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 nov 14 10:46:09 cst 2014

    郑佳卓的声音很沙哑,“我感觉难受,肚子疼,发烧。”

    文光斗着急了,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多少度?吃药了吗?小米呢?”

    “不到三十九度,药吃上了,还有十多天就考试了,她们都到自习室学习了。”郑佳卓的声音有气无力。

    “这个时候了,不行就去打个吊瓶!”文光斗深深体味道鞭长莫及是干什么样的感觉。

    文光斗和郑佳卓是在一零年的这个时候认识的,两人常开玩笑说,这都要归功于学校的自习室。云海师院中,固定教室很少,每年到了期中、期末考试时,就得自己找地方学习,所以公共自习室就变得紧俏抢手。

    也许是缘分,两人都选择了图书馆作为备战考试的场所。通常,第一天抢到座位的学生,晚上九点钟图书馆关门后,都把一本书放到桌上,标记此桌有人,勿得再占。

    两人所占的座位恰巧相邻,一个冬天下来,两人慢慢互生好感,特别是郑佳卓在经历一次重感冒后,文光斗跑前跑后,问医拿药,这让远离家乡没有亲人在身边的郑佳卓感动不已,对文光斗慢慢产生了一种亲人的感觉。

    恋人的感觉,最初都是从亲人的感觉开始的。就这样,两人慢慢走到一起。

    郑佳卓在那边沉默不语,她不说文光斗也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她现在最需要他陪在她的身边。

    文光斗看看手表,此时刚吃过晚饭,北方的天黑下来得早,才不到六点钟。他一咬牙,“你等着我,我马上过去。”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驾照,开远路不熟练,买车回来后还没有自己开车去过云海进药。

    这是年轻时的轻狂无知还是为爱冒险,十年后文光斗每每回忆起这一幕,都唏嘘不已。

    “你别过来,”郑佳卓反倒在那边着急了,“你还没有驾照,我就是想你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文光斗怕她着急,只好一口答应下来,又嘱咐了几句话,他才挂断电话。

    竞岗的事现在已完全抛在了脑后,他开始打算起怎么去云海来。

    来来回回走了四年,他自信每一个路口还是熟悉的,但从来没跑过长途,他始终有些担心,况且明天,明天如果季允祥一早过来,肯定就要开会决定二次定岗。

    他烦躁地来回走了几圈,来到司机班,却发现是张平值班,他只好又打消了让值班司机一同去的想法。现在关键时候,他不想让与张德亭走得很近的张平闹出什么幺蛾子。

    他走到后院,发动起车来,灯光亮起,光芒直射远方。

    等上了路,他才知道,这是怎么样的一段道路啊!

    文光斗永远也忘不了,无边的黑夜里,他努力辨识着道路,车开得很慢,他也很警觉,就是为了不走错路,但对面车灯闪亮刺眼,他还是在一个岔路口走了一段冤枉路,当意识到重新返回时,又多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这样他走走停停,两个小时的路走了将近四个小时,快到十点时,他才把车开到云海师院门口。

    看着师院熟悉的大门,他把车停在路边,掏出烟盒想抽支烟,手却不听指挥,感觉肌肉僵硬,手指哆嗦。他好不容易把烟掏出来,抖抖索索把打火机点着,狠命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这才感觉肌肉松驰了一些,此时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湿透,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又冷又黏。

    看看时间,刚熄灯,他马上把车开到英语系女生楼下。南区与北区不一样,并没有门卫,进入校园很顺利。

    接电话的是小米,她的床位离着电话最近,“喂,你好,什么,你是?是文光斗!”她抬头喴道,在她上铺已勉强穿好衣服的郑佳卓禁不住眼里“扑扑”掉下泪来。“佳卓晚上吐了,肚子疼得厉害,我们正想把她送医院去呢!”小米补充道。

    这么晚了,文光斗不好直接上楼,只好等着她们从楼上下来。一支烟很快进去了半根,红红的烟头在冬季的黑夜一闪一闪,发出微弱的红光。

    小米和一个女同学终于搀着郑佳卓出现在门口,文光斗一个箭步跨上前去,从她们手里小心翼翼地把郑佳卓扶了过来,郑佳卓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文光斗赶紧止住她,“别哭,我这不是来了吗?”看着郑佳卓这样,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小米也劝道,“赶快上医院吧。”文光斗把郑佳卓扶上车,车子飞快地驶出了校园。

    他选择离海师院最近的医院,夜幕下,云海市中心医院几个字闪耀着红色的光芒。

    急诊室,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大夫粗步询问了症状后,又用手按了按郑佳卓疼痛的部位,就在本上飞快地写起来,“考虑是急性胰腺炎,先去做个ct吧,一楼左转。”他又开了一张检查单,“到前面交款。”

    文光斗让小米和另一位女同学先陪郑佳卓去检查,自己先去交钱。工作特别是做生意以来,他身上每天都带着一千多元的现金,不知什么时候就能用到。

    急诊的ct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大夫看了看结论,“水肿型急性胰腺炎,需要马上住院,先交一千块钱压金。”他的声音很冷漠,仿佛他就是个旁观者。

    “急性胰腺炎是什么病?”文光斗看看疼得捂住肚子脸色蜡黄的郑佳卓,声音有些惊慌。

    “一时半会跟你解释不清楚,赶快住院治疗,再晚恐怕有生命危险。”医生仍很平静。

    文光斗却听得心惊肉跳,郑佳卓抬起头来,她疼得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目,“大夫,多长时间能出院?”

    “出院,治愈才能出院,不治好了就不能出院!”他有些不耐烦。

    “快研究生考试了。”郑佳卓的心意文光斗比谁都明白,他轻声说。

    “噢,最快也得十天左右吧。”医生看了看郑佳卓,“快去吧,床位很紧张的。”

    文光斗不敢再啰嗦,他背起郑佳卓,往电梯间走去。

    好不容易在住院部消化内科病房把郑佳卓安顿下来,又去交上押金,已是将近午夜十二点,这样忙前忙后,他又出了一身的汗。

    但看着郑佳卓输上液,虽然疼痛仍在持续,他心里才稍微放下心来。

    “小米、小安,麻烦你们了。”文光斗这才有机会也有心情说几句客气话。

    “我们是一个宿舍的姐妹啊,你这样说,见外了啊。”小米这时也收起了活泼的一面,展现出温情的另一面,这是以前文光斗没有见到的。

    他看着郑佳卓苍白的脸,心里一阵疼痛。以前只是在书上看到心疼这个字眼,没想到人世间真有这种感觉,心里象是被谁揪了一把似的。

    走得急,小米她们什么也没拿,他又跑到楼下的商店里买来杯子、肥皂、毛巾等物品,又到开水间打了一暖瓶的热水。

    “小米、小安你们先回去吧,这里也没个休息的地方,再说,晚上光输液也不用不着这么多人。”文光斗见一切安顿下来说道。

    郑佳卓也用微弱的声音劝道,“你们回去吧,明天还要复习。”

    看着小安有走的意思,小米就说道,“你先把小安送回去吧,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小米平时大大咧咧但心很细,一句话说中了文光斗纠结的心思。

    当他把小安送回宿舍回到病房,郑佳卓已经睡着了,她疼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了,这不是正常的睡眠,是昏睡。

    文光斗让小米躺在一侧先眯一会,他坐在床边,拉着郑佳卓的手,几乎不眨眼地注视着郑佳卓,脸上充满了疼惜怜爱的表情,小米看在眼里,也默默无语热泪盈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文光斗的心思千转百结,犹豫难决。

    时针每走一个格,对他来讲,就象越往痛苦的深渊逼近一步。当天微微亮时,郑佳卓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是被周围陪床家属起床洗漱的声音惊醒的,她看着文光斗,文光斗把她的手紧紧地用双手握住,“几点了?”

    “五点十分。”文光斗看看手表。

    “你回去吧,还要上班。”郑佳卓细细的声音很是虚弱。

    文光斗的眼泪瞬间又涌上眼窝,他努力控制着不让它们流出来,“我请个假,没事的。”

    “别请假,你不是竞岗吗?”郑佳卓有点着急,“你别让我着急了,天亮了,打电话让我爸妈过来,你还得往回开啊!”

    文光斗感觉到心得要裂了,一边是竞岗的结果和张德亭的变幻莫测,一边是至爱的人病情未卜,面临生命危险,他选择的天平倾向了郑佳卓。

    “我不回去。”他转过脸去,抹了一把眼泪。

    郑佳卓更加着急,“都到了医院,也输上液了,我不会有事的,我爸妈很快就会过来,你先跟领导请假,元旦放假再过来。”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见文光斗还在犹豫,她索性说道,“快走吧,别让我着急了,这还有小米呢,你再不走,我不输液了。”

    小米也走过来,她的眼圈有些红,“你先走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你有车来回也方便。”

    文光斗想了想,万难之中下定决心,“我回去看看,顶多一上午,我马上回来,小米,那辛苦你了。”

    小米点点头,文光斗从床边站起来,深深看了郑佳卓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他握自己忍不住,也怕郑佳卓和小米看到,等到进入电梯间,里面空无一人,此时,他再也忍不住,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失声痛哭起来,眼泪瞬间就模糊了他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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