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
“这个,牢房并没有出入的痕迹,晚上我们去送饭时,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李永跳下了马车,走到那佣人面前:“不是安排人看守她了吗?没人看到可疑人士?”
如此悄无声息地下手……黑马城内,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只有血族的刺客了吧?
如果说之前李永对那名血族刺客以及传闻中袭击了城堡的无数被鲜血控制的傀儡和数量众多的血裔如何完成刺杀还有诸多疑虑, 在知道德拉古的状况后,便豁然开朗。
有一位白银位阶的监察者帮忙,这些人不管是隐藏还是袭击难易度都降低不止一筹。
‘灭口吗?’
李永在内心中感叹着对方的果决和谨慎。
这灭口的对象,应该只有切尔茜夫人一人,至于诺西,十有八九是殃及池鱼了。
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即便再怎么说要惩罚切尔茜夫人, 他也不可能上刑审问。而那些佣人,隶属于康奈德家族的骑士就更不敢对子爵夫人用刑了。
所以他没想到对方真会小心到这种程度,但事实上,切尔茜夫人一死,对他而言的确不是一个好消息。
现在的康奈德家并非一言堂。
再加上有德拉古这个监察者的二五仔在,切尔茜夫人一死,别说线索,那顶“谋害次子三子”的帽子便很难扣下去。
——人都死了?你为了夺得家主之位,竟然要给已经死去的主母泼这样的脏水?
变成这样就麻烦了。
在李永的询问下,佣人可谓一问三不知。
那名血族刺客真地厉害到这种程度?李永产生过这样的惊疑,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如今家族内部空虚,执法队的大部分力量都调动去搜查菲利克斯了,剩下能看管牢狱的就几个普通的黑铁骑士,面对那名拥有刺杀白银位阶骑士这一战绩的血族刺客,恐怕还真连一点风声都察觉不了。
当然,对方之所以敢如此猖狂,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的刺杀收益高而风险小。有德拉古保护,恐怕谁都找不到。
德拉古这一存在之所以麻烦,就在于其监察者的身份, 即便李永将其和血族有牵扯的事情告诉两位家族守护者, 他们也会左右推搡。
除非手握决定性的证据,他们绝对不会冒着被皇室清算的风险去捉拿德拉古。
这一点,对李永而言也是一样。
可以拿捏德拉古的,唯有德拉古的直属上司和皇室。他若是主动攻击,不论何种理由,都会被视为叛逆。这便是德拉古有恃无恐的理由。
想到此处,李永便浑身别扭,心情浮躁。一个手握免死金牌,还连死都不怕的人,你还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没有将心情表露出来,只是轻吐了口气,道:“走,带我去看看。”
“好的……”
“等等,李永。”
卢娜却拉住了李永的肩膀,打断道:“你的那位小侍女,似乎正陷入麻烦之中。我能感觉到她狂暴的力量,地点……大概就在昨天那个大厅再往里一两百米的位置。”
李永哪里听不出“小侍女”指的是谁, 顿时面色一变, 侧过身,对那佣人摆了摆手道:“我突然有其他要紧的事情。切尔茜夫人他们死了的事情先放一放……啊,不,算了,你找克莱尔处理一下就行了。”
那语气仿佛在说着“反正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佣人露出难色,放下主母死亡的事件去处理一个侍女可能遇上的问题?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啊。
可没等他劝谏,李永已经一个箭步飞奔出去。
“明明是为了那个小侍女,但是……这份果决真帅啊~~~!”
卢娜看着李永远去的背影,双眼仿佛闪烁着星星。
“特别是那句——算了,你找克莱尔处理一下就行了。”
看着瓮声瓮气地学着李永的语气模仿了最后一句话的卢娜,佣人十分识趣地低下了头。
……
时间要拨回大概一个小时前。
“你,叫你呢!李永那个废物的跟屁虫,胡子拉渣的长脸大叔!”
这是诺拉踏入演武场中,倚靠着门栏,对阿福德斯挑着眉说出的第一句话。
“那个小屁孩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我康奈德家私人练习的场地,随便一个平民也能进来锻炼了?还是,怎么说,我那个三哥实际上是一个变态萝莉控吗?打算把她从小养成自己日后的亲卫?”
而这便是第二句。
阿福德斯和卡雅双双停下了剑来。
被称作胡子拉渣的长脸大叔并没有让阿福德斯产生任何情绪变化,他持剑的右手背至身后,左手平放胸前,弯腰行礼道:“诺拉小姐,让卡雅在这里随我锻炼是经过李永少爷和克莱尔少爷准许的事情,请多见谅。”
事实上这事理所当然不会特意通知克莱尔一声,主要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克莱尔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拿这个和李永计较。
阿福德斯十分清楚这一点,未免面前的刁蛮大小姐继续纠缠,随口便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言。想必克莱尔知道之后会十分乐意帮忙圆上。
果不其然,在听到克莱尔的名字之后,诺拉面色一变,嘴角抽动了一下,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阿福德斯抬起头来,表情平静地问道:“除此之外,不知诺拉小姐找我们两位仆从有何要事?”
一旁紧随阿福德斯其后模仿行礼的卡雅也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诺拉。显然,诺拉的那一番让这只小野兽非常不愉快,但她不会说的,她会忍耐。
诺拉眯了眯眼,挺了挺胸,上前一步,道:“要事?当然是有事了。”
她轻笑道:“长脸的大叔,我记得你是李永的剑术导师吧?我刚回来,现在正好缺一个剑术陪练,能不能陪陪我?”
阿福德斯见到那笑容,却是背脊一寒。所谓皮笑肉不笑,便是如此。
这位大小姐只是打算和他好好锻炼一下剑术?他一厘米都不会这么想!
而事实也是如此。
诺拉过去仅仅只是不屑于欺负李永。但作为家族中第二受宠的贵族子嗣,她若无所顾忌起来,绝不下于诺西。
而今日,“突闻噩耗”之后,却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生出要“给李永一点颜色看看”的念头。却因为李永如今身份实力的变化,几无可能。
她心中的憋闷可想而知。
可她不能动李永,还不敢动这两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侍从不成?不过是两个下人,就算她真给他们一点苦头吃,他那个三哥又能拿自己怎么样?他好不容易和二哥有了点交情,怎么会因为区区两个下人找自己麻烦?还不是只能憋着!
正好让尊敬的学姐看看他那个窝囊的样子!连自己的人都保护不好的人,说不定学姐瞬间就会对他幻灭,清醒过来呢!
陷入无边遐想,诺拉的脸上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这笑容越发让阿福德斯寒颤。
生活在黑马城堡十多年,他如何不知晓这个可爱少女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小恶魔?
他沉声道:“对不起,诺拉小姐,少爷吩咐了我培训卡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成长起来。恕难……从命!”
诺拉的笑容戛然而止,她眼帘微垂,稍稍探出上半身,构建出一种侵略性的姿态:“你在拒绝我?身为康奈德家的家仆,却拒绝我诺拉·康奈德的命令!?”
阿福德斯硬着头皮:“在下是直属于李永少爷的亲随,当然是以李永少爷的命令为最优先!”
“很好……”
诺拉面无表情地轻轻点头,心中越发不快:‘明明老老实实听我的就对了。’
她原本想的是提出“合理”的要求,再“不小心”打伤阿福德斯。这计划天衣无缝,毕竟在演武锻炼中收不住手,受到一些小伤也合情合理。
再怎么说,面前这家伙也跟了李永那个废物很长一段时间,真地毫无理由就打伤对方,那就是撕破脸皮了。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再找一个别的理由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了卡雅:“刚才你们的锻炼我都看在眼里。说实话,不管是哪个方面都是错漏百出,就她这样子,怎么能当得好我那三哥的亲卫?这样如何,我也来给她好好上一课,帮助你来促进她的成长怎么样?”
阿福德斯面色一变:“小姐,这,这不合适吧。而且这是卡雅今天第一天握剑,在我看来,她的成长已经足够迅速了!”
“你的意思是我判断有误咯?”
“这……不是,在下只是觉得,不宜操之过急……”
“哈?你刚才不是说三哥要你在最短时间让她成长起来吗?现在又说操之过急?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不,私以为,这欲速不达和最短时间内成长并不矛盾……”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对的了?你不会觉得自己的那点三脚猫功夫,比我从帝国最顶尖的学院里学来的技术更强吧?”
“这……”
看着越发胡搅蛮缠,得理不饶人的诺拉,阿福德斯汗都冒出来了。
他就是一个剑术老师,受过点教育,但如何比得诺拉这种受过正统教育的人牙尖嘴利?
最重要的是,身为下人,有太多话说不得,一说出口有可能就是对贵族不敬的罪名,实难应对。
眼看着一个个高帽被硬扣到自己头上,眼看着自家少爷莫名其妙就要成为诺拉口中抨击帝国制度的叛逆者,阿福德斯终于有些无法抵挡。
“小姐……请让我做您的陪练吧。但是,仅仅只是剑术陪练,若小姐您使用斗气,我这老骨头恐怕扛不住一下。”
“你是觉得我会故意用斗气让你受伤?嗯?”
“在下绝无此意……”
即便诺拉承诺只是剑术陪练,阿福德斯依旧不会放心。他之所以答应下来,最重要的原因是此时已经日渐西沉,李永随时都会回来,只要撑到那个时候便没有问题!
诺拉看着终于应承下来的阿福德斯,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容。
‘笨蛋,你一个完全没有斗气天赋的凡人,我偷偷使用一点斗气,你又如何发现得了?’
很快,诺拉从演武场中抓过一把木剑,穿上了护具,和阿福德斯对峙起来。
随着切磋开始,阿福德斯一直提着那口气微微放松。虽然有数次碰撞,但都有护具抵挡,只是些许正常的能够承受冲击透过护具。
‘似乎这位刁蛮的大小姐经过学院的磨砺之后,的确收敛了几分?’
如此切磋了十数分钟,阿福德斯毕竟是肉体凡胎,不具备超凡的恢复力,这么长时间的切磋加上此前本就给卡雅教育锻炼的消耗,精神和肉体都极其疲惫。
不由露出了一个空档。
砰!
诺拉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木剑猛地戳在了阿福德斯的护手之上。
“唔啊!!!”
已入中年的阿福德斯瞬间冷汗狂冒,用左手捂着自己的右手手腕,发出痛苦的喊叫声。
这声音甚至穿出了演武场。
“哎呀,对不起啊,大叔。一时间没有控制住力道。”
“没、没事……”阿福德斯龇牙咧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是我不小心……”
这个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愚蠢天真。
“发生什么事了吗!?——唉!?诺拉小姐!?”
有佣人急急忙忙跑到了演武场里,在看到诺拉之后,顿时噤声。
诺拉回头,摘下了头盔,对那佣人浅浅一笑:“没什么事情,就是让这位大叔陪我切磋,不小心闹出了点声音。嗯,如果等一下还有这种声音引来了其他人的话,帮忙替我解释一下哦。”
“好、好的。”
佣人的额角冒汗。还有这种声音?如果是意外的话,为什么要用“还”这个字眼?这个疑问他自然是不敢问的。
卡雅死死地盯着诺拉,抿了抿唇,终于开口:“你——”
“卡雅!!!”
阿福德斯突然大喝一声,止住了卡雅的话头,给了被他的声音吓到的卡雅一个安慰的笑容:“我没事,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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