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筠停在半空中的手没有人接,又被孙莫轩这样一打趣,其他几个人暧昧的目光一点儿都不加掩饰地看向他们两个,柳筠脸有些热,手要往回缩的时候,手腕被人拉住,裴晟没有接她手中的鱼,反而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地吃完,云淡风轻地看了孙莫轩一眼,“羡慕的话,让你家夫人也疼疼你。”
柳筠在回程的路上一直处于神色恍惚之中,被他拉过的手腕是烫的,脸是烫的,脖子是烫的,心口更烫,为什么冬天还没过完,她体内已有春日的躁动在繁衍。
当晚,柳筠借口有些累,没有和王玥玥她们一起打叶子牌,吃完晚饭,就早早地回屋休息了。
柳筠不习惯晚上留丫鬟在屋里,闺阁的时候,也只有小日子来的那几天,紫芽或者青叶会陪她,其他的时候她更习惯一个人睡。
嫁到裴府以后,她原本以为按照民间传闻,裴晟身边肯定会丫鬟成群,而且个个定是美貌无双。但是随着相处时间渐长,她发现裴晟根本都不让丫鬟近身伺候,凡事他能自己来就自己来,一点儿也没有世家子弟的做派,这倒是出乎柳筠的意料之外,不过这也省去的好多麻烦,比如分床这件事,就不会有人知道。
虽然裴晟说他睡软塌,床留给她,但柳筠还是把自己的被子搬到了软塌上,一来,分床是她提的,总不能便宜都让她占了,二来,自己也确实不想在那张床上睡,案发地的现场,能离多远就离多远,避免有太多生鲜的回忆。
刚洗完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她靠在软塌上边晾头发,边看话本子,地龙烧的有些热,话本子没看进去几页,昏昏欲睡的困劲儿上了头,人无意识在打着瞌睡。
裴晟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三千青丝倾泻而下,像是墨色星空下的黑夜,素净的一张脸频频向前点着头,都困成这样了还不睡,他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是在等他。
刚刚在酒桌上,赵怀章大着舌头嘲笑他,说他道行太差,美人没有见过一万也有八千,最后却被这个其貌不扬的柳家小姐拿捏得死死的,虽说气质不俗,但到底容貌有所欠缺。
裴晟从白天就对他蠢蠢欲动的那一脚终于踹了出去,“我家夫人论容貌论气质都能把你家吴雨蕖压得死死的。”
他这脚连带着话一出去,赵怀章酒醒了大半,钱金银额头上的汗更密了,眼睛瞪得老圆,对裴晟的审美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世子妃就算气质再好,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明明是吴雨蕖更胜一筹。
孙莫轩仰头干了一杯酒,对着明显心里有不平但又不敢说出来的赵怀章轻笑一声,“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各花入各眼,你眼里自然你夫人最美,世子爷眼里自然世子妃最美,你拿你眼里的最美去压世子爷眼里的最美,你这一脚挨的也不冤。”
裴晟当时被孙莫轩这半醉半醒的一句话说的心里一惊,他的确看他家夫人一天比一天的顺眼,可要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未免有点严重。
但现在裴晟觉得孙莫轩说的也不无道理,要说情人也未必不可以,毕竟用一白遮百丑不足以解释现在的她在他眼中的样子。
他轻轻地拿开她手里的书,从软塌上抱起已经不知道给周公行了几次礼的人,放回床上,把自己的那床被子给她盖上,手顺着她的黑发滑过她的脸,最后落到她的唇上,长久的注视和凝望。如果,如果说他的身边是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期待。
裴晟洗漱完回到软塌上,被子上有她独有的香味,熟悉的果子香,他先是把被子盖到自己肩膀的位置,来回翻了三次身之后,又把被子退到了胸口的位置,来回翻了三次身之后,又把被子退回到了腰的位置,最后深吸了三口气,起身,下软塌,抱起被子,和床上的人盖着的被子换过,又回到软塌上。
可是,换过之后的被子,她不过才盖了不到短短的几刻,也已经沾染上了香气,让本就热血沸腾的裴晟愈加沸腾,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夜,黎明十分,才将将入了梦,可梦中也是逃不开的软香满怀的滑腻,耳边还有一声赛过一声的娇柔的轻唤,“世子爷,世子爷。”
裴晟伸手把人拉到怀里,不知是想让她停止轻唤,还是想让她唤的再柔一些。
柳筠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快要被这个在睡梦中的人给勒死。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迷迷糊糊中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床上,她一惊,旁边并没有人,也没有睡过的痕迹,心里才稍微放下心来。
本应该在床上的人,在软塌上睡好像有点不踏实,一会儿动腿,一会儿动手,嘴里还低声说着什么,被子要盖不盖快要掉到地上,怎么说白天的时候也是一个颜值颇高的美男子,怎么一到睡觉的时候,就这么没有一个美男子该有的样子。
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了地,软塌对他来说太小了,一条大长腿半搭半伸蜷缩着,她把被子重新给他盖上,又使劲给他掖了掖,防止他再给踹下去。不过他的脸有一些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有一层虚虚的汗,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不出所料,发烧了,人还说着胡话。
她轻声叫着他,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梦,人一直叫不醒,自己反而被他一把搂在怀里,她挣都挣不开。
裴晟浑浑沌沌中胸前一疼,他半梦半醒间睁开眼,才觉得怀里的触感意外的真实,低头一看,梦里抵死缠绵的人就在眼前。
柳筠看人终于醒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快放开我。”
裴晟搂住她腰的那只手不松反紧,另一只手枕到脑袋后面,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我怎么能说放就放。”
柳筠发了狠,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人都发烧了,还不老实。”
他身体确实有些疲软的酸疼,裴晟支起身子,在她不满的目光中,和她的额头碰了碰,炽热与清凉相遇,让他禁不住想要更多的接触,最终还是止住念头,把人给放开了。
柳筠理了理被弄乱的衣袍,“世子爷去床上躺一会儿,我开个方子,熬好喝上一两日应该就会无碍。”
软塌是真的没有床舒服,但是一想到她在那张床上睡了一整晚,身体里的热就又开始止不住地往上升。之前夜夜睡在一张床上也不会这样,难道是因为有过耳鬓厮磨之后,身体有关欲念的三经六脉被通通打开了,没有答案的裴晟胳膊搭在额头上,“我还是在软塌上吧,既然说是分床,就要分的彻底一点儿,回到家也是一样,床是婉婉的,软塌是我的,以后婉婉不准在软塌上小憩,看话本,吃零嘴也都不行,软塌的一个边角婉婉都沾不得。”
柳筠不和烧的脑子不清楚的人争辩,她写好方子交给已经在屋外等候的碧荷,然后让姜黄再去熬碗姜汤过来,熬一大碗,多放点姜,要那种热热辣辣的,把那拎不清的脑子给烫清楚一点儿。
出游一趟回到府中的两个人,柳筠神清气爽,反观一向风流潇洒的世子爷,又是风寒又是发烧,难得一见的萎靡不振,回府当晚的饭桌上,连裴牧都过问了一句,更别说林羌之,捧着自己儿子的脸,一副看小可怜的心疼。让柳筠有一种没有把人家儿子照顾好的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紫芽看到柳筠高兴又兴奋,话一直停不下来。青叶身体已经大好,人看着清减了不少,比以前更加安静了。
回来的路上,裴晟已经跟她说了府里的情况,紫芽通过小惠子给柳府递过密信,信已经被截了下来,信上的内容很简单,竹姨死,鲁师傅死,柳筠体内乌月被发现。那封信裴晟又让人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最终送到了柳府。
这样看来的话,紫芽身后的人应该就是她父亲柳相。可父亲已经对她恨到这种地步了吗?纵使如奶娘所说,他恨她娘,可自己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
柳筠看着絮絮叨叨,什么事情都能说上一嘴的紫芽,她到底是半路被父亲收买或者胁迫才背叛她,还是一开始就是父亲的人?她这幅天真烂漫的样子下面的深藏不露让柳筠感到毛骨悚然。
裴晟沐浴完回屋的时候,看柳筠盯着紫芽的脸一动不动的出神,他轻咳一声,柳筠回过神来,对上他的眼睛,知道他在提醒自己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
柳筠收回自己的视线,心想以后话本子的事情,要避开紫芽了。
裴晟轻摇着扇子走到柳筠身后,手轻轻抚上她的肩膀,在紫芽的目瞪口呆和青叶的怔怔的表情中,凑到柳筠耳边,“夫人,我们该就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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