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家里有车,他却很少开。

    出门不是步行,就是骑着个破自行车。

    在车把上挂着个破旧公文包,再穿上露着脚趾头的破皮鞋,这样才能配得上他的文豪身份。

    久而久之的,成了习惯。

    即便方长改头换面,晚上出来放松时,也不会开车。

    那么现在恰好一辆出租车,即将从酒店门口驶过,南豆连忙挥手摆住,方长肯定不会多想。

    他只是看着满脸兴奋的南豆,暗中不屑的冷笑:“婊就是婊,即便来自大城市,也逃不了喜欢奢侈的婊性。不过接下来的这一个月内,希望你还能保持这种乐观精神吧。”

    接下来的这一个月内——

    确切的来说,是在南豆的“租赁”期内,除了大姨妈来串门的那几天,方长都没打算让她“闲着”。

    每隔几天,方长就会邀请三到五名志同道合的文友,前来德市作,参加由他主持的文化沙龙。

    文化沙龙的举办地点,就在方长秘密开设的酒店内。

    五六名文友,再加上南豆这样的几名高级女性,几天内都会吃住在酒店内。

    大家一起探讨新文化的未来发展,以及忧国忧民的策略思想等等。

    至于谈话的同时,和南豆等人做点男女爱做的事,对于真正的文人来说,那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了。

    找高级女性陪伴,吃喝等所有的花销,全都是由方长买单。

    老百姓常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那么那些被方长邀请来的文友们,在此享受到帝王般的待遇时,肯定得会大肆吹捧他的。

    确实有点文化天赋的方长,能闯出“天东方”的威名,基本就是靠开这种沙龙。

    方长计划在一个月内,邀请三十名来自全国各地的文友。

    他相信,有南豆这种级别的“女文人”参与,他在文友中的地位,肯定会更高。

    方长坐在车子后座上,闭着眼盘算着自己的事,却没注意坐在他身边的南豆,正在和出租车司机,不时的悄悄对望一眼。

    当蒙蒙的细雨,终于变成碎碎的雪花时,叶风按照方长提供的地点,把车子停在了德市北郊,一家不起眼的小饭店门前。

    士林饭店。

    饭店的名字,也颇有几分才气。

    车子停下后,方长睁开眼,拿出一张钞票,递给了叶风,淡淡地说:“不用找零了。”

    叶风连忙道谢——

    南豆下车时,就深深的看了眼叶风。

    叶风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她放心。

    等南豆关上车门后,叶风随即启动了车子。

    他开出几十米后,回头看了眼。

    方长正揽着南豆的腰肢,推开饭店的玻璃门。

    南豆回头——

    叶风忽然心生愧疚。

    其实——

    他想让方长身败名裂,也不用非得让南豆再次做出牺牲的。

    但为了绝对稳妥,让方长等人去坐牢,叶风还是狠心的,再次看着南豆走进火坑内。

    “摩洛哥币的。”

    叶风停下车,抬手用力拍了下方向盘,低低骂了句时,有人快步走了过来。

    是董文彬。

    董文彬上车:“叶队,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等。”

    叶风淡淡的回答。

    董文彬并没有察觉出叶风的神色,和平时有什么不同,随口问:“要不,我悄悄翻墙进去看看?这家饭店不大,但占地面积却不小。目测,怎么着也得有三亩地。”

    确实。

    这家位于德市近郊的饭店,只有路边的一排南屋,和西边的七八间西屋。

    其它地方,则都是被围墙圈起来的空地,估计是种的蔬菜等东西。

    董文彬完全可以从后墙翻进去,看看方长来这边后,究竟在干啥。

    “不行。”

    叶风却摇头,说:“西北风刮过来时,你没嗅到狗子身上特有的气息?”

    他的话音未落——

    百米外的士林饭店,隐隐传来了狗吠声。

    至少得有三五只,还是放养在饭店后院里的。

    董文彬还真没从北风吹来的气息中,判断出狗子特有的气息。

    他的脸红了下,不再说话。

    叶风心里想着事,看着飘飘的雪花,一动不动的足足半小时后,忽然开门下车,拿出了手机。

    晚上九点半。

    李东方正在村部内,和路雪,秦明秀还有老村长等人,协商过元宵节的事。

    一个春节,一个元宵节,是老百姓最看重的节日。

    春节就不用说了。

    乡下的元宵节该怎么过,相信后世、或者城里的孩子,都不是很清楚。

    最多也就是从电视,电影里看到过。

    甚至很多人都以为,元宵节就是舞狮,舞龙,踩高跷。

    这样认为,倒是也没错。

    但却不知道,元宵节也是很有讲究的。

    除了舞龙,舞狮踩高跷外,乡下队伍中,还有“刺猬轿子”之类的。

    扭秧歌,倒是在东北地区风行。

    但在天东这边,主要是刺猬轿子,和摸和尚,猪八戒背媳妇等充满了喜庆的节目。

    摸和尚,就是人们戴上石膏制作的和尚头,只露出两只眼睛,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边走边到处摸。

    这是小伙子光明正大的,摸别人家的小媳妇的脸蛋(围观者),小媳妇理所当然的,摸别人家的男人的大好时机。

    正月十五无老少!

    刺猬轿子,则是用榨干扎成轿子的形状,上面绑上很多带刺的野枣树枝子。

    戴着乌纱帽的七品芝麻官,在轿子里步行,指挥抬轿子的两个衙役,忽而向左,忽而向右。

    反正就是冲着人多的地方,横冲直闯。

    旁边还有一个师爷,肩膀上挑着个扁担。

    扁担一边吊着口满是锅底灰的破锅,一边吊着个尿壶。

    当芝麻官吆喝向左时,师爷就会随着刺猬轿子,一起横冲直闯。

    惹来笑骂声一片!

    猪八戒背媳妇,倒是没啥特色的,就是个大男人,打扮成八戒的样子,背着个水灵灵的小娘子。

    白云这边,在闹元宵时,还有个最大的特点。

    正月十五,十六玩!

    这句话的意思呢,是说正月十五之前,闹元宵的队伍,是不会出村的。

    只等正月十六这天上午,天桥镇37个自然村,只要觉得自己有两把刷子,都可以带着本村的高跷队,向镇上去闹。

    让全镇的老百姓,都看看哪村的队伍,玩的更出色。

    这样一来,肯定会有两支队伍,碰面的时候。

    碰面后——

    龙见龙,不相让!

    双方的孙猴子出面,踩着高跷,吹着哨子,挥舞着棒子打一架。

    哪家的猴子输了,谁家的龙头向下,高跷下架,锣鼓息声,乖乖的站在路边,给人让路。

    该怎么闹元宵,老村长李会计,麻袋叔等人是娓娓道来。

    李东方也知道。

    但秦明秀和路雪俩人,却像小孩子第一次听《西游记》那样,满脸的惊讶。

    随后就是满脸的跃跃欲试——

    李东方一看,就知道她们也动心了,想参加闹元宵的队伍。

    这是好事。

    在“正月十五无老少”的这个节日里,让她们尽情疯一场,对心理健康有好处。

    “现在咱们村有钱了,各种装备,人才是应有尽有。”

    “正月十二,也就是后天去西边取水。”

    “正月十三是杨公祭,锣鼓息生,高跷下架,龙低头一天。”

    “十四开始踩街。十五闹庄,龙舞各大子公司。”

    “重要就是正月十六,去镇上会龙!”

    老村长如数家珍:“以前咱们村穷达啦撒时,没脸让队伍出村去镇上会龙。每年,都是看着王家庄那些狗日的,在镇上耀武扬威。今年,咱们李家村必须得让那些人知道,谁才是最厉害的!”

    正月十二,西边取水的仪式,和奥运会采取圣火一个道理。

    就是去西边田里的机井中,提上一壶水来,放在龙头前,这叫“引龙”。

    引龙后,龙头才可以抬起来。

    等元宵节过后,这壶水再倒进机井内,龙头落下,被红布蒙眼,等待来年。

    正月十三,传说是杨家将里的杨继业,殉国的日子,因此这一天不能玩龙灯。

    正月十四踩街,就是龙会挨家挨户的串门,家家户户有烧纸的,有磕头许愿还愿的,不一而足。

    但村民们,或多或少的,都会给龙王爷献出自己的一点心意。

    心意无非就是一瓶酒,两盒烟,一挂鞭炮之类的。

    李东方虽然知道这些,但今晚听老村长等人,口若悬河的再次说起来后,还是觉得有意思。

    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来显,悄悄走出了村部办公室。

    外面的雪花飘飘。

    民家有云:“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李东方记得很清楚,八月十五时有月亮。

    看来正月十五那天时,天色会很好。

    也就是说,这场小雪是过路的,下完就走。

    “东哥。”

    叶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我感觉我的良心,受到了谴责。”

    “啥?”

    李东方吓了一跳:“就你,也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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