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见劝不过,只好应了。
顾凝一路随着前去,到了伤兵账中时候,看着那么多的伤员凄惨状况,眉心忍不住紧蹙。
玄霄带着她到了最角落的一个帐篷前。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顾凝叫不上名字,但很眼熟,知道他是沈旭的亲兵。
“少夫人……”士兵连忙就要起身行礼。
“别乱动。”顾凝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起来,坐在了兰月送来的木凳上,“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你有什么说什么。”
“是……”
顾凝瞧了他虚弱的样子一眼,下意识地手搭到了他的腕脉上,“世子平素都是在暨阳驻扎,为什么那日忽然到了柳城去?”
“回少夫人的话……世子原本在暨阳周边练兵,忽然收到探马禀报,说侯爷在柳城停留、停留了大半个月……世子便带我们快马奔赴柳城去……”
“侯爷在柳城停留?”顾凝皱眉。
若只是接南阳侯,派个人去就可以,沈旭没道理亲自赶过去。
顾凝追问道:“你可知侯爷为何在柳城停留?”
“这个小人不知,探马只与世子一人禀报……”士兵虚弱地说道:“小人只是瞧着世子似乎有些生气,一路上什么都没说。”
顾凝转向玄霄问:“那个探马呢?”
“他禀报世子消息之后,便随世子一起前往柳城,已经死在那场事件中了。”
顾凝皱了皱眉。
如此说来,禀报的是什么,就只有沈旭一个人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沈旭没日没夜奔赴柳城——
顾凝暗暗吸了口气,缓慢地把手从他腕脉上收回,在士兵身边放了个药罐,“这是治伤的药,你等会儿换药的时候记得让医官用。”
士兵连声道歉。
顾凝离开帐篷之后,直接问道:“徐广元安排在哪儿了?”
“就在西南……”
因为柳城的事情,现在营中所有人对徐广元那波人恨不能杀之后快。
玄霄深知大家的心情,索性也不去派别人让顾凝使唤,直接亲自带路。
一路到了帐篷里,医官正在给徐广元包扎伤口。
他的右臂顺着肩膀那里被斩断,身上其余各处也受伤颇重,但都不是致命的伤势。
只是因为这些伤,人非常虚弱。
看到顾凝进来,徐广元急切地喊了一声“凝姑娘”。
“嗯。”顾凝温声说:“你别急,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你慢慢说。”
“好……”徐广元被扶着躺到了矮榻上,干裂的唇瓣开开合合:“那天的事情真的……是个陷阱……我们都不知道前边是南阳侯爷……”
“当时,我们在外面巡视,忽然收到一则消息,说当初在锦城追杀我们的狗官外放,要路过柳城那里……”
“凝姑娘是知道的,我们当初被迫流亡,就是因为在锦城杀了人,被那锦城知州追缉,才成了通缉犯。”
锦城的知州和被蓝舟这一波人杀掉的富商本是官商勾结。
在蓝舟和徐广元逃亡之后,锦城知州将蓝舟等人的亲眷诛杀殆尽。
那锦城知州,便是他们的死敌。
当时听闻狗官路过柳城道上,仇恨瞬间被唤醒,一群人便带着人前去围杀狗官。
“那一天……”徐广元艰涩地说:“天很黑,黑漆漆的一大片……什么都看不到,我们打着火把,远远地看到一队人走过来……”
“我们守在暗处,等他们走近了便立即放箭,然后冲杀下去。”
“弟兄们都以为那是狗官,下手狠辣,招招要命,等杀了半个多时辰,将那些人都砍得差不多的时候,远处忽然又来了一队人……”
“那队人就是世子……我们才发现,我们砍杀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官外放的队伍,而是南阳侯爷……”
“我们当场就傻了,没办法解释,世子也红了眼,与我们动起手来……”徐广元苦笑道:“事情就成了如今这样……”
沈旭本就骁勇,当时看到南阳侯倒在血泊之中,杀红了眼。
而徐广元他们这波人杀错了人,心里有愧因此节节败退。
但是人都会有求生欲望,在最紧要的关头,也不得不奋起反抗,因此酿成了柳城道上的惨剧。
“手足兄弟尽数惨死,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徐广元说着说着双目赤红,泪水横流,“凝姑娘,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
“如果我说了一个字的谎话,就叫我、叫我永世不得超生,永永远远在地狱受苦、受折磨!”
“求你了,你去查,这件事肯定有问题,肯定——”
“好,好!”顾凝连声开口,安抚他的情绪。
等到徐广元稳定一些,顾凝又问:“谁告诉你们,锦城的那个知州会在柳州道上出现。”
“是……是一个士兵……”徐广元的视线忽然变得复杂莫测:“我认得,他是魏长鸣那厮手上的兵,可是、可是——”
徐广元咬紧了牙关。
就算魏长鸣一直对顾凝很有意见,总是在背后说三道四,但正经上战场的时候,魏长鸣从不是缩头乌龟。
他也将魏长鸣当做自己的生死兄弟。
他们曾相互为对方挡过刀,可以把自己的后背毫不犹豫地交给对方。
这样的人,怎么会传假消息,害他们这十五个生死兄弟的性命?!
顾凝记得那个魏长鸣,每次看自己的时候神色都没什么善意,但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太早。
她给徐广元也留了药,交代医官一定要好好照看,才离开徐广元的帐篷。
到了外面,顾凝招呼玄霄上前:“你派亲信守住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医官,任何人不得接近徐广元,另外,找个人把朱正义和徐广发葬了吧。”
“这……”玄霄迟疑道:“恐怕没人会去。”
“他们这群人不管是因为什么,都犯了大罪,营中士兵对侯府忠心耿耿,没有当场把他们三个分尸已经是容忍了。”
顾凝默了默:“那算了,戏月去吧。”
无论事情如何,人已经死了,分尸泄愤,一切也不能回到原处。
况且这其中还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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