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攻势组成的联军在巨龙沉眠之地驻扎了两天,然后立即拔营前往东南方向四十英里外的邓肯城堡,这座曾属于德拉科瓦尔德行省的南部重镇,数百年后已然是黑暗生物和亵渎造物的乐园。

    而被联军攻占的大型森林地精营寨,直接被人类士兵们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所有蜘蛛神像、绿皮标识、建筑全部推倒,毁掉,如此庞大的建筑,即使绿皮生物再想重建,也得耗费四五年时间。

    在行军期间,一支由木精灵林地领主率领的巡林客、迷踪客和矮人旋翼机所组成斥候小队,深入到红毒液部落的另一座据点,臭名昭著的黑暗深渊,靠近黑暗深渊十几英里的时候,木精灵们发现了一座规模极大的屠戮场,以及遍布血腥战场,数以千计的森林地精哥布林、混沌角兽的残躯。

    野兽人和森林地精,两个同为人类之敌的种族大战了一场,双方都付出惨烈代价,这让莱伦万万没有想到,再紧急讨论了一次后,联军最终还是决定先夺回邓肯城堡最为重要。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季节更迭,尤其是黑森林内部的日夜温差变化,造成了不少非战斗损耗,而且行军在冬季的黑森林,非常容易遇上各类危险的掠食怪物,莱伦一直依靠木精灵斥候的侦查,规避掉不必要的敌人,他总不能永远依靠精灵的帮助。

    一路上,龙公主申珠安分守己,乖乖地跟着德拉科军队行动,她对身边每一个人都抱有善意,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尤其是她那神奇的东方医术,帮助二十多个伤员摆脱疮痛的折磨,这一行为让申珠获得了联军上下所有人的尊敬和信任。

    不可避免地,一段时间以后,包括阿德里安在内的几位爵士们都认为派永恒骑士监视申珠,是不荣誉的行为,于是,莱伦也放松了警惕,撤去了负责监护龙公主的四名骑士,荒郊野外的,她也跑不到哪里去。

    时间入夜之后,联军驻扎的营地也陷入了沉寂,整个帝国北方的苍茫大地,已经覆上一层皑皑白雪,营地内的连片火光照亮了黑暗,同时驱赶着那些饥饿的游禽走兽。

    帐篷外,龙女裹着厚毛呢大氅,姣好脸蛋冻的通红,满怀新奇地仰望夜空,自言自语:“旧世界的天气,可真冷呀~”

    说着,她小心而又谨慎地偷瞄一眼四周,很好,帐篷外的人类骑士都被那个可恶家伙撤走了,只剩下几个守夜的家伙。

    龙公主内心止不住地欢呼雀跃,她趁着机会,踮起脚尖,走路轻缓地穿过一座又一座帐篷,十几分钟以后,申珠沿着一道踩出的小路,来到了营地边缘,有三个负责守夜的矮人坐木栅栏后面,一边烤火,一边端起酒杯。

    “咯~~~”一道鸣亮,悠长的酒咯,头戴铁盔的长须矮人涨红了脸,满意地拍拍肚子,他注意到了那个蹑手蹑脚的熟悉身影,高兴地挥手打招呼道:“晚上好!申珠小姐,这么晚了要去哪啊?”

    “嘘——!长胡子艾比先生,别说话!”

    龙公主心虚地看了看四周,睁大一双漂亮的杏眼,她故作恼怒道:“我不是叮嘱过你,这几天尽量少喝啤酒么,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是吗?”

    “啊?哦哦…..”矮人挠了挠后脑勺,不再说话。

    确认了四下无人以后,就这样,申珠翻过了最后一道堑壕,来到了营地外面。

    深夜大自然的泥土气味扑面而来,久违的自由啊,终于不用看那个可恶家伙的脸色了,再没有比这更舒心的事情!

    “龙公主殿下,这么晚了,你是想去哪儿?”就在申珠心里暗自雀跃的时候,她的身边突然响起了平静的声音,莱伦腰悬屠兽者符文之牙,右手牵着一匹枣红色骏马,挑起了眉头,看着龙女申珠:“大晚上不休息,难道你们震旦龙就和蛇类一样,只有在冬眠的时候才睡觉?”

    “啊,是你,可恶家伙!我一个人无聊,出去散散心不行么?”龙公主被吓了一跳,她轻拍胸口,愤怒的目光回敬给莱伦,原本就通红的俏脸因为羞愤,变得更红了:“你居然跟踪我?变态!为什么走路都没有声音!”

    “有几个守夜的士兵看到你朝这里过来,还有,你可以在营地里面散心,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就叫一队骑士陪着你慢慢走。”莱伦淡定地解释道,没理会她的古怪问题:“别忘了我们的交易,在达成之前,你的一切安全问题都交由我来负责,不然,我怎么和你长姐交代?”

    “你….你真可恶!我只是在附近走一走,又没进入森林里面!”龙公主申珠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男人:“我警告你啊!别跟过来,小心我变龙吃掉你!”

    “吃掉我,有那个本事么?”莱伦被莫名地逗笑了,接着说道:“这样好了,我也不想麻烦骑士们休息,龙公主殿下,给你两个选择,一,乖乖原路返回自己的帐篷休息;二,你继续散心,我跟在附近,确保你的安全,自己选吧。”

    “狡猾的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想趁人之危,不,趁龙之危!”龙女申珠露出两颗白色的小虎牙:“我选第三个,自己一个人走!”

    “很抱歉,没有第三个选择。”莱伦的语气变冷,目光阴沉地看过去。

    申珠脸色变白了,她能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严厉,似乎下一秒就会把自己强行拽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龙公主不想就此放弃,她握紧双拳,最后只能说道:“……那,就选第二个!你比碧龙元伯还要死板,真让人讨厌!”

    “很好。”得到回复之后,莱伦不再说话,他伸手示意申珠可以继续散步了。

    就这样,两个人在初雪的寂静深林之下,一前一后,沿着营地边缘的羊肠小路漫步而走,龙公主知道自己逃不出莱伦的监视,索性赌气似的,走在前面加快了脚步。

    莱伦腰悬长剑,牵着骏马,保持五步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对申珠的解释半信半疑,正好趁着撤走看守的机会,试探她的举措,果然,第一夜就按捺不住试图偷溜出去。

    德拉科男爵很有耐心,他倒要看看申珠究竟想去哪里。

    可是对于龙公主来说,两个人彼此之间尴尬的寂静让她愤懑不已,一路上,除了两道不在同一节奏踩着积雪的脚步声以外,就剩下树梢上夜莺的鸣叫。

    夜晚冷风彻骨,申珠在一开始的愤懑也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渐渐地,和普通人体质无异的她感受到了寒冷,随即停下脚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漏一丝缝隙,一阵小碎步跺掉靴子上的积雪,同时呼出热气,又搓了搓小手:“哈~~~”

    龙公主搓着小手,银白色眸子偷偷看向莱伦,不免心里好奇:“这个家伙明明穿得少,又走了好远的路,为什么一点冷的样子都没有?”

    莱伦见她停下,也停下了脚步,伸手抚摸着梳理整齐的马鬃,被尤里克赐福之后,不仅仅是身体强度的提升,更为显著的一点,就当属抗冻性。

    追溯到两千年前,被尤里克选中的西格玛,冰天雪地中能赤裸上身徒手攀登白狼圣山,放眼近十几年来,现任尤里克大教宗埃米尔,曾在基斯里夫王国的极北边陲和北方废土的混沌军队血战三天三夜,而后生还。

    过了几秒之后,申珠看见莱伦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忍不住双手叉腰,没好气道:“喂!”

    德拉科男爵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龙公主殿下,走累了,那就请回去吧。”

    “才没有!我......我只是受不了身后跟着一个奇怪家伙,你,你就不能走在我旁边么,至少让我能看得到你。”申珠换了个态度,小声说道:“跟在后面什么的,太奇怪了!”

    “….嗯。”莱伦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站在她身旁。

    二人继续沿着小路行走,抵肩而行,直到现在,莱伦才发现龙公主的个头并不高,一米七左右,比起女猎巫人尤莉卡要低上一小截,勉强在他的肩膀位置。

    “喂。”行走中,申珠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她飞快瞥了莱伦一眼,又转而看向前方森林,发问道:“你,过一会儿是不是要离开营地一趟啊?”

    “不是。”莱伦摇头,一脸怀疑地表情看着龙公主。

    “那你出来还牵着马匹,晚上主人不休息,也不让坐骑休息?你这个人真坏。”龙女申珠嘟囔着说道:“人类骑士,不都是把坐骑当做第二生命,我记得震旦境内的那些巨龙马骑士,一个个恨不得整天和龙马黏在一起,几个龙庭的养马倌都快烦死他们了。”

    “帝国的骑士还有布列塔尼亚的骑士,他们也非常爱惜自己的坐骑,有些特别离谱的,例如一位骑士王国的伯爵领主,他甚至为自己的坐骑天马特意空出了一整层城堡作为马厩,并且禁止所有农奴用眼睛去玷污天马的圣洁,否则会被挖出一只眼睛,作为惩罚。”莱伦依旧很平静:“以至于后来他领地里的一部分农奴都是独眼者。”

    “好残忍……那个伯爵太坏了,比你还坏。”龙公主细眉紧皱,显然不习惯于这种恶劣惩罚:“你说的骑士王国,就没人去制约他吗?他们的国王怎么处置?”

    “制约?处置?”莱伦莞尔一笑:“我的龙公主殿下,在骑士王国,除了湖中仙女教会,再没有人会去制约骑士贵族,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震旦的平民地位如何,但是,在骑士王国,农奴对于骑士贵族而言,只是一群会说话的牲畜,是属于贵族领主的私人财产,农奴的性命,早已经明码标价,当你的钱库里有成百上千枚金币的时候,还会去在乎几枚廉价不值钱的铜币么?”

    “对于国王来说,只要没有背叛人类,投靠混沌或者和帝国勾结,他才不会去管底下贵族们的做法,因为,骑士王也需要大贵族们的支持和认可,湖中仙女教会,也是如此,而且农奴们甚至被禁止信仰湖中仙女。”

    “很那想象,那些农奴在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申珠心里很是不高兴。

    “我想,他们应该吃得饱,穿得暖,生活得舒心。”莱伦语气玩味地说道。

    “真的吗?”

    “是真是假,对于我们来说不重要。”德拉科男爵伸手轻抚了一下战马:“让我们换个话题,你刚才问我的问题,关于我为什么牵着这匹骏马。”

    “愿意告诉我?”龙公主满不在乎,她嘟着嘴:“没心没肺的家伙,早知道我就不多问,说吧!”

    “鉴于你一路上的表现,并且救治了我的士兵们,帮助他们摆脱了刀剑所赋予的痛苦,所以,这匹战马,就作为我代替被救治的士兵们感谢你的礼物。”莱伦开口了,同时,他将枣红色战马的缰绳递了过去:“说错了,是我们对你的感谢。”

    “别小看它,这一匹木精灵精心培育的雌性混血精灵战马,不会坠了你的身份。”

    “诶?给,给我的?”龙公主银白色的眸子充满惊讶,措手不及的转折,让她脸色发红,扭捏道:“我.....我不是很想要啦....”

    “可以,我尊重你的选择,接下来的行军中,你继续坐在颠簸的马车上。”莱伦见状,直接收回了缰绳:“别再抱怨。”

    “但是,但是.....说好是那些士兵们给我的礼物,你可别想再要回去了!”申珠急忙接过混血精灵战马的缰绳:“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他们挨个感谢。”

    “不用,我已经替你谢过了。”莱伦很平静:“这匹混血精灵战马能发挥巨大作用,万一遇上野兽人或森林地精,至少你也有一线生机。”

    “吁————”混血精灵战马拥有较高的智慧,它嘶鸣一声,作为认同。

    “十分感谢!”这句是说给莱伦的,申珠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枣红色混血精灵战马:“那以后,我就叫你珍珠啦!”

    “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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