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小雪洒落,或许是初春前最后一场雪。

    行走在石头路面的街道之中,莱伦看着过往的领民们做些活计,矮人商人吆喝着兜卖工坊锻造的农具,集市上小商贩也逐渐多了起来,男爵新下达的政令,体现了莱伦对商业的鼓励、宽容地态度,政令中,取消了集市入场税,低于二十枚银币的商贸不予收税和大宗商贸采取累进制赋税,填补了商业的空缺,并且大大刺激了小规模商业的活力。

    尤莉卡仍旧蒙上面罩,遮掩住她的姣好面貌,略显复杂的目光不断扫视城镇之内的状况,干净、整洁的街道让她印象深刻,即使建造千年的圣城米登海姆,浮土之下的城镇,依旧暗藏着肮脏和恶臭,而橡木镇显得生机勃勃,呈现出秩序繁荣的一面。

    “克里尔在信中告诉我,不久前你去了一趟诺德王国,尤莉卡小姐,能不能告诉我北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莱伦随口询问着女猎巫人:“诺德领的各条驿道都被破坏了,所以消息传递的速度很缓慢,尤其是我刚从瑞克领返回没多长时间。”

    “情况很不好,男爵,诺德王国境内纷争不断,饥荒和瘟疫席卷了大部分北境土地,有很多破产失利的贵族公开反叛,他们的势力逐渐壮大,并且裹挟了不少人,开始分裂诺德领。”尤莉卡银白色的长发在寒风之中飘起:“尽管您这位帝国英雄和皇帝、选帝侯们击败了那次诺斯卡入侵,但是后续的动荡一直都没有消失,那些被蛮族大军肆虐过的地方,黑暗邪恶的异端信仰四处传播,叛乱一波接一波,北境现在很虚弱。”

    “我相信提奥多里克选帝侯能处理好这些事情,不过,他麾下折损过半的诺德军队,恢复起来需要太多的时间,一切都需要慢慢来。”莱伦点了点头,男爵接着问道:“那座矗立在中部山脉已久的黄铜要塞,有任何异动的迹象么?”

    “据我所知,并没有异动,中部山脉里蛰伏了太多邪恶怪物,霍克领巡逻队也只敢在山脉边缘设立哨站来监视动向。”尤莉卡接着说道:“更何况现在的局势依旧紧张,每一位选帝侯都只关心切身利益,霍克领选帝侯和奥斯特马克选帝侯因为贸易纷争而互相谩骂指责,两个行省甚至上升到敌对状态,据说在皇帝特使抵达之前,两个行省边境已经发生了一定规模的流血冲突,我们的皇帝陛下也因此伤透了脑筋。”

    猎巫人的第一准则,便是在于对情报的掌控,虽然每个猎巫人都直辖于正义教会,但是他们之间也会组成猎巫人公会和小规模修会,彼此共享情报,并且高阶猎巫人们对帝国政局的动向也尤为关心。

    “外敌一被击退,选帝侯们又陷入无尽地内斗。”莱伦轻轻叹息。

    帝国北方的中部山脉深处,藏着一座黄铜要塞,这座要塞几乎是混沌势力、教派在帝国境内的集会地和避难所,历史上,自几百年前的‘狼皇帝’鲍里斯即位以来,帝国集结了很多次军队去消灭黄铜要塞,但都无疾而终,前去攻击的军队也再没有归来过。

    二人对话的功夫,他们距离德拉科男爵领的三河村很近了。

    “还有什么新的消息么?”花了一些时间简单梳理的思绪,莱伦接着问道。

    “称得上重要的事件,可能只有这些..”尤莉卡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朝着男爵说道:“私人消息,白狼选帝侯鲍里斯-托德布林格的女儿,他的第二个孩子,希琳娜-托德布林格公主即将迎来她的成年礼,预期一场盛大得到成年礼宴会将在初夏举办,附近行省以及旧世界各大贵族还有贵族小姐们都将收到邀请,不出意外,您也是受邀贵宾之一。”

    “鲍里斯选帝侯的女儿,我记起来了。”莱伦回想选帝侯家谱,这位久负盛名的选帝侯之女,名义上的米约登海姆女勋爵,确实是一位重要的贵族小姐。

    帝国境内,最为重要的两位贵族小姐,其一是努恩大伯爵,威森领选帝侯长女艾曼丽娜,另外一个,就是米登领选帝侯之女希琳娜-托德布林格。

    传闻白狼选帝侯之女是一位性情温和的年轻小姐,大多数见到公主的人,都认为选帝侯之女美丽迷人,且是一位活跃的社交名流。

    莱伦突然想起了什么,男爵凝视着女猎巫人:“尤莉卡小姐,刚才你说这是私人消息?选帝侯的宫廷都被猎巫人公会渗透了?如此重要的秘闻都能流传出来。”

    “你误会了,男爵,猎巫人公会的体量远没有你想象中庞大。”尤莉卡侧目望向村庄的角落,“我的家族先辈和选帝侯阁下的家族长者有些交集,算下来,称得上世交,所以希琳娜公主和我彼此熟悉些,她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

    莱伦诧异问道:“尤莉卡小姐的家族是?”

    “我全名是尤莉卡-伊万-彼得罗维奇,基斯里夫波耶贵族,斯拉格-霍夫-彼得罗维奇之女,出身于永固之城普拉格的彼得罗维奇家族。”尤莉卡红棕色眸子流转出一缕哀伤,但转瞬即逝,“一些陈年旧事罢了,现在,我只是一个猎巫人。”

    女猎巫人突然一手按在细腰上绑着的短火铳,她从不将身世轻易透露给外人,一时间对身旁的德拉科男爵起了戒心,棕红色眸子透露出一丝森然冷意。

    “难怪你会认识选帝侯之女。”莱伦点了点头,语气十分真诚,“不过,我有点佩服你的过往经历,从一位基斯里夫的波耶贵族之女转变为帝国猎猎巫人,过程中一定发生了许多令人悲伤的事。”

    基斯里夫,位于旧世界的极北,也是北方废土中的混沌战士南下遇到的第一道阻碍,在二百年前的第五次混沌毁灭远征时,几乎被覆灭的人类国度。

    距今一千多年之前,由第一任冰雪女皇率领名为哥萨克的游牧民族,穿过库尔干大草原,翻过世界屋脊山脉,来到旧世界并定居在基斯里夫的土地上,基斯里夫具体位于帝国的东北部,并且夹在诺斯卡废土、混沌荒原以南的国家,它也是旧世界最北方的秩序国度,毁灭与秩序的前沿阵地。

    这个可悲的国家,处于真正的苦寒之地,那里一年四季被寒冬笼罩,唯有盛夏的短暂三个月才能播种少量粮食作物。

    生活在基斯里夫的人们基本依靠贸易和游牧来获取粮食,偌大的国土上散落无数村庄,可基斯里夫仅有三座称得上城市的定居地,分别是不落之城-普拉格、不冻港湾-厄伦格勒、冰雪之城-基斯里夫。

    一个被痛苦、永霜所笼罩的可悲国度。

    “......嗯。”尤莉卡轻轻点头,慢慢松开手中火铳。

    没过多久,二人来到了村庄外的粮仓,干枯草地上的焦黑痕迹,些许遗留下的残渣,这些都是重要线索,莱伦也提前派出士兵封锁了附近地方。

    四下无人,尤莉卡摘下了面罩,她神情十分认真,高阶女猎巫人仔细观察着偏僻粮仓的四周地势,没过多久,她一手指着村庄东面的森林:“抓捕过程中,他们一定是朝着东方的深林逃窜,并躲藏在林场里面,你领内的圣武士们所观察到的蓝色亮光,应该是一种传送魔法卷轴催发时的前奏...”

    她蹲下身,摘下手套,修长手指捏起地面上的焦黑物,尤莉卡皱起了细眉,她接着分析:“草地上残渣,质感摸起来更偏向于表皮,显然不属于暗杀者。”

    莱伦闻言,眯起眼睛问道:“那些消失不见的村民....”

    “他们已经死了,从被绑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尤莉卡站起身拍拍手,掸去指尖残留的焦黑物,重新戴上皮手套,“接下来几天内,我会消失一段时间,处理掉这些异端需要耗费许多精力。”

    “没问题,完成任务之后,我会把报酬一枚铜币不少地付给你。”莱伦点头说道,“对了,如果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在城镇内或者村庄中,行事尽量不要太过....不计后果,我可以向你保证领民都是无辜者。”

    “....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告辞了,男爵。”尤莉卡轻点了下头,重新戴上面罩,仍是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随即牵着她的马匹消失在林场中。

    阿德里安望着女猎巫人消失的踪迹,皱眉道:“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猎巫人长年累月和腐化之物接触,他们见过的可憎怪物远比普通人要多得多,能保持心灵不被腐腐化,已是极为难得的事情。”莱伦叹了一口气,他拍了拍阿德里安的肩膀,“走吧。”

    “是,男爵。”

    没过几天,一封来自米登领选帝侯鲍里斯-托德布林格的邀请函,由一位白狼骑士亲手递到德拉科男爵手中,就和女猎巫人所说的一样,选帝侯计划在五月的第四个祈祷日,打算再米登海姆的白狼城堡里面举办一个盛大的宴会,邀请莱伦前去参加。

    作为米登领境内的男爵,莱伦没理由去回绝选帝侯的邀请,更何况战事平息,各个地方都有需求,他多参与一些贵族阶层的社交活动,有助于拓宽人脉和增加话语权。

    于此同时,皇帝卡尔-弗兰茨送来了第二批难民,数量在一千一百人。

    皇帝的不仅仅送来了人口,一支瑞克领的贸易车队一同抵达了橡木镇,领队的甚至是一位帝国将军,皇帝的贸易车队带来了三车魔法矿石,还有好几桶用于工坊生产和开采用的猛火油,这都是莱伦急切需要的货物,价值不菲,也难免皇帝会派出一支军队护送。

    魔法矿石和猛火油,在帝国向来被列为严格管制的珍惜物资,想要出售必须要皇帝或者选帝侯本人签署的特批贸易文书,莱伦私下和皇帝达成的交易,和帝国英雄的名望,顺利让卡尔-弗兰茨批准了运送许可,而作为回报,莱伦也出口大量的独特资源和劳伦洛伦木精灵的药物、饰品、手工艺品。

    护送商队的帝国将军在离去前,特意找到莱伦,传达了卡尔-弗兰茨皇帝的一些扩大贸易规模的意愿。

    因为玛丽恩堡逐渐脱离掌控范围,骑士王国的禁止售出令等原因所限制,精灵的货物十分抢手,所以,他需要从莱伦这里购入更多的木精灵药物。

    莱伦礼貌地笑了笑,没有立刻答应,表示他再考虑考虑,帝国将军只能一脸失望地返回瑞克领。

    整个冬季,男爵领军队马不停蹄地剿匪、清扫野兽人战帮,靠近德拉科男爵领的黑森林内,危险性已经大大降低,不少猎人都开始深入森林十里打猎。

    那些在农闲时于黑森林中开辟出的空地上,也逐渐造上了简易的民居住房和木围墙、木哨塔,工匠们夯实了碎石路,以此保障村庄之间联系不断,第二批难民也迅速被森林中的新村庄吸纳安置,到处都有炊烟飘起、畜栏内牲畜也慢慢增多。

    莱伦也下达了新的政令,只要当地村民参与击退了来犯的强盗、无赖骑士,凡是搜刮到的武器、盔甲、钱币,全归村民所有。

    在此之后,那些试图趁着新生村落防御欠缺,产生大肆劫掠一番念头的无赖骑士,往往还未开始,他们就已被巡林队或者民兵发现,之后,男爵领附近的无赖骑士几近绝迹。

    第二批难民送来不久后,新加入莱伦领内的碎石氏族矮人们也有了重大发现。

    这些常年生活在地下,对矿脉无比熟悉的碎石氏族矿工,出于对挖矿的热爱,矮人矿工调配出了简易爆炸雷管,因为储存不当,引起了火药库的爆炸,结果矮人矿工们欣喜地发现,他们误打误撞中在男爵领的西南方找到了一座大型矿臧,里面富含铁、锡等金属矿藏,甚至还有几条银矿脉。

    男爵迅速下令,大规模开采整座矿臧,为此,莱伦花费约一千三百枚金币的巨额资金,并且特意拨出了五十户领民,在矿场旁兴建一座村庄和配套的矮人矿场设施,由领内石匠、工匠打造的三架大型起重机,冶铁炉、一应俱全。

    整个碎石氏族都投入了采矿工程,预期内,男爵领将不再依赖贸易来获得铁料,实现了自给自足。

    约克河畔的矮人工坊,也迎来了第三轮扩大。

    铜须氏族的矮人工程师卡格-瓦拉,他还原出了矮人传奇要塞激流关之中的大型水力冲压锻造机械,更高效地利用大型水车所提供的动力,生产效率几乎提升了一倍,虽然每架机械造价不菲,但是莱伦依旧坚持间工坊革新换代,逐步取缔工坊内的水碾冲压砧台。

    一切都在朝着欣欣向荣发展。

    而经过长时间的准备,最为重要的选拔骑士的比武,也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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