀州十四郡,当有一日,长枪所去,定杀出一片天地清明。”
“徐牧恭送陈先生!”
“恭送陈先生!”
二三千人的长伍,齐齐抱拳举天。继而,人马齐去,只留下一片卷起的漫天尘烟。
……
回到成都,无心打桩的徐牧,还是被李大碗拖了去,勉强打了两个。
太阳初升的时候,揉着腰坐在王座上,徐牧开始查看夜枭组送来的情报。
并没有太大的事情。
不过,最近的几日,白鹭郡那边,似是出了一点问题。
“截商船?”连着赶来的贾周,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发懵。
“不斩商使,几乎是天下间都默认的事情。特别像沧州那些世家,要靠着各路生意,积攒财富。”
除了江匪,傻子才会杀下蛋鸡。
蜀州的蜀锦和药材,通过水路贩运。同理,沧州那边的物件,也通过水路贩运。
当然,蜀州最多的是稻米。但在乱世,没有人会卖粮食。常大爷在内城,都堆了几百仓了,还在拼命地内卷同行。
“脑子抽了。”徐牧皱住眉头。他不信是什么江匪,白鹭郡一带的江匪,听到徐布衣的名字,早该另谋出路了。
贾周想了想,“应当是暮云州那边的手段。定然是考虑到了,主公以民为本,不会动百姓衣食。所以,才敢这般下作。”
“窦通那边,也有点气昏头了,派出了水军。但这三四日之内,至少有四五百的蜀州水军,中了伏击,船毁人亡。浮山那边的前哨,同样吃了一波太亏,如今只能闭寨。”
徐牧面色骤冷。
“约莫是那二鹰的手段。无非想以截商船的手段,诱杀我白鹭郡的水军。”
贾周想了想,“主公,不如将计就计。让窦通派人,先出二千人的水军在前。他自坐镇大军,留开距离跟着。到时候,借机杀到暮云州的江上,厮杀一轮之后,再回返白鹭郡。”
“文龙妙计!”
“小计尔。这定然不是苏家皇后的计谋,有些太次了。那沧州四鹰,多多少少的,有点名不副实。”贾周淡淡一笑。
天下五谋的贾周,用来对付这种拙计,确实有些降维打击。
“文龙,我立即派人去窦通那边。”
……
五日后,雾笼笼的暮云州江上。
章顺骑马赶来,看着死了一地的士卒,止不住地心头发沉。
“章将军,先前楚人二万水师,忽然顺江而下,不仅杀了这七八千人,连着临江几个城镇的粮草,都被搬空了。”有斥候颤声开口。
“不会提前通告吗!”章顺冷着脸。
“章将军,和先前一样,我等以为蜀人又中计了。哪里想到,在后头还有蜀人大军赶来。”
“滚。”
章顺咬牙切齿,心里恼怒到了极点。前几日的时候,沧州那边还来了圣旨。圣旨里说,若是留守暮云州再出问题,定然要易将。
这才没两天,便又死了这么多的人。而且这其中,还有许多水师。
“童兄,可有建议?”
童杜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叹出一口气。
“章兄,死、死守暮云州吧。听说,苏皇后那边,已经有了应对。”
章顺身子蓦然哆嗦,忽而怒吼一声,抽剑出鞘,劈断了旁边的一株小青树。
“有一日,我章顺定要用手里的虎弓,像射死那个蜀州奸细头子一般,将布衣贼一箭射烂!”
童杜站在一旁,看向面前的江岸,一时间,也满脸都是戾气。
“杀了徐布衣,以及他的跛子军师,我等便是不世之功!”
……
实话说,白鹭郡发生的事情,有了贾周的计策,徐牧并不担心。
蜀州和暮云州之间,早晚要有一战。眼下,他更为重要的任务,是在酝酿战势。
“枭首沧州二鹰的事情,我已经让人通告了天下。这一回,左师仁若是知晓,有意结盟的话,该要明白了。”
当初和左师仁的约定,便是他率先反攻暮云州。杀了沧州二鹰,已经是一个很大的筹码。
足够了的。
“楚州已经彻底平地。带着大胜之威,若是左师仁想要沧州,这会儿,也该准备动手了。”
隔着沧州皇室,因为共同的利益,蜀州和陵州,算是暂时走到了一起。
若沧州皇室,在乱世里,若还有约束之力,或许不会如此。但现在,这所谓的沧州皇室,已经没有多少人承认。
袁安那个傻子,已经暴露了本性。只会沉迷芙蓉帐,夜夜放纵,最基本的奏折批阅,都经他人之手。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大纪,还有什么指望。
“主公,如果我没猜错,杀二鹰的事情传出去,左师仁很快就会来信了。”贾周脸色笃定。
……
楚州江岸,得到了消息的左师仁,脸色里满是沉默。
“那小布衣,当真敢出手了。”有谋士在旁,紧皱眉头。
左师仁不答话,依然沉默着脸庞,一时不知在想什么。按照他和蜀州的约定,这一会,他该要动了。
但又不是傻子,暗盟归暗盟,帮着牵制沧州,于他而言,并没有太大好处。若是能从这场战事之中,让东面三州取得更大的利益,则大事可期。
左思右想。最终,站在江边的左师仁,露出了儒雅的笑容。
“主公为何发笑。”谋士不解,在旁怔怔开口。
“想到了好玩的事情。传令下去,但听我军令,等时机到了,再赶去支援蜀州。”
“主公,若是晚了,蜀州恐会兵败。”
左师仁平静回过头,“你还是不明白。他败他的,我左师仁要的,并非是什么盟友。而是一个搬走大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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