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一阵,蓝玉烟忽然坐起身来,她静静凝望着眼前横流的小河。
小河泛着粼粼波光,缓缓而流,流去远方天地相接之处,它没有大浪大涛,有的却是一片宁静淡泊。
蓝玉烟喃喃道:“我葬在此处,也是很好的。”
铁有财心中不胜酸楚,他强作一个微笑,向蓝玉烟道:“不好,我觉得一点都不好。”
蓝玉烟扭头问向铁有财,道:“怎么了?这里的风景很美,安安静静,少有纷扰,我觉得此处很不错呀。”
铁有财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好,你葬在那里才算安眠。”
蓝玉烟惊奇问道:“什么地方呀?”
铁有财笑着说:“就在前面,要一直走,一直走,走很久才会到。”
蓝玉烟笑道:“那岂不是要走到天涯海角?”
铁有财望向她,道:“那里比天涯海角更远,所以咱们要一直走一直走,才能到达。”
蓝玉烟浅浅一笑,她已听出铁有财的心意:他心中舍不得我。唉,可惜我没几日好活了,若我能活得长久些,我也愿意陪你一直走
“铁门主,我想吃烤兔子,你去捉几只兔子来,咱们烤着吃吧。”随即,她向河边走去,忽然回身向铁有财一笑,道:“我要去河边洗漱,你可不许偷看我。”
铁有财也是一笑,道:“呀呀呀,我竟得为几只兔子失却了大饱眼福的机会。本门主得快些动手捉兔,说不定回来时能见些旖旎春光呢。”
蓝玉烟俏脸一红,啐了一口,暗骂了句:“坏家伙。”便走去河边。
铁有财大笑几声,跑去林边捉兔子去了。
一想佳人正在小河边宽衣沐浴,铁有财一颗心便怦怦直跳。这么美的人儿,若说不想偷看,那是大大的假话,可要真偷看了,堂堂铁门主立刻就成了登徒浪子,实在大失身份。
“罢了,我非好色之人,何必去看姑娘洗澡,还是先捉兔子吧。”主意是定下了,可他便立刻开始觉得后悔,心中不住暗骂自己是个十足的大呆子。
怀着悔青了的肠肚,铁有财在林边寻着兔子的踪迹。这里野兔甚多,铁有财的身体更比之前强横了许多,他行动极是迅捷,不多时已将三只兔子抓入手中。
铁有财又捡了些柴火,提着兔子走去河边。
他虽满心绮念,却不愿向河边多望一眼,生怕自己做了非礼之视。
目光正不知该落向何处时,铁有财赫然看见一个人。
甫一见那人,铁有财登时火冒三丈:“本门主尚不敢多看一眼的景致,倒让你先饱了眼福!”
这人是个白面书生,他带个青冠,穿身粗布青袍,面前支了个小桌,桌上陈着镇纸砚台。
书生端坐在地,全神贯注提笔作画,他看几眼河边的正浣洗长发的美人,便执笔在纸卷上画一阵。
铁有财正想呼和,不意却将河边的佳人看在眼内。
蓝玉烟脱了外衣,只穿着薄薄的白衫。此刻,她蹲坐在河边,露着皓臂,伸出玉手,一把把将河水捧向长发。
黑发如瀑,佳人如玉,绿草河边,素手浣发,真是说不出的美。
本来,茵茵绿草间横流一条水光潋滟小河,这已是宁静美好的景色。忽然,景中多了个浣发的佳人,便要让这景色再美上十分。
铁有财望之而痴,久难回神,心想:蓝姑娘真画中人也!想来,那书生并无好色之心,他或也觉得眼前情景美如梦幻,才要将之都画在纸上。却不知他是否有生花妙手,到底能将蓝姑娘的风姿画出几分?
书生专注得紧,铁有财来在身边,他竟半点不察,仍在全神作画。
铁有财看向书生的画,这一看,他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铁有财是个极少生气的人,遇见什么样的事情,都愿一笑了之。
奈何眼前之事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他提起手中柴火便向书生的脑袋上打去。
铁有财下手不轻,直将书生青冠打落,散下满头黑发。
书生猝不及防,突然挨打,惊得大呼:“哎呦喂,哎呦喂,你…你为何打我!”
打罢,铁有财仍觉愤恨难平,一脚蹬在书生肩膀上,直将他踢翻在地,人倒了,连小桌也一同带翻,桌上砚台扣在书生脸上,黑墨将书生泼成了大黑脸。
铁有财喝骂:“无耻书生!你画的…画的都是什么东西?”
一边说,他一边踢,直踢得书生满地打滚惨叫连连。
蓝玉烟正在河边洗头发,忽然听见身后呼叫,她转过身来,赫然见铁有财正在打人。
她忙跑来铁有财身旁,见一满脸黑墨的书生躺在地上阵阵哀嚎,她拦下铁有财,问道:“铁门主,你打他做什么?”
铁有财怒气未消,又踩了书生两脚,道:“登徒浪子,无耻穷儒!”
他转向蓝玉烟,道:“蓝姑娘,这个书生…这个书生…”
话到嘴边,铁有财却觉得说不出口。
蓝玉烟正满头雾水时,书生忍着痛起身寻找画作。
他拾起画,见画上已多了一条长长的笔痕,想来是被人踢翻时,没握住笔,才将一条粗长笔墨添在画上。
书生登时仰天哭喊,道:“啊!我的画啊!这下全完了!适才的高妙境界我又到何处再去寻觅?过了此际,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再画出这样的佳作!悲乎哀哉,痛当奈何!奈何!”
“奈何你个头啊!臭书生!你画的都是什么东西!气死我了!”这次发怒的人不是铁有财,而且蓝玉烟。
那书生将画拿起时,她便能看清画作的内容。
画卷之内虽有长长一笔,不很和谐,画中人却不受其碍,仍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画中的女子正是蓝玉烟,她在溪边浣洗长发,一张娇容与那长长的秀发均生动无比。
不过,画中的佳人身上一件衣服都没穿!
真个是一丝不挂,纤毫毕露,什么都画出来了。
书生手是妙,将美人画得玲珑有致,风情万种。
抛去艳俗之气不谈,画是好画。
偏偏,他这幅画是让画中原主瞧见了,偏偏画中原主又是天魔宗之主的大千金,要让她心平气和鉴赏自己的胴体,那是万万不能的。
蓝玉烟只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轻薄侮辱,她又羞又恼,扯着书生的头发,使劲逛着书生的脑袋,恨道:“好你个色胆包天的臭书生!竟敢…竟敢将我画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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