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叔知道,他在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自从正月十六那天开始后,他原本苦苦支撑的那口气,忽然就泄了。
他在有生之年——
亲眼看到李家村越来越富裕,幻影集团越来越强大,李东方可以横趟欧洲黑夜!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再也不用他这个老残废,像前年那样的亲自出马了。
老八叔可以卸下肩膀上的那幅担子,心平气和的,等待最后那一天的到来。
去另外一个世界,寻找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兄弟了。
在那个世界里,老八叔会重回最年轻的岁月。
他会健步如飞。
他会一晚痛饮三百杯!
这个世界,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牵挂。
就算是有——
那也是某天深夜,他会悄悄的回村,悄悄的看看,他那个粉嘟嘟的悄悄宝贝吧?
是的。
如果非得说,老八叔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点牵挂的话。
那么这个牵挂,就是喜欢蜷缩在他的怀里,睡得脸蛋好像红苹果般的悄悄宝贝。
可是今天!
却有人告诉老八叔,李东方连续两个晚上,都被一个不知道是鬼,还是人的小怪物给掳走。
老八叔顿时精神大振。
他觉得,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并没有全部完成!
尽管他已经风烛残年,可能连一只鸡都杀不了。
但老八叔还是觉得,他该为那个孩子来守夜,会会那个可能出现的小怪物。
就这样。
老八叔让心语,推着他来到了这边。
满街乱窜的王者叉叉等人,看到老八叔后,也连忙凑了过来。
看着瘦骨嶙峋的老八叔——
李东方什么也没说,只是牵着秀儿的手,一起给老八叔深深鞠躬后,快步回家。
有些话——
他不用说,也不能说。
但大家都知道。
夜深了。
很深很深。
麦苗上的霜露,差不多快滴落在地上了吧?
回家后倒头大睡的李东方,却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
本想陪他好好说说话的秀儿,回家后连半小时都没坚持到,就习惯性的往下钻,抱着他的一根腿,香甜的酣睡了过去。
李东方以为,今晚他会想很多事。
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想,就这样直勾勾的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天,渐渐的亮了。
昨晚平安无事!
接连一周——
李家村都是凤凰湾的水面那样,水质清澈,没有泛起任何的波浪。
那个曾经把李东方掳走两次的小怪物,确实随着老巫婆的入住一号别墅,就像她忽然从哪儿冒出来那样,又从哪儿冒了回去。
从来,都不曾出现过那样。
李家村的安全防御等级,也一天天的逐渐消弱。
到了正月三十这天后,彻底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但连续给李东方守夜三个晚上的老八叔,现在中午时,又出来晒太阳了。
今天是92年的3月4号。
后天就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也是李家村商业街开埠的黄道吉日。
更是悄悄宝贝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九个月。
小小的人儿,竟然能在没有人扶持的情况下,独自在原地站立半分钟,而不倒了。
她更能抓着老八叔的轮椅,或者扶着老八叔的膝盖,围着他来回的转圈。
能清晰的喊出爸爸,妈妈,爷爷,姐姐。
悄悄长大了啊。
她的乳牙又白又整齐,再也不会因牙床痒,有事没事的就吐泡泡了。
尤为让老八叔开心的是,悄悄有着一头柔软,且茂密的黑色“秀发”。
老八叔特喜欢,梳着两个马尾的小女孩。
当然前提是这个小女孩,必须是悄悄。
别人家的孩子,哪怕是老村长家的牛犊,老八叔都不怎么稀罕。
“妈,妈。”
就在老八叔眯着眼睛,享受着暖暖的日光浴时,悄悄忽然奶声奶气的喊叫了起来。
悄悄宝贝的东西多——
啥东西都多!
钱多。
玩具多。
玩伴多。
哥哥姐姐多(苏酥,心语,小孬还有村里,甚至学校里所有的孩子们)。
叔叔姑姑多(这可就海了去,大春王者麻花三叉,水灵甜甜文静等人)。
爷爷多(老八叔,老村长,李会计等人)。
妈妈也多——
秀儿这个“嫡系妈妈”,二号别墅的“老伴妈妈”,姓陈的妈妈,姓颜的妈妈,姓路的妈妈,姓宋的妈妈等人,那都是在书本的。
还有个鸡皮鹤发,看上去至少七十岁的杨妈妈。
现在过来的,就是悄悄的杨妈妈。
也不知道咋回事。
每次老八叔看到杨昭后,都会莫名其妙的心生,一种说不出,看不到,更摸不着的危险感!
可老八叔却能看出,杨昭对悄悄是发自肺腑的喜欢。
“不愧是我的亲女儿,这么远就看到妈了。”
杨昭眉开眼笑的走过来,递给了悄悄一块糖。
小孩子刚扎牙时,吃糖容易长蛀牙,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李东方第一次看到杨昭给悄悄吃糖时,就用委婉(不委婉不行啊,万一惹怒了老巫婆,再召唤出小怪物来呢)的语气,劝她别给孩子吃糖。
你懂个风吹鸡蛋壳!
老巫婆张嘴就是这么一句。
她抢走了我东哥的口头禅,却总是用在他身上,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应?
其实。
也不能怪杨昭骂李东方多事。
她给悄悄的糖,可是她自己手工制作的。
是她用不传之秘的法子,从很多种草药内,精心提炼出来的“养分”,再制成糖块的。
悄悄每天都得吃一颗。
对孩子好吗?
还是去掉疑问号吧!
杨昭不但每天,都得给悄悄吃一颗糖,也会满脸嫌弃的样子,每天都丢给老八叔一颗糖。
悄悄吃的糖块,是加了牛奶的乳白色,香甜可口。
老八叔吃的糖,则是乌黑色的,散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也不知道杨昭在制作过程中,有没有往里吐口水。
杨昭的糖。
悄悄不吃不行,老八叔不吃也不行。
这一老一小,接连几天都吃了杨昭的糖后,悄悄有啥反应,暂时看不出。
但老八叔的精神面貌,却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尤其饭量大增!
“你的。”
杨昭随手,把一颗黑黑的糖块,丢到老八叔的怀里后,弯腰抱起悄悄,转身就走。
老八叔笑了笑,拿起那颗糖,慢慢的放在了嘴里。
然后,他双手推着轮椅,远远的跟在杨昭后面。
只要杨昭从他手里抱走孩子——
无论是满村的闲逛,还是去田野里找野菜,还是去一号别墅,老八叔都会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也许老八叔什么都做不到。
可当他推着轮椅走动时,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在看护着悄悄。
尤其当老八叔,坐着轮椅守在一号别墅门前时,大家就会知道,杨昭把悄悄抱回了家。
“这个该死的老残废。”
杨昭抱着悄悄,来到了凤凰湾边的护栏前时,低低骂了句。
不知道咋回事——
老八叔每次看到杨昭,都会徒增某种危机感。
杨昭每次看到老八叔时,又何尝不是,没有这种让她说不出的感觉!?
如果说——
老八叔觉得杨昭,随时都能化身恶魔的话。
那么杨昭就是感觉,老八叔随时都能从轮椅上站起来,对她瞋目大喝:“魔头,回你的昆仑!”
虽说,杨昭莫名的忌惮老八叔。
但看在悄悄宝贝,最亲近这个爷爷的份上,尤其得知这个老残废,竟然接连为李东方亲自守夜三个晚上的事后,杨昭也就勉为其难的,帮他调理下身子骨吧。
唉。
毕竟杨昭是“凤凰疗养中心”的大主任不是?
杨昭暗骂了句,眼角余光向后看去。
就看到在她停住脚步后,老八叔的轮椅也不动了。
俩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着15米左右。
被杨昭举着的悄悄,站在湾边的护栏上,吃着可口的糖块,看着水面手舞足蹈,小嘴里也不知道在嘟囔个啥。
杨昭不再理会老八叔。
她看向了凤凰湾的水面。
湾还是那个湾。
水还是那个水。
除了偶尔跳出水面的鱼儿,每次都是不同的之外,其它的都是一成不变。
杨昭始终看不懂,凤凰湾的独特之处,找不到污掉它的办法。
人在曼谷,已经油尽灯枯的某长老,肯定能看得出来。
可休说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来这边了。
就算是能来,那又怎么样?
李家村对凤凰湾的保护,简直是到了变态的地步!
要不是杨昭抱着悄悄,就算她住在一号别墅,又是李东方的师傅,也不能跨过警戒线,来到护栏边。
“杨主任。”
就在杨昭举着悄悄,盯着水面发呆时,有个温和的男人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回头看去。
是个三十出头,面皮白净,有着书卷气息的男人。
杨昭很干脆的问:“你是谁?”
“我是南方建筑的首席设计师,我叫林英文。”
站在警戒线外的林英文,笑道:“我看您老抱着孩子,应该很辛苦吧?不如,让我趁着上班之前,帮您老看一会儿孩子?”
林英文说着,温和的目光看向了悄悄。
心里却在大叫:“我这才猛地发现,原来李东方的孩子,就是坏掉凤凰湾的唯一命门!只要把她溺死在水里,就会群鱼翻白,湾水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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