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不扬上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很是黑人,因为齐不扬黄皮肤的面孔,话比较多,问这问那的,问齐不扬是不是第一次来旧金山,又问他来旧金山干什么,在这里有没有朋友。

    齐不扬随口敷衍,没想到司机却很热情的说他能带齐不扬去便宜的旅馆。

    出租车驶上金门大桥,齐不扬才从车窗外的环境中找到一些熟悉,一些归属感,毕竟他这在座城市住了二十多年,外面的环境没有让他丝毫有身处异国他乡的陌生感。

    他在斯坦福大学附近有一套两层小楼,门口有一个大花园,房子的旁边住着一对白人夫妇,这对夫妇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这两个孩子很顽皮,经常在他的花园干坏事,还有一个邻居是位独居的白人老太太,

    她已经去世的丈夫是斯坦福大学退休的教授,还有一对儿女,印象中很少来看望老太太。

    老太太人非常友善热心,有的时候会帮忙他修剪花园

    齐不扬沉浸在曾经生活的记忆中,突然黑人司机问道:“先生,你所说的街道到了,接下来该怎么走。”

    齐不扬神,指点着司机来到他以前住的房子门口。

    黑人司机忍不住笑道:“好像你对这一带比我还要熟悉。”

    齐不扬笑笑不语,他家住在这里,每天上下班,自然要比这位黑人司机熟悉。

    付了车钱,站在自己二层小楼的花园前,齐不扬心头莫名的激动,有种一段久远的旅程后终于家的感觉。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正在这时候,刚好看见白人邻居夫妇带着孩子走出家门口,只见那两个孩子个头已经长高不小,好像懂事了不少。

    白人夫妇突然发现他了,男主人特意走了过来,礼貌的询问道;“先生,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齐不扬知道这位以前每天都会见面打招呼的男人已经认不出来自己了,就应道:“我来自华夏,请问这是戴瑞君是不是住在这里吗?”

    听到齐不扬提起这个名字,白人男子脸色一变,“你与君先生是什么关系,他因为车祸已经去世三年了,你不知道吗?”

    齐不扬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说他是君无邪的亲戚,并不知道君无邪已经去世了,这次是投奔君无邪来的,地址是好几年君无邪华夏探亲留给他的。

    那边女主人在督促男主人赶紧送孩子学校上学。

    “先生,君先生有个情人,有的时候会过来,这样吧,你留下一个联系方式,等那个女人过来来,我再打电话联系你好吗?现在我要送孩子学校。”

    情人?齐不扬一愣,在白人邻居的督促下,齐不扬留下了一个电话。

    “非常感谢,肖恩先生。”

    白人男人在半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怎么知道我的姓氏。

    原本以为会杂草丛生的花园,却修剪的十分干净整齐,跟他出车祸那个早上没有什么区别。

    会是那位热心友好的邻居老太太吗?

    齐不扬想到这里忍不住朝邻居老太太的房子看去,刚好房门打开,一想到要见到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齐不扬竟有些激动。

    走出家门口的却是一位穿着职业装准备上班的漂亮女士。

    齐不扬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这位漂亮女士看见他却有些警惕。

    “女士,你好,这是文森特太太的家吗?”

    漂亮女士非常不友善的冷漠应了一句:“那位老太太在一年多已经去世了,现在我是这房子的主人。”说着不理睬齐不扬,走进车库开车离开。

    齐不扬立即发呆,心中感慨时间流逝不等人。

    齐不扬来到自己家门口,因为这会大部分人已经上班去了,倒也没有人发现他异常的举动,这一带是富人区,治安一直很好。

    从房子的外表看,一点也看不出来久无人住的样子,齐不扬找到了藏在门前花丛下的备用钥匙,打开门进入自己的房子,曾经的房子。

    原本以为家里会是一层厚厚的灰尘,出乎意料的却干净整洁,客厅、厨房、卫生间、餐厅,几乎跟三年前的那个早上没有什么变化,就连房子的一些陈设,一些装饰品的位置都没有变,这倒让齐不扬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随手触碰每一件家具,齐不扬都有一种触电的感觉,心中感慨一点都没有变,至少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时间似乎是停止的。

    齐不扬特意上了二楼,来到自己平时工作的书房,他记得那天晚上自己的工作桌上资料堆积如山,出乎意料的是,工作桌上干净整洁,并没有堆积如山的资料,桌上最显眼的是一张相框内的照片,那是他与他第一届学生的全体合照。

    齐不扬在这张曾经不知道坐过多少次的办公桌坐了下来,打开窗帘,柔和的阳光映照入屋,多了一些生机勃勃,窗口的空旷让人很是舒适,其实他大多数在夜晚工作,而这扇窗的外面看见时大多数时候是一片漆黑。

    齐不扬就坐着,看着周围的一景一物,心头奇思妙想。

    坐着坐着,齐不扬突然想到什么,立即站起来在书房书架下的抽屉里翻了起来,一个又一个抽屉的翻,原本干净整齐的书房就被齐不扬捣的凌乱,感觉就像招了贼似的。

    终于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一包被油纸包起来的东西,齐不扬露出惊喜的表情,打开油纸,里面却只不过是一根根削的齐正的长麻竹。

    没想到这东西还在,三年了这些麻竹还能找的到,放置了三年的麻竹表面颜色已经变得有些灰尘。

    当年他有一把折扇,这玩意在美国还真是稀罕物,珍妮表示她很喜欢这把奇怪的扇子,希望齐不扬能送给她,当时齐不扬表示这是她母亲送给她的东西,不能赠送,但是他可以坐重新制作一把差不多的送给珍妮。

    那把扇子却是对齐不扬很有意义,上面的训言时时刻刻提醒他为人处世,扇子这一华夏传统物品又让他别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加上母亲当时已经去世,齐不扬对这把扇子十分珍视,要不然早就送给珍妮了。

    制作一把扇子对齐不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可是齐不扬偏偏就没有空闲的时间来完全这件事,所完成的工作只是削好了这十二根麻竹。

    这边给麻竹抹上一层油放在窗台上晾晒,就立即着手准备一张宣纸,剪裁成扇形。

    又自己找了些床饰上的流苏,签上线该做成吊穗。

    又找了铜制扣件把晒干的麻竹片连接起来,做好扇骨,将裁剪好的宣纸粘上。尾段挂上吊穗。

    扇子的形状就基本完成了,最后就是在扇子上面作画。

    扇子这一物品,齐不扬向珍妮讲述了不少故事,扇子的由来,在华夏古时文人雅士随身必备的物品,在一开始,扇面上书画更是与文化艺术分不开来,就连皇帝也有自己的一把扇子

    这些内容对一个华夏人来说故事内容很平淡,但是对于珍妮这个外国人来说,却充满了奇趣,就像我们听希腊神话传说,总会对故事内容怀中一股敬畏和探索了解的渴望。

    作为出身世家的齐不扬,传统文化的底蕴被很好的继承,他不仅写的一笔好书画,还画的一手好画,晓春红梅信手拈来。

    很快一把古香古色的传统扇子就制作完成。

    也没花费他多少时间,可是在以前,这样一把扇子却拖了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完成,说到底还是“心”在作祟,如果你真的有心用心去完成一件事,很快就能达成目标,反而如何是随行敷衍的态度,那也许一辈子都完成不了。

    齐不扬看着扇子,突然莞尔,只感觉这把扇子好像就是与珍妮前生的信物,用作这辈子来相认确定身份的,看见这样一把扇子,怕是他什么都不必说了吧,越想越觉得神妙非常,心中冲动的恨不得马上出现在珍妮的面前。

    齐不扬特意来到自己的卧室,打开自己的衣柜,衣柜里的衣服被整齐的保存完好,丝毫没有出现虫蛀和潮湿的迹象,正常情况下,衣服放在柜子里三年不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至少有异味吧,然而并没有,这让齐不扬立即恍悟,有人一直在清洁打扫这个家,联想到肖恩先生所说的那位情人,齐不扬觉得很可能就是珍妮,应该能够百分百确定。

    一个人能够在自己死后的三年间如此的对待自己,齐不扬心中万分感动,就算是亲人,三年的时间也足够将自己淡忘,心头就算有再大的悲伤也早已挥散干净。

    齐不扬原本打算换上一套自己以前的衣服,然而身材却已经不一样了,他以前一米八多的身高,衣服穿上身上不贴身,松松垮垮有点像唱戏的大服了。

    无奈之下,齐不扬只好换原来的衣服。

    忍不住看着柜子里的每一件衣服,这西服是珍妮给他挑的,衬衣、裤子、皮带,皮鞋几乎每一样衣物都离不开珍妮,此刻后知后觉,才知道在那段自己全身心投入研究的日子里,如果没有珍妮的照顾,自己将会邋遢成何种地步,自己的生活将会糟糕混乱到何种地步,而实际上,在他段日子里他的生活却条条有序,珍妮扮演的不仅仅是助手的角色,不仅仅是佣人的角色,用华夏一个评价非常高的词语贤内助。

    然而珍妮并非自己的妻子,自己跟她之间更没有爱情作为基础。

    齐不扬感到很内疚,庆幸自己还活着,还有机会弥补和偿还。

    他走出自家门口,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把刚刚制作的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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