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围着簸箩老鼠般咔咔的人们,李东方笑了笑,悄悄走出了酒店。

    午夜过半小时,夜空中的星星越加璀璨,风也更加的凉了。

    水泥地的停车场上,能清晰的看出下了一场霜雪,在灯光下,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微光。

    “真累啊。”

    在厨房里忙活了整整三个小时后,李东方只感觉腰酸背痛。

    他宁可在车间里,滚爬一个晚上,也不愿意在厨房里干三个小时的。

    再说了,他现在也算挺有钱的了吧?

    只要把幻影山地,和幻影服装的品牌打响,这辈子赚的钱,就够吃好几辈子的了,何必再进军食品业呢?

    可想到子佩的那些工友们——

    再看看午夜凌晨,还在工地脚手架上忙碌的建筑工人们,李东方就觉得自己这点累,实在不算什么了。

    秦子沁再三警告李东方,不要插手纺织厂的事,因为那是王悦负责的。

    王悦的风头,被路雪彻底压过后,他比谁都着急要做出成绩,来证明他的能力。

    李东方能理解王悦当前的危机感,和尽快做出成绩的迫切感,也相信就凭他的能力,应该能解决那些女工的工作问题。

    可是——

    王悦能不能解决女工们的工作问题,和李东方要创建食品厂,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我只是想赚钱,想让苏酥成为百万小富婆罢了。”

    李东方想到这儿时,电话响了。

    三更半夜的,谁给他打电话?

    “难道是子佩,出什么事了!?”

    李东方心中一紧,慌忙接通了电话。

    “东哥,我是麻花啊。”

    听到麻花的声音后,李东方提起的那颗心,咣当落地。

    尤其听到麻花的声音很正常,还带着明显的兴奋后,李东方张嘴就骂:“糙!你是不是被狗日了?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吓了我个半死!”

    “东哥——”

    麻花很委屈:“当初我们外出送货时,可是你嘱咐我们,谁最先返回白云县,谁就得马上给你打电话,无论是白天黑夜,你都会重重有赏的。我可是17个小组里,第一个返回白云县的。为了给你打电话,我还特意跑来了县医院,打着秦总的旗号,才找到电话的。”

    嗯?

    我当初说过吗?

    李东方愣了下,随即干咳一声:“那个什么,知道了。等明天,给你记功。哦,你是开着轻卡的吧?好,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结束通话后,李东方叹了口气:“唉。”

    “我这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稍稍有点风吹草动,我就以为是陈宝贝出什么事了。”

    “再这样下去,我非得神经衰弱不可。”

    “不行,得早点和陈宝贝把工程竣工,在温柔乡里寻找安全感。”

    “幸好这一天不远了。”

    “王者虽说不是个好东西,但做事还是很靠谱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等运动会召开后,我得亲自见见那个孟大师。”

    “嘿嘿——”

    想到随着孟大师的到来,马上就能和子佩顺利竣工,李东方那颗纯洁的心儿,就忍不住的荡漾了起来。

    眼前又浮上了陈宝贝,轻轻扭着腰肢,嗲嗲娇喊着李东方同志,要加油的那一幕。

    “陈宝贝,耐心的等哟。”

    李东方满脸龌龊的笑意,任凭思绪信马由缰,回到了家里。

    洗澡。

    睡觉!

    后天,天东省的高校运动会就要开始了。

    明天,李东方就得派遣大批的人手去那边,提前做准备,而且还得拍女排姑娘们的巨幅宣传画等等。

    “幸亏我还很年轻,身体素质不错。要不然,总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肯定承受不住。”

    李东方用毛巾擦干头发,对着镜子摆了个健美的造型。

    挺失望的。

    镜子里的男人,帅是很帅了,就是没多少疙瘩肉,倒是特像白条鸡。

    “以后我也得早起,打打沙袋,跑跑步了。”

    李东方第八十八次,发誓明天要早起锻炼身体后,才走出了浴室。

    然后愣住。

    床沿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皮衣,把身材勾勒的那叫一个夸张!

    尤其她把横着的拉链,轻轻拉开后。

    那两个被一刀,砍成两半的排球,就砰地跳了出来。

    红白相映!

    分外娇艳。

    路雪起身,踩着脚丫,袅袅婷婷的走到他面前,用特有的烟嗓问:“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她们——

    就是秦明秀等人。

    李东方的眼睛,本能的看着那两个轻颤,说:“估计不到凌晨三点,她们是不会回来的。”

    三点之前,秦明秀等人也回不来。

    王子食品厂昨晚正式成立后,暂且不说后续工作,单说核算成本,批发还有零售等价格为几何,怎么推广,新厂建在哪儿,尤其黄贺等人的投资合同等等,她们都得连夜搞定。

    李东方送给她们的惊喜,让她们浑身充满了干劲,如果不挑灯夜战,肯定会失眠的。

    路雪不再问。

    她只是牵着李东方的手,走出了主卧。

    这个女人越来越懂事了。

    她牢牢记住了,李东方当初警告她,不能在主卧内做什么的那番话。

    再说了,她也喜欢去她的房间。

    在书房内,她有着“主场作战”的底气。

    她关上门,看着顺势倚在门板上的李东方,右手食指在自己饱满的唇上,轻轻压力下,才问:“还是,那张嘴?”

    李东方——

    满头雾水的样子。

    路雪则轻笑了下,缓缓抬起左脚,踩在了床沿上。

    李东方低头看了眼,又看向了她的嘴。

    她特意在抹了口红,鲜血一样的红,看上去很恶俗,却偏偏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恶魅力。

    路雪明白了。

    她媚媚的笑了下,慢慢跪了下来。

    李东方就倚在门板上,静静的看着她。

    当温暖来临后,他轻抚着女人的秀发,闭上了眼。

    俩人早就有过两次了,今晚当路雪主动后,李东方没必要再假惺惺的拒绝。

    他也知道,路雪今晚这样大胆,就是因为李东方给她配股了。

    这也算是她在李东方的心中,正式占据了一席之地。

    她很开心,很激动。

    尤其看到她穿着的红色皮衣后,李东方更能确定,这是子佩送给她的。

    今晚——

    就算李东方选择了那张嘴,也是水到渠成的自然。

    不过——

    就在李东方去搜寻“不过”的答案时,余小娟却在无声哭泣着,把头伸进了从车间梁上,垂下来的绳套。

    她衣衫不整。

    她披头散发。

    她身上散着难闻的酒味,甚至呕吐物特殊的味道。

    没有任何的语言文字,能形容在过去的一个小时内,现年23岁的余小娟,遭遇过何等的折磨。

    余小娟是镇纺织厂135个女工中,文凭最高的一个,中专技校毕业。

    虽说后世的中专技校,和“野鸡”学校没啥区别,但在九零年代,中专文凭还是很可以的。

    起码余小娟在毕业后,学校还在白云县的一个厂子里,给她安排了工作。

    只是余小娟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她婉拒了学校的分配,回到了天桥镇。

    她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虽说从地里抛食吃,这辈子都别想发家致富,但也不会因此,就连累余小娟放弃在县城的工作机会,回到天桥镇。

    余小娟回到天桥工作,是因为她的哥哥。

    她哥哥余武是个退役军人。

    上过战场的那种!

    可就因为余武上过战场,才落下了终身残疾,只能坐轮椅的遗憾。

    余武是个残疾人,不能外出打工,干农活,甚至还得需要人照顾,父母肩膀上的重担,就更加的重了。

    余小娟这才回到了天桥镇,就为能就近工作,能照顾家里。

    她是中专文凭,而且心灵手巧,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纺织厂一车间的主任。

    也正是受哥哥的连累,余小娟始终没解决个人的终身大事。

    她不求男方家有多少钱,甚至不求长相和年龄。

    她只希望,等她结婚后,丈夫能帮她一起照顾哥哥。

    这条件——

    就连最想找老婆的男人,都无法接受啊。

    毕竟六零后的适婚年轻人,谁家不是兄弟姐妹好几个?

    能把自家日子过好了,就已经很不错了,哪儿有能力帮余小娟,照顾残疾哥哥?

    就这样,余小娟虽说心灵手巧,相貌不错,文凭也可以,但在很多同龄女孩都有了孩子时,她还是一个人。

    为了不连累妹妹的终身大事,多次劝说她都没效果后,余武几次想走绝路。

    就在去年,余武还偷偷喝了农药。

    结果——

    他不但自己遭罪,而且还因家里抢救他,又花费了一笔钱!

    余武被抢救过来后,余小娟哭着跪在他面前:“哥,不要这样子嘛!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好好的,我这辈子都不嫁人,又能咋样啊!?”

    妹妹的哭声,让当初从战场上下来,双脚被截去,都紧咬牙关不吭声的余武,也是放声痛哭。

    从那次后,余武不再寻死觅活,为了让妹妹安心工作,他开始振作起来,学修理电器的手艺。

    打消哥哥的消极念头后,余小娟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可是——

    纺织厂要倒闭了。

    眼看就要丢掉饭碗,就在余小娟心中彷徨时,天桥镇的王一哥出手了!

    王悦拉来了几个朋友。

    正如秦子沁,李东方所想的那样,就凭王悦的背景和人脉,要想救活这样一个小厂子,根本不是大问题。

    无论是转型,还是让产品升级,以及随后的销售等等,王悦都能搞定。

    一心想做出成绩的王悦,不但要救活纺织厂,而且还要做到最好!

    只有做到最好,王悦才能抗衡来自路雪的压力。

    他找来的这几个朋友,也没把救活这样一个小厂,放在眼里。

    他们昨天傍晚,才来到天桥镇的。

    做事业心切的王悦,立即带着他们去了纺织厂。

    救星来了——

    余小娟和几个厂领导,肯定得全程陪同。

    等王悦带着几个兄弟,简单解过纺织厂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王悦索性定了酒菜,就在纺织厂的办公室内,边吃边协商纺织厂以后的出路。

    喝着喝着——

    王悦因感激兄弟们的帮助,开心下喝醉了。

    纺织厂的几个领导,也个个都满脸涨红,话都说不清了。

    七八个人里,就一晚上都在满水的余小娟不喝酒,始终保持着清醒。

    可这么多大男人,她一个女孩子家,也照顾不过来啊。

    余小娟能做的,就是帮醉倒在椅子上的人,披上衣服,打扫卫生。

    很快,王悦等人就鼾声如雷了。

    余小娟想回家,却又不放心一群醉汉在这儿。

    她决定在车间里凑合一个晚上。

    反正以往也不是没加过夜班,纺织厂里更不缺少取暖的东西。

    但就在余小娟刚躺在车间的简易木板床上,门开了。

    原来——

    王悦那几个朋友,虽说喝的也不少,也想好好睡一觉,可个个都身娇肉贵的,实在睡不着。

    他们醒来后,来到了院子里抽烟时,透过车间窗户玻璃,看到了身材窈窕的余小娟。

    于是他们借着酒兴——

    “爹,妈。哥,小娟对不起你们了。等来生,我再好好孝敬你们,照顾你们!”

    满脸泪痕的余小娟,喃喃说到这儿后,猛地抬脚,踢翻了凳子。

    纺织厂的厂长姓孙。

    老孙不知睡了多久,冻醒了。

    他晕晕乎乎的出门,找地方撒尿时,却无意中看到车间屋梁上,好像吊着人。

    “那是谁?”

    老孙一呆,慌忙连滚带爬的跑过去,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只看了一眼——

    老孙就惨叫了一声:“快来人啊,余小娟上吊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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