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很寻常,每个人都有头发,或者说曾经有过头发,没啥稀奇的。

    但是当发量多到一定程度后,就容易引起恐慌。

    就譬如现在。

    大量的头发好像墨汁在水中晕开般从海底涌出,眨眼间就铺满了将近半里的海面,无穷无尽般急速扩散。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捧着发丝低头哭泣的鬼魅影子。

    袁玉堂艰难地站起来,不由得感到阵阵毛骨悚然。

    突兀间福至心灵,他想起掌门秘册里记载了《大荒经》内的一段记述:

    世间有鬼,形态酷妇女,发多如瀑,秉至阴至秽而生,天性喜水而居,常见捧发而泣,号曰啼发女,逢人问之发去何从,如答错,必薨之。

    又是一个鬼中异种!

    自己到底倒了啥血霉,怎么最近那么点背,接二连三总是遇到一些罕见的恐怖鬼怪。

    袁玉堂颤抖着起身,举目四顾,周围除了不停扩张的诡异黑发外就是茫茫无边的大海,就算有心逃跑,也无处可去啊。

    “呜呜呜,我的头发哟~”

    “呜呜呜,我的头发去哪了?”

    “呜呜呜,还我头发~”

    啼发女捧着头发啜泣,嘴里念叨着翻来覆去的三句话,每重复一次,黑发扩散的速度就快上几分。

    袁玉堂本想趁着啼发女暂时没对他出手逃进水里。

    只是他刚一动作,脚下的黑发地面瞬间暴动,疯狂地缠住他的双脚往上蔓延。

    “卧槽~”袁玉堂惊骇地爆了句粗话,拼命想挣断身上的夺命黑发。

    不料那些潮湿的黑发看似纤弱,实则坚如钢丝,饶是袁玉堂蛮力过人,也难以挣断。

    而且越是挣扎,那黑发缠绕的速度就越快。

    很快袁玉堂双臂就被缠得动弹不得。

    然后是肩膀,再到脖颈。

    袁玉堂感觉自己就像被蜘蛛丝黏住的昆虫,马上就要被黑发堵塞口鼻活活闷死了。

    然而黑发仅仅只是缠到他脖颈处就停下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间一股怪力将他托起,横移拉扯到啼发女面前。

    袁玉堂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他知道真正考验生死的时候要来了。

    “呜呜呜~”

    在瘆人发寒的哭声中,从现身后就一只低头啜泣的啼发女缓缓抬起头。

    只看一眼,袁玉堂就差点忍不住作呕。

    天啊,世间居然有如此恶心的面孔。

    浓密黑发之下赫然是一张恐怖的鬼脸,两只煞白无异色的鬼目占据了眼眶位置,往下却是像鱼类翕合的绿豆鼻孔,再下就是一张满嘴烂牙的紫黑大口。

    尽管这样的五官组合已经足够诡异,但是真正让袁玉堂犯恶心的,却是五官之外的脸庞。

    啼发女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粗得可以塞下芝麻,而且里面还有不停蠕动的发根黑头,就好像所有毛孔都长着寄生虫般,恶心得一塌糊涂。

    “呜呜呜,我的头发不见,你知道我的头发去哪里了吗?”啼发女果然没有第一时间下杀手,而是按照《大荒经》上的记述,问了一个离谱到家的问题。

    袁玉堂脸色铁青,脑筋拼命在思考该如何应对。

    有一说一,啼发女有点像前世东瀛国流传甚广的都市传说妖怪裂口女。

    传说裂口女会专门挑选落单的小孩子向他们询问自己漂亮不,如果回答漂亮,她就会露出原形重复再问。

    如果小孩子如实回答不漂亮,她就会当场杀死吃掉当事人。

    如果违心地回答漂亮,她就会把那个小孩的嘴巴撕成像她的样子。

    这已经是一个悖论式的绝命题,无论怎么回答都是死路一条。

    啼发女也是一样,明明手里捧着大簇头发,偏偏却问头发去哪里了。

    所以袁玉堂只要开口都是必死无疑。

    感觉身上缠绕的发丝越来越近,袁玉堂呼吸愈发困难,不由得心生绝望。

    刚刚他还幻想,期盼古书能像以往多次必死绝境时力挽狂澜。

    但是自从进了天门楼阁后,《天罡秘术》就像缄默了一般,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希望破碎,袁玉堂一颗心直沉谷底。

    意识模糊,浑身撕裂般疼痛,啼发女霍然是想生生把他勒成肉酱。

    弥留之际,袁玉堂好似听到体内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响起,旋即就失去意识。

    忽地。

    一股不属于袁玉堂的滔天阴气猛然爆发,如臌胀的皮球般,硬是把啼发女坚韧无比的头发全部崩断。

    刹那间海面上风云变色,阴气冲天。

    “滚!”

    一声暴戾至极的咆哮骤然从袁玉堂身体里传出,如飓风袭岸,瞬间就把方圆十丈内的蠕动黑发悉数震碎。

    “哇~”

    啼发女鬼叫一声,急促后退。

    足足退出将近一里外她才敢站稳,数之不尽的黑发自水底浮现,纷纷扬扬,仿若遮天蔽日的巨大乌云。

    啼发女丑陋狰狞的鬼脸首次露出凝重之色,不安地匍匐身躯,像是在警惕着什么劲敌。

    袁玉堂头颅低垂,口水流淌,阵阵强烈阴风像是无形有质的台阶般,神奇地把他悬浮在海面之上。

    突然间,他嘴皮子颠动,缓缓‘开口’道,“这小子属吾之所有,敢过界,吾就点汝天灯!”

    话语未落,一股实质般的滔天气焰滚滚而去,把海面荡出万道涟漪。

    “呜呜呜,我的头发啊~”

    感受到危险,铺天盖地般蠕动的头发瞬间凝聚成一面巨盾,硬扛了气焰冲击。

    轰!

    一声巨响骤然荡开,碰撞产生的余波掀起滔天浪涛,宛如海上风暴。

    “呜呜,头发,头发啊~”

    啼发女像受到刺激般,仰头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旋即融入乌云般厚实的头发里,化作一道黑色霹雳飙射而去。

    袁玉堂明明双目紧闭,却像洞察一切,嘴角生硬地抽动做冷笑状,“不自量力,就汝也配和吾抢食?”

    说着,他便如扯线木偶般徐徐抬起双手交叉额前,气势滂湃。

    “十法·瞬切!”

    蓦然,一道仿佛贯通天地的线条骤生,瞬间消失无踪。

    下一秒,高比天穹,深如大海,小若水花,一切有形之物仿佛都被无形之刃整齐切割开。

    裹着无尽黑发冲刺的啼发女徒然一窒,无数道透明细线悄然爬满身上。

    宛如钢筋绷断的崩崩声响密集响起。

    最后,啼发女犹如拼凑的积木般,轻缓且不可逆地当空粉碎。

    袁玉堂身上那个不明意识竟恐怖如斯,连能秒杀怨魂巅峰鬼新娘的啼发女都非一合之敌。

    解决掉啼发女后,那个不明意识并未隐觅,控制着袁玉堂的身体‘环视’一周,悲愤莫名地咆哮道,“诸葛匹夫,安敢如此辱吾?”

    “待吾觅得真身,重生再世之日,必屠尽汝之子孙后代!”

    似乎承受不住那可怕的杀气,袁玉堂体表赫然快速出现龟裂痕迹,仿佛下一刻就要粉身碎骨。

    不明意识爆发的气势实在太强了,仿佛空间都容纳不住,疤痕累累的无边大海疯狂倒灌,天穹皴裂,仿若末日降临。

    突然,异变再生。

    一直没有动静的古书《天罡秘术》骤然豪光万丈,被袁玉堂紧握的银质十字架也散溢出洁白圣光。

    两个浩瀚莫深的无上伟力如泰山压顶般,同时将暴怒的不明意识镇压下去。

    “啊~可恶!”

    “别以为吾会轻易放弃,待吾重生之日,便是这方世界毁灭之日!”

    放完狠话,那股不明意识就彻底消失。

    在至高无上的豪光与至圣至洁的圣光中,袁玉堂体表的裂缝快速愈合。

    抢在这个空间完全坍塌前,两股浩瀚伟力骤然一闪,连同袁玉堂一起消失不见。

    ……

    同一时间,天门楼阁未知的区域里,一群人正在上演亡命奔逃。

    无处不在的灰烬与浓烟阻碍了视野,稍不留神就迷失方向。

    这三十多号人仿若惊吓过度的羚羊般慌不择路,一口气跑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确定危险没有追来,他们才敢停下脚步。

    大多数人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眼神里堆满了恐惧。

    即使是威严深重,实力莫测的乃木尔泰也有些失态了。

    看着在场狼狈不堪的老部下,乃木尔泰心底猛地涌出一股无名邪火。

    他压根就没想到才刚进入天门阁楼秘境就迎来毁灭性的打击。

    要知道时至今日还忠心耿耿追随身边的那三百多个金甲巴牙喇武士已经是他最后的班底了,遭遇了无面怪物自爆袭击过后,死的死,散的散。

    如今幸存的居然只剩下这点人了。

    想到惨重的损失,哪怕是凉薄冷血如他,也不禁内心滴血。

    那群无面怪物实在太恐怖了,数量奇多不说,又不好杀,而且一旦被其接触到就会瞬间爆炸。

    那爆炸的威力简直强到离谱,连他都正面挨上一击都不敢保证毫发无损。

    而且他还亲眼看到在爆炸火光中,有新的无面怪物诞生。

    这还怎么搞?

    数量多杀不死还自带重生,别说是这几百号人了,哪怕是将巅峰时期的涂山部三旗大军全部运来,也干不过这种诡异的妖物。

    至于盟友司徒弘懿?

    呵呵,大难当前能保住三十多号族人性命就不错了,谁还会去管那些南蛮子?

    思虑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猛然传入乃木尔泰耳中。

    旋即他如惊弓之鸟般暴起,厉声大喝道:

    “谁,谁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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