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巳二年
腊月二十七的清晨,一直守候在李成霄竹楼顶的唐子涛猛然睁开了双眼,在竹楼打开大门的瞬间,一个飞身来到了近前,冲着大门一揖到地……
“徒儿恭迎师尊……”
“嗯……”李成霄背着手缓步而出,又低头看向了台阶下,一脸担忧的羽墨涵和秦铭,然后笑呵呵地说道:“放心吧,王掌门的毒,已经除尽了……”
羽墨涵和秦铭两人闻言大喜,随即对着李成霄齐齐地一揖……
所谓,大恩不言谢,两人并未有多余的话语,起身后,与李掌门相视而笑。
“只是……王掌门似乎对在下有些误解,一直喊着,宁死不想欠下老夫的恩情,不予配合,无奈之下,李某只好点了他的睡穴,此刻,他还在昏睡之中……”
随着李成霄的这番话说完,原本喜出望外的两人,又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羞愧到满面通红……
最后,还是秦铭这个当兄长的先开的口
“咳咳……小师妹啊……你先去里面扶掌门出来,老夫去张罗弟子,赶紧给李掌门做几个小菜,这一连十数天,水米未进,不辞劳苦,我等甚是惭愧啊……”
秦铭红着一张老脸,又是作揖,又是客套的,让李成霄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推辞了……只能站在原地,呵呵地讪笑……
“爷爷!!”
一声清脆的呼喊突然而至,立刻就将现场的尴尬气氛稍微缓解了几分,而李灵月这时候,已经跑上了竹楼,猛地飞扑进了李成霄的怀中,好悬没给李掌门撞一个跟头……
“爷爷您终于出来了,月儿这几天担心死了!您是不知道,您闭关的这些天,无上剑庄……”
“咳咳!!”
一旁的唐子涛赶忙出声打断了李灵月的话语,然后上前轻拍她的肩膀,将她引向一旁,低声说道:“小师妹,师尊刚刚出关,你先让掌门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叙家常吧……”唐子涛说完,怕李灵月看不懂形势,连忙冲着她一个劲的使眼色。
师尊的脾气,唐子涛可是十分了解的,别的事情掌门都能忍,唯独要让他知道有人威胁到了小师妹的性命,那师尊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杀上门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可要真是如此,先不说对方三名宗师,师尊全盛时期能否应付,单说现在,师尊他老人家一连十五日水米未进,又是运功,又是排毒,正是需要静养调息的时候,绝不适宜与人动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所幸,渐渐冷静下来的李灵月也读懂了大师兄的担忧,不再多嘴,可李成霄显然从灵月这只言片语中听出了问题,脸色立刻一变,沉声追问道:“无上剑庄……怎么了?”
“呃……还是关于小师妹之前的婚约,对方上门催促了几句而已,并不是什么要紧事……”唐子涛拱着手,笑呵呵地应付了过去。
可李成霄显然并未全信,一脸狐疑地审视了唐子涛一番,便朗声说道:“提亲的事,老夫都未曾点头,岂能作数!?我家月儿想选谁!便是谁!何况,老夫对启华这孩子也是十分的满意,此事休要再提!若是再来人,直接轰出去便是!不必客套!”
“是……”唐子涛拱手而应,心下却哭笑不得……
果然只要事关小师妹,师尊就丝毫不留情面啊……
“月儿就知道!爷爷最疼月儿了!爷爷您这些天累坏了吧?月儿给您捶肩。”李灵月背着手,跳到李老头面前呲着牙傻笑,而刚刚还一脸威仪的李掌门,一看到自己的乖孙女,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褶子,什么半信半疑,什么无上剑庄,全忘了,俨然又变回了一个农家老头,乐呵呵地就被乖孙女扶回了竹楼……
这边,在唐子涛和李灵月相互配合下,可算是把李老头应付过去了,另一边,秦铭直接着人把负责后厨的封尘和陆良叫醒,准备膳食,等到李成霄顺利出关,掌门顺利脱险的消息传遍整个飞霞门后,言冰,二师伯,四师叔,还有一众的飞霞门人,立刻就将竹楼围了个水泄不通,排着队的就往里涌。
所有挤进来的飞霞门人,无一例外的,都是先对坐在门口,乐呵呵的李成霄躬身一揖,然后再跑去掌门面前嘘寒问暖。
可这一幕,对于刚刚欠下天大人情的王临风而言,无异于当众游街……
老头羞愧地以袖覆面,面对众人的关心,只能连连的点头,愣是挤不出一句话来,而坐在门口,一边享受着乖孙女的捶肩,一边乐呵呵应对众人感激之情的李成霄,反倒笑的更加开心,更加得意了几分,时不时地还要偷瞄王临风两眼,然后再捋着胡子快怀大笑……
而此刻的王临风,恨不得自己体内的余毒未净,当场毒发身亡了才算解脱……
直到后厨帮忙的徒弟跑来竹楼高喊开饭时,这场针对老头一人的“酷刑”,才算彻底结束。
…………
………………
美酒
美食
宴席
欢歌
欢舞
欢庆
众人一直从中午喝到了下午
又从下午,闹到了深夜
正在保龙阁后院热火喧嚣,锣鼓齐鸣的时候,保龙阁的前院大门,突然响起了一串急促的砸门声……
不胜酒力,早早回到前院的王伯,生生被这“咣咣”的砸门声,从梦乡中惊醒了过来……
披上外衣,拔出火折子点上油灯,又举着灯火走到了门前,这砸门声,几乎没有一丝的停歇,反而越敲越急……
“这大半夜的,谁啊……”王伯询问间,已经趴在了门缝前朝外观瞧。
只见一个看起来有几分面熟的姑娘,听到了自己的询问后,微微一愣,便后退了半步,大声答道:“老伯,小女王文淼,之前客居于此,今日刚刚折返,还望老伯速速开门,奥……小女与令家千金李灵月十分交好,老伯若是不信,通禀一声即可知晓!”
“王文淼……”老头提着油灯犯起了嘀咕,虽然他看着这个一脸焦急的姑娘确实有些面熟,但是这个名字,他却第一次听到,于是犹豫之间,他又趴在门缝上仔细地朝左右看了看。
结果这不看还好,一看当下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女子身后,还站了上百号壮汉,个个身着黑衣,头戴黑巾,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牵着战马,腰间是明晃晃的长刀,背后还斜挎着一根铁棍,像极了后院行天营士兵整天背着的步枪!
老头此刻别说酒醒了,怕是魂都吓丢了一半,手上的油灯一丢,撒丫子就往后院跑去……
而门外的人明显听见了动静,于是一个低沉的声音直接说道:“此人怎的如此心虚!?难不成这保龙阁已然易主!??许文,赵武,你二人速速护着公主离去!其他人,步枪上膛,随我进去一探究竟!”
“我不走!!曾指挥使,你别逼我死在你面前!!”
“公主殿下!!!”
“…………”
“…………”
“好吧……若是里面的场景,真应证了下官的猜想,届那时,还请公主休要再任性……”
“咣!!”
“咔!!!”
随着两声巨响,保龙阁的大门生生被曾轲一掌拍倒,沉重的木门落地的瞬间,立刻扬起了阵阵的尘土,而不等尘埃落定,三百余名武装到牙齿的黑锦卫直接持枪闯了进去,有的跃上了院墙,有的站到了房顶,没有多余的指挥,一切都好像提前演练过无数遍一般,分工明确。
“指挥使,这里好像……没有大战的痕迹啊……”
“不可轻敌!继续戒备!!”
“是!!”
“指挥使!!前面竹楼那边灯火通明!好像有不少人!”
“指挥使!!下官看到定国公了!!她好像安然无恙,而且……正在摆宴……喝酒……??”
“啊——!???”
曾轲闻言,直接愣在了原地,回头看了看被自己拍碎的保龙阁大门,郁闷地直嘬牙花子……
而王文淼听到言冰安然无恙的消息,直接微提裙摆,朝着后院飞奔而去……
“指挥使……还拦么……”
“…………不必了……你们都在院外等候,老夫……亲自去和李掌门解释一下吧……”曾轲轻叹了一口气,背着手,缓缓走向了保龙阁后院……
…………
………………
“老祖!!!老祖!!!外面来了好几百人!!挎着刀,牵着马!好像还都背着……背着……那叫啥来着,奥对!!步枪!!此刻,此刻正在前院砸门呢……”王伯跑到后院,直接冲到了主桌前,对着李成霄气喘吁吁的说道。
“步枪!!??”言冰直接从王伯的话语中抓住了重点,猛然站起了身,朗声问道:“那些人什么穿着打扮??”
“打扮??”王伯被这一问,愣住神想了想,便赶忙回道:“黑衣!全是清一色的黑色衣袍!头上也带着黑色的纱巾!”
“黑锦卫!??”言冰听到王伯的叙述,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黑锦卫这三个字,随即脱口而出,而就在这会功夫,文淼也跑到了后院,隔着老远,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愣是一眼认出了言冰的身影,直接朝她飞奔而来……
“启华——!!!启华——!!!”
王文淼一边高呼着言冰的名字,一边喜极而泣的飞跑,大滴大滴的泪水,连同汗水一起模糊了她的双眼,一个没看清,脚下一绊,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文淼——!!?”
言冰惊呼一声,连忙一个飞跃,直接落到了文淼跟前,赶忙将她扶了起来,一边给她掸土,一边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来的!?没摔伤哪吧!??”
“我没事,我没事,你没事就好!”文淼连连地摇着头,脸上又是哭又是笑,直接紧紧抱住了言冰,感受着来自她身上的温度,这才彻底踏实了下来,而随着她心防逐渐松懈,脑袋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也跟着松了下来,竟然原地缓缓昏了过去……
“文淼!!文淼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正当言冰焦急万分的时候,曾轲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缓声说道:“公主殿下连着三日不眠不休骑马赶路,现在才晕过去,已经算是个奇迹了……放心吧……睡一觉就好了……”
“奥……奥……”
经过曾轲的这番解释,言冰这才恍然大悟,随即看着倒在她怀中呼呼酣睡的文淼,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曾轲,眨了眨眼,低声问道:“曾伯,你怎么来了??”
“啧……国公大人这是叫顺口了么!??还曾伯?下官不敢当!!至于下官为何而来……”曾轲说到一半,斜眼瞥了一下王文淼,然后一脸的苦闷,默默无语……
而就在这会功夫……
忽听身后“啪——!!”的一声脆响,酒碗连同酒水,洒了一地……
言冰循声缓缓扭头看去,李成霄正在怒不可遏的瞪着她,然后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她与你是何种关系……启华,你是不是该跟老夫讲解一下……”
言冰随之脸色大变,这才猛然惊觉起此刻的处境……
我去!!
要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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