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笔记本重新放回了包里的时候,魏庭触碰到了一本书,那是一本已经看了一大半的书。是去年公司宣布破产后,魏庭从办公桌上拿来放入电脑包里的。
把书从包里拿出去随手翻了翻,魏庭发现之前看过的内容似乎有些陌生了。魏庭读书喜欢一鼓作气,还从未有过一个月都还看不完一本书的记录。翻看着这本内容已经陌生得像一本全新的书的书,魏庭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断掉的那一页继续读下去,还是要重头再来?但是眼下无所事事的状况,让他有种试着再读一下的心态。
拿着书上了床,靠在床头翻看了一会,那些本以为已经遗忘的内容在魏庭的脑海中渐渐地清晰起来,重新串接成了一条线。很快就能从之前断掉的那部分接着往下看了,魏庭慢慢地进入了忘我的佳境……
合上书的时候,魏庭长吐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发现读完这本书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艰难。其实还是因为内心的恐惧与懒惰在作祟,让自己失去了继续读完的勇气和信心。
魏庭心想,如果不是今天百无聊赖的状况,没有消磨时间更好的选择,自己会不会永远都不会再打开这本书?自己也就永远不知道自己还能读完?
想到重返公司的那个决定,不也正好是现实所迫的无奈之举吗?魏庭突然有了面对未来的信心,就像看完这本书一样,有了翻开下一页的欲望。
未来本身就是个未知数,不尝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魏庭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还是没有林若依的信息。把手机调回了铃声模式,注意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四点五十分了,想起昨天和魏雷大约好的时间是六点。魏庭翻身下了床。
这个群山环绕的县城有个妙处。下午三、四点过后,因山势的缘故,阳光慢慢就照不到城区了。大街上走动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考虑到五点过后正是饭店忙碌的时间,魏庭也不想太早到魏雷大的店,担心会影响魏雷大做事。既然不赶时间,魏庭就慢慢悠悠地朝车站方向走去。
虽然已经决定回去发展,魏庭一路上对道路两旁的店铺还是留了个心眼。他想了解了解这个小县城的商业环境和氛围,对将来的发展有个大致规划。
从酒店到车站的路不是很长,走路也就十来分钟。但是沿路的店铺密密麻麻从山庄出来的桥头延伸到了车站附近。店铺都不大,像写字本上的格子一样井然有序的一家挨着一家排列着。店铺大多以服装日用百货为主,参杂有一两家手机通讯、药店、五金或小吃店。
快走到市场的时候,远远看见马路对面的市场门口围着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扎成了一个厚重的人墙。
在这个小县城里,人类好奇的天性被一些闲暇无事的人发挥到了极致,放个响屁都会有一群人围过来品谈半天。魏庭对这种聚众看热闹的场面向来不感兴趣,留意着身边的店铺继续往前走。
自然界存在一个特殊的物种,他们不会置身事中,但是又抑制不住好奇的天性,总是远远地站在一边对着一知半解的事情发表自以为是的见解和看法,把对别人的评头论足当成一种生活方式。
随着越来越接近事件的中心,魏庭遇到这类特殊物种也越多。魏庭不得不放慢脚步绕开三三两两的人堆。正要穿越人堆的时候,一辆破旧的二八大杠从人堆里摇摇晃晃的拐过来。看着骑车老大爷并不熟练的操作手法,魏庭停下脚步,给老大爷让出足够摇摆的路面。
就在老大爷从魏庭面前驶过的时候,身后一个苍老的女低音如同一道炸雷炸醒了魏庭的好奇心。
“……当场就死在矿上了。唉!两条人命呢,都没人管啊。”
“听说那个矿场就是当官的开的。哪个敢管哦?”
听到“矿”和“官”这两个敏感的字眼,魏庭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原来是三个年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聚在了路边,指着对面的人群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唉,现在这些人啊。为了钱,良心都给狗吃了。要是那个年代,非得拿去批斗杀头不可。”
“那个年代,也没哪个胆子有那么大。饭都吃不饱,贪谁去。”
强烈的好奇心最终绊住了魏庭继续前进的脚步。魏庭转过身站在了三个老太太的旁边,透过对面人群腿间的缝隙,大致能分辨出是一个妇女和个小姑娘跪在那里。
妇女身前抱着一块浅黄色的纸板。尽管纸板上黑色的字体挺大挺显眼,却因为距离的原因也看不清实质的内容,恍恍惚惚显出一个大大的“冤”字。
“这个女人也是笨,来这里告状有啥子用哦。要是我们老百姓都能为她做主,那些贪官早都被抓起来杀光了。”
“农村女人嘛。字都不认得,去哪告状都找不到路,还不是看哪里人多就来哪里喽。”
“诶!那边是咋回事呢?”
一个路过的老太太看到三人组聊得正起劲,也好奇地围了上来凑成了四人帮。对于这种不用买门票就可以亲身参与的故事会,很容易吸引好奇心重又富有同情心的老太太。
“伸冤告状的。听说是矿上出事了。山上滚石头下来,老子想去救儿子,没救得,两个都被石头打死了。”
感觉这样的描述太过平淡,另一个老太太声情并茂地向这个新成员比划出惨烈的场景。“听说他儿子的脑浆都被砸出来了。满脸都是,都认不出人了。”
话音刚落,几个老太太上身自动往后一仰,满脸厌恶的神态皱起了鼻子,嘴里啧啧有声。“咦……咦!造孽哦,造孽哦。”
“那个儿子有好大年纪了?”刚加入到小组讨论的老太太问道。
“这个哪个晓得嘛。反正很年轻。听说都还没娶老婆。”
“哟,可惜了哦。那个跪着的女娃是她女儿吗?”
“嗯嗯,是啊。现在家里头就剩这两母女了。”
“就两个女人来告状啊?家里都没亲戚帮忙么?”
“家里的亲戚都是在矿上做事的,哪个敢帮忙嘛!这年头,有碗饭吃不容易咯。要是告不赢,工作也丢了,家里人吃啥子?!”其中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似乎是知情人,第一次没有使用“听说”这两个字眼抢答到。
说完,几个老太太像事前排练好一样,不约而同地又是一阵摇头晃脑的叹息。
“哎哟!看起好可怜哦!男人和仔都死了,孤儿寡母的,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哦。”
“就是嘛,造孽哦!那个老板也太黑心了,死那么惨也不多赔点钱。好歹也是两条人命,多赔点钱还不是为自己修阴功。”
“这帮做生意的,哪个能有好心肠。要是能心肠好的话,你上回也不会买到假货啦。上回你买的那个按摩器,不是差点把你家老头子电死了哦。”
“哎呦!不讲了!不讲了!讲起我家老头子,我要回去煮饭了。这个事我们也管不到,年纪大了,看不得那么惨的事,心酸很呐。”
说完,几个老太太提着菜篮子,慢慢悠悠地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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