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古道上,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如丝如缕的云雾在山间缠绕着。

    王鉴头戴斗笠,身着蓑衣,腰佩一柄弯刀,骑着一匹白马,行走在山间小路上。

    因为天气不好,再加上已经有十年没有回家,一时间,王鉴竟然迷路了。

    眼看着天色将晚,再不走出去就只能露宿荒野了,王鉴只好催着马儿,加快步伐,希望能够闯出一条路来。

    山野中多财狼虎豹,作为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游侠,王鉴一边走,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

    摸了摸腰间的宝刀,王鉴心下稍安。

    作为一名刀客,只要刀在,他便什么都不怕!

    忽的,马儿竟然停了下来。

    王鉴转过头朝前看去,这才发现一个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拦在了前方。

    妇人年岁颇大,穿着一身黑不溜秋的麻布衣,瑟缩着身子立在风雨之中。

    王鉴有些诧异的抱拳道:“这位夫人有礼了!荒郊野外的,不知为何一人独行?可有在下能够帮到的?”

    “见过少侠!贱妾就住在这附近,因为有一个包袱要寄给贱妾一个远亲,故来此路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好心人,帮我带过去。”

    妇人因为寒冷,哆嗦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

    “夫人需要寄送到何处?”

    “就在不远的王家庄。”

    王鉴听了,脸上露出笑容,“却是有缘,在下家便就在王家庄,夫人要送何物,给我捎上便可。只是……因为在下已经多年未归,一时竟找不到去路,不知……”

    妇人给王鉴递上一个包袱,指了指北方道:“少侠顺着这个方向走上半里左右,便能走出此山……贱妾的包袱就有劳少侠寄到王家庄,槐树巷,那颗大槐树下住着的人家便是了。”

    王鉴低头接过包袱,听到妇人指点的方向,大喜,抬头正要道谢时,却突然发现妇人已经不见了。

    王鉴越发疑惑,只是因为离乡渐近,欣喜之下也未曾细想,只是骑着白马,顺着妇人指点的方向疾行而去。

    行了半刻钟,果然柳暗花明,一条印在记忆深处,看上去非常破旧的官道出现在了王鉴眼前。

    王鉴畅快的大笑出声,便要纵马驰去。

    这时,轻朦朦的薄雾中,却悠悠然的走出了一个道士。

    道士穿着一身看上去有些破旧的青色道服,背上背着一个硕大的书箱,腰上配着一把桃木长剑。

    见了王鉴,那道士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位兄台,不知这附近可有人烟?”

    王鉴大笑一声,“怎么没有?前面不远处便有一个庄子,看你这道士风尘劳累的样子,也是不易,我家就在那里,不如跟着我,去我家歇歇脚,再喝上一碗热酒,明日天明再行。”

    “那就多谢兄台了!”

    道士抱拳答谢。

    一路上,王鉴很是热情的跟道士闲谈着,毫不见外的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我的父亲是一位侠客,在我七岁那年,他为了报答恩主,刺死了本县县尉,后来亡命天涯,不知所踪……此后我便由我母亲抚养长大。”

    王鉴说着,目中露出追忆之色,“虽然父亲不在身边,但我对他却并不陌生,相反,因为周边人们时时提前,再加上那些对父亲近乎传奇般的歌颂,更为我脑海中那日渐模糊的身影增添了一丝神秘。”

    说到这,他的声音渐渐高昂起来:“受父亲的影响,即便母亲几番反对,但我仍然决心要成为父亲那样的大侠——除暴安良,惩奸除恶!只是,大侠么,从来都是在江湖上翻云覆雨的,哪有蜷缩在一个小村里的?因而,我便一直心心念念着外面的江湖……”

    王鉴说着,自嘲一笑。

    “什么是江湖?江湖在哪里?我问过许多人,但每个人口中的江湖都不一样……为了寻找我心中的答案,为了成为像父亲那样的男儿,十七岁那年,我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异乡的道路……算算时间,到如今已是第十个年头了……”

    说到这,王鉴目中露出一丝缅怀之色。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阿母如何了……”

    王鉴喃喃自语着,他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声音里藏着几分愧疚,几分期待,几分忐忑……

    道士在一旁默默听着,没有出声。

    这时,雨渐渐停了,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二人又走了一阵,前方淡淡的白雾中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簇火光。

    二人走上前,便看见一群人正围坐在一个火堆前取暖,他们大都穿着厚重的蓑衣,或者披着漆黑的长袍,看上去风尘仆仆,一副旅人打扮。

    “道士,我们也去那里取取暖,等捂暖了手脚,再走吧。”

    说着,王鉴已然翻身下马。

    道士却没有回答他,反而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这群旅人。

    王鉴也不在意,独自上前,一边热络的跟旅人们打着招呼,一边自来熟的坐下烤火。

    然而,他热情的招呼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王鉴皱着眉头,朝着这群人看去。

    却见月色下,这群人看上去很是怪异,大部分人脸上都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

    黑布,薄纱,覆面?

    王鉴一愣,感觉哪里不对,于是复又凝神看去。

    这时脑中忽的蹦出一个名词:

    面衣!

    王鉴瞬间手脚冰冷,冷汗涔涔。

    所谓“面衣”,又叫“尸帘”,乃是死人停尸时,遮盖遗容所用!

    王鉴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强壮着胆,朝着那几个没有盖面的旅人看去——这一眼看去,即便是素以胆识过人著称的他,也不禁吓得毛发倒竖。

    便见这几个人竟是项上空荡荡的,没有头颅!

    王鉴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站起身,他踉跄着跑到道士身前,满脸惶恐道:“道士快上马,那群人不是人!”

    等道士刚一在马上坐下,王鉴便迫不及待的纵马疾驰而去。

    一路上,王鉴的心仍然止不住的砰砰直跳,直到快到王家庄时,心中的恐惧才被就要到家的喜悦给冲淡了。

    “道士,容我先寄送一个包裹,送完便去我家。”

    道士仍旧没有吭声,一脸不置可否。

    “吁——总算是到了……她说要寄的地方是住在槐树下面的人家,可是这里没有房屋啊?”

    王鉴满脸疑惑的四处寻找着房屋,但是四周除了一颗巨大的槐树,根本看不到一片瓦影。

    且慢,槐树下面?

    王鉴心里咯噔一下,他畏畏缩缩的朝着槐树下面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满了野草的坟茔。

    王鉴一个激灵,他颤抖着手,打开手中的包袱,便见包裹里赫然盛放着许多纸钱和枯骨!

    “啊——”王鉴惊叫一声,如避蛇蝎般把包袱扔在了地上。

    呆立良久,王鉴脸上神色一阵变幻后,终于颤抖着身子弯下腰,将散落在地上的纸钱和枯骨拾到包裹内,再小心翼翼的摆放到坟茔前。

    做完这些,王鉴长吁了一口气,他神情有些恍惚的牵马朝着记忆中家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着:

    “果然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今天真是……”

    道士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冷眼旁观着一切。

    二人没走多久,便来到了王鉴家门口。

    “咚咚咚”

    王鉴敲了一下门,但屋内全没反应。

    “咚咚咚”

    王鉴又敲了一下门,这次用力重了些,但屋内还是没有反应。

    王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道士,一时感觉有些尴尬,忍不住开始大骂起来,“这些个奴婢就知道偷懒……”

    说着,王鉴便大力拍起门来。

    “啪啪啪”

    这次没过多久,门内便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门便开了。

    “你们这群奴婢都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来开门!”王鉴愤愤道。

    “这些天,府上有几个人相继死去了。”

    仆人慢吞吞的说着,夜色下他的面孔看起来有些僵硬。

    气急之下,王鉴几乎没有多想便脱口道:“那你怎么没死?”

    “小的也是死人,因为刚才听郎君敲门甚急,所以起尸开门。”

    说着,仆人全身变成暗紫色,嘴里长出又尖又长的獠牙,两只手朝着王鉴脖子掐去!

    这时,在旁边看了半天戏的顾平幽,连忙提着桃木剑就迎了上去。

    一道暗黄色的剑光斩过,那仆人来不及闪躲,一双暗紫色的手瞬间便被木剑斩中。

    那仆人痛叫一声后,悍然转身,双掌如刀,朝着顾平幽扑去!

    顾平幽不退反进,迎着那仆人,一剑挥了过去,剑锋正中那仆人的肩膀,然而却只听梆的一声,那仆人肩膀却是毫发无损。

    顾平幽一愣。

    那仆人却是趁机双手如枪猛地朝着顾平幽戳来。

    顾平幽一招“铁板桥”,身体僵直,仰天向后倒去,躲过仆人戳来的铁掌,接着一个翻滚躲到了一旁。

    看着那仆人再次逼近的身影,顾平幽皱了皱眉,再次往后撤了几步,接着左手在腰间一挥,右手双指便已夹住了一张黄符——

    正是顾平幽根据云箓天书画成的一道“下笔符”!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急急如律令!”

    顾平幽步罡踏斗,口中念咒。

    咒停,顾平幽一把将黄符贴在那柄桃木剑上。

    便见那黄符嗤的一声,化为一道金光附着在那剑身之上。

    下一刻,顾平幽已然飞跃而出,长剑如龙朝着那仆人刺去。

    “铛!”

    长剑点在了那仆人胸口发出一声好似金鸣般的脆响,接着金光一闪,长剑便在吱吱声中刺穿了仆人的胸膛。

    “呲——”

    随着白烟在仆人身上升起,他的身体开始急速腐烂。

    “噗。”

    顾平幽抽出桃木剑。

    “砰——”

    仆人腐烂的尸首随即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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