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涟儿最喜欢小孩,特别是哥哥的孩子,涟儿一定会特别疼爱他。”顾涟继续说道,表情看着十分单纯。

    搭配她成熟的气质,略有突兀。

    即便温娴真的怀了孕,也是她太子哥哥的孩子,若是没有怀孕,她也想亲眼看着温娴被太子哥哥揭穿的样子。

    她说这话也是想让尽快顾泽查清楚温娴是否有孕。

    太子哥哥软禁温娴,想必他们的感情已经破裂,只要她从中多加搅和,那谁也抢不走她的哥哥。

    温娴被关在地下室那段时间里,顾涟每天都觉得神清气爽,身心无比舒畅。

    顾涟的这些话在顾泽看来,就像在提示他,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一般,确实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令顾泽的火越烧越旺。

    顾泽的丹凤眼微垂,保持着少有的沉默。

    顾涟走后,偌大的宫殿里只剩顾泽一人,清风绕过屏风吹进来,把梁上垂落的纱帘吹得飘飞,大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从没有过的失落感侵袭而来,一点点将顾泽吞噬。

    他好像回到了孩童时期,嬷嬷们收走他心爱的木头人的时候。

    顾泽觉得脑袋有些发懵,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他越觉得事情蹊跷。

    他立刻打道回了太子府,一下马车就飞奔到同心殿。

    同心殿里,温娴的物品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上,就好像她还住在这里从未离开。

    梳妆台上有一支累丝凤尾钗,那是温娴最喜欢的首饰,款式不算精致,却是她从娘家就带过来的,从前经常见她戴着。

    顾泽右手拿起桌上的钗子,紧紧捏在手里,左手轻轻划过梳妆台的台面,鼻子捕捉着殿内依稀残留的药草香气。

    “殿下,人都带来了。”

    穿着翠色的服饰的宫女们麻利地站成一排,表情严肃,不敢有丝毫懈怠,却没人站出来回话,全都低着头,缩着肩。

    空气越发凝固,顾泽身上自带的皇家气质让她们战战兢兢。

    “带下去,按规矩办事。”顾泽淡淡地说道。

    宫女们的生死只在他的一句话。

    有的宫女甚至开始哽咽,胆小的吓得腿软摔倒在地上,她们从没见过太子殿下这般可怕的样子。

    她们在同心殿照顾太子妃,现在太子妃不在府中,对于此事,她们是唯有的几个知情人。

    终于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地行礼,结巴道:“太子殿下,奴婢有话要……说。”

    “说。”顾泽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凤尾钗。

    “大概一月前,奴婢撞到合欢从殿里端了一盆水出来,端水是寻常事,可那水却是红色的,好像,好像……”宫女说到这里不敢继续说。

    “像什么?”顾泽不再玩手里的钗子,而是冷漠地看着那个宫女。

    “像……像血。”宫女停顿道,宫女说完啪地便将头磕在地上。

    顾泽蓦地站起来,一时间宫女全部吓得趴在地上。

    他走到说话的宫女旁边,居高临下地问道:“为何当时不来禀告?”

    宫女的头贴着地,颤着声音:“奴婢当时看太子妃娘娘并无任何异常,所以,所以……”

    顾泽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大步流星地离开。

    他直奔太医院,找到姜太医,绕着弯子把事情问个清楚。

    贵人们的事只有贵人们自己盘算,太医不敢到处宣扬,所以没人来问,姜太医也不会主动去说。

    顾泽确认了温娴已经怀孕三个月。

    “娴儿,你好狠的心啊,忍心让父子分离,忍心就这样离本殿而去。”顾泽怨恨地想道,“本殿定要将你带回来。”

    想起之前把有孕的温娴关在地下密室,软禁在同心殿,克扣饮食,用侍女威胁恐吓,顾泽又有些后悔。

    他拿出一把精巧的刀,拉起袖口,在手腕上轻划了一刀,鲜血簌簌地流出来,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他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好像这样他才能安心一般。

    身为乾国皇帝唯一的儿子,顾泽是地位尊崇的皇太子,外人只知道他得了全天下的宠爱和器重,是乾国的储君和未来,却没人真正了解过他。

    正因为身上被寄托着天下人的期许,他从小接受严苛的教育,即便是皇帝和皇后,他的亲生父母,都与他保持着若有若无的疏离,他的内心一直被压抑着。

    曾经觉得不会爱上任何人,婚事也是听从安排,不论对方是谁,他都没有任何感觉。

    因为他不在乎。

    他的话从没有人听过,从来没人在乎过他的感受,他们只要求他做一个合格的太子。

    现在他却爱上了他的妻子,还有了孩子。

    顾泽暗暗发誓定然不会逼迫孩子做不喜欢的事,会给他应有的自由。

    日子会有改变,就会从现在开始。

    所有的计划都要尽快执行。

    五天后。

    温娴在合欢的照顾下,身体好转,没再出现腹痛的情况。

    许大夫虽说只是名乡野医师,但开的药还算有用。

    顾琢也发现村子里那些动作轻快的闲人变少了。

    他多次出门查看,发现过一些打斗痕迹,他猜测是有人在和顾泽派来的人对抗。

    现在正是带着温娴离开的时候。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枝洒在院子里,林辛已经早早地在院里做事,清扫院子,坐在棚里编筐,这才是她的生活常态,即便她只是个普通百姓,生活也要继续下去。

    “多谢你这几日的收留。”顾泽站在门口抱着手,看着林辛谢道,语气里多了几分人情味。

    林辛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略带调侃道:“不用,于我不过举手之劳,只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还记得,五天前再次见到眼前这人时,旁边的美人小姐喊他“世子”。

    虽说她对云都附近的达官显贵没什么了解,但乾国能被叫作“世子”的人只有那一人。

    那人和她有云泥之别。

    她想听到他亲口告诉她,他叫什么名字,仅此而已。

    “……顾琢。”顾琢答道。

    第一次遇见林辛的时候,是他最颓废最灰暗的时候,为了隐藏踪迹才用“成玉”这个名字,林辛救了他两次,他也没必要继续对她隐瞒。

    顾琢去阳城买了一辆马车,载上温娴和合欢朝着京郊大营的方向去。

    林辛现在院门口,看着马车远去,消失在拐角。

    顾琢一刻也不敢放松。

    有人料理那些暗卫,他们的路走起来顺利很多。

    现在距离京郊大营不过数里。

    右耳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一会,果然有个身着百姓服饰的年轻男子出现,从树上跳下来落在马车车沿上。

    那人手里拿着短刀,每个动作都不留余地,直冲顾琢的要害。

    顾琢一边防着这人,一边要保持马车的行驶,看着有些力不从心。

    转瞬之间,两人便你来我往数个回合。

    马车东倒西歪,惊动了车里休息的温娴。

    “怎么了?”合欢掀起车帘问道。

    “别出来。”顾琢冷冷地说道,合欢看到外边两人打得火热,赶快把车帘拉紧。

    合欢在温娴身前护着,警惕着车帘外的动静。

    一支箭突然袭来,顾琢转身躲过,那人却被射死了。

    箭穿过他的心脏,鲜血直流。

    顾琢一脚把人踢下车去,手里紧紧拉住缰绳,稳住马车,把马车停在路边。

    看到温娴没事,这才继续赶路。

    不料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着侯府下人服饰的年轻人,看着敦厚老实。

    顾琢依旧警觉。

    只听那人跪在地上恭敬道:“世子爷,侯爷令小人在此处接应。”

    顾琢看了看这人背着的箭包,问道:“刚才是你动的手?”

    “确是小人。”那人回答,他始终低着头,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温娴听到侯爷二字,赶忙探出头,看见那人,她高兴地说道:“快起来!”

    这世上唯一能让她安心的只有父亲了。

    顾琢没完全相信眼前这人,但是以他的手段想料理这一人是绰绰有余的,他想看看这人要耍什么花样。

    如雪此时也犯了嘀咕,前世的直觉让她觉得眼前这人不简单,她一直暗中观察着。

    顾琢和这人车前面,料想此人即便是顾泽的人,也不敢做什么手脚。

    由这人驾车往京郊大营去,看着方向上没问题,顾琢正想自己太过草木皆兵,却若有若无地从旁边车夫身上飘来一阵香气,还没来得及反应,顾琢就两眼一黑。

    “不好……”

    车夫伸手把顾琢,狠狠地推下了马车,眼里闪烁着狂野的光。

    声音被掩埋在风里。

    马车换了方向朝着阳城去,只要到了阳城,把车里的人交给甲管事,他就立了大功。

    温娴和合欢完全没意识到马车换了方向,想着马上可以和父亲团聚,她内心止不住地期待起来。

    一团被布包着的东西被从车帘外丢了进来,合欢还没来得及查看东西是什么,一股刺鼻的香气冲来,合欢马上就晕了过去。

    没等温娴反应,她也晕了过去。

    他是暗卫。

    杀了同伴,只为获得顾琢的信任。

    一路疾驰,行了数里,两边的树只见残影。

    咻咻两声,又有几支利箭破风而来,暗卫张望四周,防备着躲过几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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