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不在内阁,在府里,贾政找到北静王,稍作寒喧,道明来意。

    “什么?”

    北静王头疼之极,站起来负手踱步。

    这段日子,整个王府深受夏金桂之害!

    他从来没想到,一个女人会有如此之大的破坏力,夏金桂嗓门大,会哭闹,府里的太监还没怎么着,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死要活,搅得全府不得安宁。

    本来以北静王堂堂王爷之尊,不该害怕,大不了打进冷宫,圈禁起来便是了,可问题是,夏家虽然不比往昔,却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上上下下还是有些影响力的,至少能造舆论。

    而大周朝各方面都和大明类似,或许朝廷已经腐败不堪,对老百姓的压榨也令人发指,却有一点好,不钳口,充分保证每个人的言论自由。

    以前夏家的男性亲属们,如吸血虫般,吸附在夏金桂母女身上吸血,巴不得吸食干净,再将母女二人卖入窖子。

    但是随着夏金桂嫁入王府,一切都变了,夏家人看到了远远超过吸血的更大利益,所以他们与夏金桂的关系,从敌对,神奇的转为了同盟。

    夏金桂在王府过的越好,他们就能捞取越大的利益。

    而今夏金桂失宠,娘家自然成了夏金桂最坚实的后盾。

    如果北静王将夏金桂圈禁起来,在夏家的推波助澜下,外人会怎么看?

    你刚刚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娇妻,还自带五十万两银子的嫁妆,转眼就把人给圈了,你这王爷不地道啊!

    偏生夏金桂是个死搅蛮缠的性子,她也知道,动静小了,会慢慢被外界遗忘,到那时,能被圈禁都要感谢漫天神佛,更多的可能是被一杯鸩酒,或一条白绫了结性命,所以她不停的闹事,并且闹到王妃头上,指桑骂槐,含沙射影,还总是把自己置于弱者的境地。

    如今北静王无比后悔,当初被那五十万两银子的嫁妆蒙了心,结果娶进来个祸害。

    更亏的是,他连夏金桂一根毛都没沾着!

    新婚之夜,是他甩脸离去,堂堂王爷之尊,自然不好意思吃回头草,如果夏金桂态度软一些,向他赔个罪,倒也罢了,顺手推舟的笑纳美人。

    可夏金桂性子硬,他不可能没脸没皮的去要了夏金桂的身子,更不可能干出把人灌醉了再如何如何的龌龊事来。

    他觉得,夏金桂与王宵是同一类人,都是有奶没奶会哭会闹的存在,一个在家里闹,一个在外面闹,还专门盯着他闹!

    不过夏金桂闹,目标明确。

    一是为家族重掌对宫庭销售桂花的垄断权。

    二是针对王府的管理权,把王妃挤下去,打入冷宫,由她夏金桂上位。

    可王宵为何会闹,他想了十天十夜也没想明白。

    没错,自己曾针对过王宵,不也没成功吗?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应该主动与自己和解,不插手黛玉之事,偏偏王宵盯上自己了。

    在他眼里,王宵表面上就事论事,针对治国公府,可是四王八公在外面看来是一体的,而他是四王八公的领头羊,针对治国公府,实质上是针对他。

    一点点的挖墙角,一个接一个的小目标向前拱进。

    这点政治敏锐性,北静王还是有的,如果置之不理,照章办事,早晚自己会众叛亲离。

    ‘娘的,这对狗男女为何不在一起互相祸害?’

    北静王暗骂了句,便道:“朝廷对于官员弹劾自有规章,既然是王宵弹劾马尚,就按规矩来,递交给通政司,由通政司呈司礼监,若是太后批了,发给内阁,再由内阁下发都察院处理。

    贾政心里一凛,眉眼间,隐约有屈辱闪现,他也不是官场小白,显然,北静王认为元春会把王宵的折子留中,这几乎坐实了外间的传言。

    作为一个父亲,眼前的男人与自己的女儿私通,这心情该向谁去言表?

    “臣明白了,就按王爷所说去做!”

    贾政施礼离去。

    当天下午,折子递到了元春案头。

    ‘这家伙回来了?’

    元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欣喜,不过想到王宵回来也不见自己,得让他急,顿时冷哼一声:“折子先放朕这儿!”

    “娘娘英明!”

    马督公以为元春把王宵的折子留中了,赞道。

    元春暗哼了声,什么治国公的孙子,她不放在心上,她只在乎王宵的心里面有没有自己。

    不觉中,三日过去,王宵的折子如石沉大海,于是找到柳淳,问道:“柳大人,下官的折子递了没有?”

    “呵,怎么没有?”

    柳淳眼里一抹嘲讽之色闪过,呵的一笑:“本官按规矩,递给部堂,部堂递给通政司,料通政司不敢截留,理应上报给了司礼监,至于是否留中,就不是本官能知道的喽!”

    王宵暗感头疼。

    这就是普通官员和言官上折的区别,普通官员的折子,需要一层层向上递,而言官的折子,可以直接递给皇帝。

    当然,让王宵去做言官他肯定不愿意。

    “打扰大人了!”

    王宵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回了自己的值房,王宵眉心轻拧,十有八九,自己的折子被留中了,难道是元春搞的鬼?

    王宵越想越有可能,元春这女人,胸大无脑,或许是自己回来并未去找她,恼了,使这手段逼着自己去。

    看来今晚得跑一遭了。

    渐渐地,天色要黑了,王宵破天荒的没有下午四点准时下班,让陈崇和刘雨青啧啧称奇,到他们要走的时候,王宵请他们往住处捎个话,自己今晚有事,不回去了。

    一直到夜深,王宵才动了身,悄悄潜入宫,一路上都不敢大意,毕竟如今的京城,已经有修士堂而皇之的驻扎,如果被逮到,十张嘴都说不清。

    这和扮作小太监入宫的性质完全不同,前者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偷偷摸摸入宫,自古以来都有。

    而倚仗术法神通潜入宫中,是犯了修行界的忌讳。

    好在可能没人想到他会如此胆大包天,无惊无险的潜入了长春宫。

    王宵没有立刻去找元春,而是摸进了太后的寝宫。

    太后刚刚沐浴过,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却是突然一惊,身后多出个人,再一看,不就是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么?

    “你……你总算来了,你这没良心的,是不是眼里只有她了?”

    太后惊喜交加,猛的站起。

    王宵笑道:“玉娇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失踪了一段时间,我就是想来也来不了啊!”

    “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后关心的握住王宵的手。

    “我和癞头和尚有些恩怨,不过已经没事了。”

    王宵自然不会和太后说那些修行界的糟心事,含糊过去。

    太后美眸一阵闪动,并未追问,只是道:“你自己小心点,对了,我正有个事难以决断,你给我出出主意。”

    王宵看了过去。

    太后把王宵拉床头坐下,才道:“如今朝廷的局势与以往大不相同,修行人开始登堂入室,北静王与她未必再能为所欲为,我在想……要不要还去道观出家。”

    王宵惊讶的看着太后道:“玉娇姐怎会有这样乐观的想法?”

    “怎么了?”

    太后反问。

    王宵道:“修行人比北静王更危险,朝廷杀人,尚要罗织罪名,或者偷偷暗杀,总不至于不教而诛,而修士杀人,全凭喜好,说不定哪天不高兴,挥挥手,数万生灵灰飞烟灭。

    这在本质上,是普通人彼此间的力量差不多,所以要在规则的框架下行事,即便改朝换代,一次性出清,新朝依然要大体遵守前朝的规则,而修士对上普通人,就如一脚踩死只蚂蚁,怕是连念头的波动都不会有,这是力量上的绝对差距,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姐姐别看现在京城的修士老老实实,那是没摸清状况,等到他们逐渐取得了共识,就会想方设法的凌驾于朝廷之上,若是朝廷乖乖听话倒也罢了,若不然,必会进行血腥的清洗。

    姐姐好不容易有了退出的机会,为何还要非往火坑里跳?时代不同了,皇权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还是烫手的山芋。

    “嗯,你说的对,是我被仇恨蒙蔽了心智!”

    太后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王宵笑道:“姐姐想清楚就好,要报仇,也不是非得掌权一条路可走,越乱的时局,越容易找到机会,这段时间朝廷可有什么不为大众所知的事情?最好与北静王有关。”

    “诶?”

    太后美眸一亮道:“你这么说,倒是有一件趣事呢,与你不要的夏金桂有关,这女人也算有些本事,嫁进了北静王府,把整个王府搅的鸡飞狗跳……”

    太后是有眼线的,大体还原出了夏金桂婚后的真实状况。

    王宵低声笑道:“她一个弱女子,仅凭敢于反抗的勇气,就值得钦佩,我们应该帮帮夏金桂,黄公公已经担任提督太监了吧?”

    “嗯!”

    太后似有猜测,问道:“你的意思是……”

    王宵道:“让黄公公在下一期的邸报上,揭露夏金桂在王府受北静王压榨,受王妃欺压,受下人排挤的悲惨状况,但是不必指名道姓,免得给黄公公惹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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