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圣上,之前得了这些资料和消息,微臣也不敢胡乱弹劾大臣,节度使乃是武官一品,封疆大吏,若非实据,微臣自然不会是贸然弹劾,收到消息的时候微臣命令兰台寺的御史将相关涉及到的票号商户还有相关人等进行调查,桩桩件件都已经核实调查清楚,这会子折子之外,兰台寺已经预备下了各种笔录,足够证明,泾源节度使有不法事。毫无疑问。”

    皇帝还真没想到自己这位师傅居然还有这样的城府和心机,先是拿下了相关人等的笔录和口供,如此一来,还真的不是一般的闻风奏事,“这里头桩桩件件若是属实,实在是骇人听闻!”皇帝冷哼一声,“其余的贪赃枉法的事儿也都罢了,算不得什么要紧的,只是这个贪污军粮的事儿,若是真的,就该明正典刑!”

    皇帝显然不高兴了,政事堂诸相都微微欠身,有几个人的心里头都不以为然,若是贪墨一些军粮来换正常的节度使开销,这是大家伙都会做的事儿,尤其是那个胡光墉,他理财多年,是见惯了这些节度使如此拿军粮出来折扣银两作为当地节度使府的开销用度的,虽然不合法,可倒也是不能明说的潜规则罢了,“不敢问翁师傅,”他斟酌了一二,“这贪墨军粮,不知道根据您的调查,是怎么个贪墨法?须知道军粮每一处都根据节度使兵马所需拨付到位,若是寻常的法子,必然是贪墨不了的,”胡光墉老神在在的说道,“翁师傅可别着了底下人的道儿。”

    “天柱山匪徒甚多,泾源节度使不去围剿,反而是借围剿之名,借此靡费军粮,时而说是路上开支,时而报毁损或者是水淹火烧,”翁常熟没有上胡光墉的道儿,也不生气,气定神闲的说道,“这若是一点点,我自然也就不会过问,我也知道水至清无鱼的道理,可根据调查,这些年来,泾源节度使三分之一的军粮,都被如此贪墨掉,并且如此有一道相关的商铺票号等在处置这些粮食。”

    三分之一,这就是十分夸张的数目了!胡光墉顿时闭口不言,他本来是理财之人,不是什么军方代表,和这个泾源节度使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除却夏天的冰敬和冬日的碳敬之外毫无关系,犯不上为这样的人说话。

    翁常熟朝着皇帝又微微鞠躬,“这银子贪墨了,若是节度使拿做节度府之用,这倒也罢了,只能算是挪用,可他却用来广置房产,全为自己之私利耳。”

    这就是说不过去了,若是办公经费或者是招待费用不够,那么挪用军费也是寻常,毕竟不管是那个衙门,迎来送往的任务很大,除却很多富庶的地方官府可以征税填补窟窿之外,其余寻常的地方,只能是挪用各种费用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上司也不会认真追究这件事儿,大越朝的官场规矩,吃点喝点没事儿,但是若是拿到自己的腰包,这就是绝对不行。

    皇帝听到这个,到底是生气了,“真真是好大的胆子!泾源一地,乃是西北之重镇,关西之咽喉要害,如今西海之地不安宁,若是日后出兵征讨,泾源之地乃是最要紧的地方,朕将此地交付给他,他倒是如此来回报朕的!”

    翁常熟汇报的很是仔细,故此众人也不觉得这一次兰台寺大夫亲自出马,只是风闻奏事,而是有真真正正的把柄在他手上掐着了,这会子皇帝发怒,众人都是抬头,礼王是领班宰相,首辅阁揆,于是他连忙出声,“圣上息怒,不过是地下的人不中用,辜负圣恩,圣上龙体要紧,不可动怒气坏了龙体呀。”

    首辅没有提出解决此事的方案,倒是一味劝着皇帝不要动怒生气,永和皇帝一时间都有些哭笑不得了,“罢了,下旨,”皇帝肃然说道,“泾源节度使即刻下诏狱问罪!”

    翁常熟的折子几乎就已经定下了泾源节度使死罪了,皇帝下这个杀气腾腾的命令,众人也觉得非常符合常理,礼王忙应下,翁常熟也脸上露出了得色,自己从未有过折子这样痛痛快快让皇帝同意的,这一次别人送过来的好东西,总算是没浪费了!

    御前承旨,却又不是政事堂宰相们的事儿了,而是御前大臣的事儿,今日御前大臣一老一少,老的那位是成国公,他已经是六十多岁了,虽然当这差事儿,却也只是点卯而已,并不是真的御前站着当差,另外一位,这位头上戴着净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腰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这位王爵一直不说话,就算是这边说的再多,也是不说话的,只是闭目养神,似乎从不听宰相们的讨论一般,只是皇帝下旨,这青年才转过身子,微微鞠躬,“臣遵旨。”

    他还未走出去让翰林写旨意,“慢!”皇帝突然又说话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从刚才的严厉激动之中变成了冷漠,“这事儿,朕还要再想想,你们先跪安罢!”

    皇帝说要众人跪安,说明今日是不准备再商议此事儿了,起码御前奏对今日是不想进行了,其余的人倒也罢了,可这翁常熟倒是觉得没趣,自己这满腔热血呢,这会子皇帝就又反悔了?

    但是皇帝亲政许久,威严甚重,众人也不好询问皇帝又为何改变主意,只能是一鞠躬,鱼贯而出,皇帝沉思许久,御前的这位王爵大臣也不说话,只是垂首伺候着,香炉之中香雾氤氲升起,皇帝过了一会才问道,“北王,你觉得这事儿如何?”

    这一位就是御前大臣,四王之首北静王水溶,大越朝的爵位都是递减承袭,可北静王在四王之中功劳最大,故此如今还承袭王爵,水溶是不说话的,可听到皇帝如此吩咐,微微欠身,“圣上,臣非宰辅,这事儿臣不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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