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

    缥无一边逗弄着她,一边抬头冲着凌汐池说道,眼中带着惊喜。

    此时的他,身上那股邪魅之气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柔和。

    凌汐池也跟着笑了起来,或许生命便是如此,越是艰难困苦的地方,越是容易开出绚烂的花朵。

    小女婴的手挥啊挥,抓住了她被风拂在身前的一缕头发,死死的拽在手里不放开。

    凌汐池干脆抱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笨拙的学着别人逗小孩的模样开始逗着她玩。

    缥无定定的看着她的侧脸一会儿,此刻的她脸上的笑容亦如同婴儿一般纯净,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你很喜欢孩子?”

    “对啊。”凌汐池头也不抬的回道:“你看,生命看起来那么弱小,可却又那么坚韧和强大,这么小的孩子,可她却能带给人最真实最纯粹的快乐。”

    也是最接近人性和生命本源的快乐。

    缥无的视线又落在她怀中的女婴身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好一会儿,才说道:“她会是一个有福的孩子,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让人给她弄吃的。”

    凌汐池嗯了一声,一心逗着孩子,连他什么时候离去的都不知道。

    小女婴玩她的头发玩得累了,许是饿了的缘故,漆黑的眼珠子一转,小嘴一扁,又开始哭了起来。

    “哦,哦,你不哭了好不好,我知道你饿了,你再忍一会儿,很快就会有吃的了。”

    凌汐池连忙手忙脚乱的去哄她,可她到底未经人事,更不懂为人父母到底应该做些什么,越哄越不得要领,孩子哭得在她怀中直抽抽。

    她叹了一口气,突然灵机一动,说道:“你不哭的话我就给你变戏法好不好?”

    小女婴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哭声戛然而止,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好似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凌汐池愣了一下,还真要看变戏法啊。

    “那你看好了。”

    她将手扬了起来,在小女婴的面前轻轻的晃了一下,真气四溢中,一朵纯白色的小花顿时开放在她的指尖上。

    小女婴看得呆住了,漆黑的眸子里泛着奇异的色彩,小手一挥便要去抓她的手,凌汐池只好将手往她面前挪了挪,下一秒,在她猝不及防中,小女婴的手一把抓住了她指尖上的那朵轮回之花。

    在她的手触碰到轮回之花的那一刻,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息四散而出,指尖的轮回之花刹那间化作了一个图腾的模样,在她们两手之间旋转了起来,如同一轮古朴浑穆的太阳,朦朦胧胧的白光泛然而起,带着一种广袤的生命力。

    白光一闪而过,湮没在了小女婴的掌心中。

    凌汐池愣了一下,急忙掰开了她幼嫩的小手检查了一下,轮回之花居然在她的掌心中消失不见了,她居然吸收了轮回之花的真气!

    可她非但没有哭,还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朝她挥着手,好似在说,她还要看变戏法。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

    她凝眉思索了一下,再一次用真气凝结出了一朵轮回之花,递到了小女婴的面前。

    小女婴这次没有用手去抓了,而是微微的抬起手,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的触在了她的指尖上,与她两指相对,一股清凉柔和的力量顿时如水一般温柔的淌过了她的四肢百骸。

    这是她修习轮回之花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一种水滋润万物却不与万物相争的淡然和包容。

    她突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无数的声音顿时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这孩子可怜啊,她娘刚生下她就遇上了这场大水,母子俩在水里泡了两天,她娘为了保护她,就一直举着她不让她被水淹着,好不容易等人发现了她们,刚救上来大人就没了。”

    “阿寻,轮回之花是一朵用爱凝结而成的花。”

    “灼灼不死花,蒙蒙长生丝,生死死复生,若人能守一,只此是长生。”

    “轮回之花,雌雄两分,花开有情。”

    她到这一刻,才好像真正明白了轮回之花的真谛,轮回之花,是对生命的善和爱。

    就像一颗种子,不管在多么贫瘠的地方,只要有阳光雨露,它就能活下来,这是天地对众生的爱,只有爱,才能促使生命的成长,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也只有爱,才是永恒不变的,所谓守一,守得不过是我心如一罢了。

    十观先生对她说,世间永恒不变的是变化,其实还有一样东西是不变的,那便是爱,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命运并非不可逆。

    她的思绪从汹涌渐渐变得平静,埋头看向了怀中的小婴儿,由衷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小女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冲着她咿咿呀呀的笑了起来。

    萧惜惟走出帐篷时,便看见了这样一幕宁静祥和的画面。

    日薄西山,四野彩霞弥漫,天空如同一卷浓墨重彩的锦缎,恬静的少女坐在如诗一般的残阳中,一头乌黑的发丝在落日的余晖中飞舞,怀中的孩子挥舞着小手冲她咿咿呀呀的叫着,少女眉目如画,在静谧中,显出一份如水的柔美。

    他的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连脚步也放轻了下来,怕惊扰了这幅如梦似幻的美景。

    总有那么一个人,当你看到她时,整个世界都会明媚起来,看到她就像看到了一切的美好。

    他走到了少女身后,声音是自己从未想过的温柔:“哪里来的孩子?”

    凌汐池扭头看去,见他静静的站在自己的身后,急忙站了起来,将怀中的女婴递到了他的面前,问道:“惜惟,你看她可爱吗?”

    萧惜惟的视线落在了女婴的身上,说实话,刚出生的孩子并不算可爱,因为皮肤还没长开,看起来皱巴巴的,脸也红通通的,像只被扒了皮的猫,可他仍然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婴儿。

    他点了点头,说道:“可爱。”

    凌汐池道:“她的家人都在这场水灾中没了,我想收养她,我们收养她好不好。”

    萧惜惟温柔的抚摸着她莹白的脸庞,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了她的耳后,说道:“你开心就好。”

    凌汐池埋头看着她,“那,我们给她取个名字?”

    “嗯。”

    凌汐池思索了一会儿,看见山谷中那缓缓流淌而过的渊河水,说道:“不如就叫渊和吧,明渊的渊,和平的和,她生在这里,希望从今以后渊河的水能永远这么平和,希望明渊城能永远和平安定。”

    “好,都听你的。”

    看着他温柔得不像话的模样,凌汐池突然想起了治理渊河的事,正想问他是如何决定的,却听他说道:“起风了,这么小的孩子不能被风吹着了,我们先进帐篷里,你赶了几天的路也要休息一下才行。”

    凌汐池嗯了一声,抱着渊和同他一起走进了帐篷里,虽然此刻明渊的条件艰苦,百废待兴,各种物资都不足,但再苦也没有敢怠慢他,是以他的帐篷又宽敞又明亮,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少。

    凌汐池看着帐篷里仅有的一张床榻,也是愣了一下,问道:“我……我住哪里?”

    这些日子一来,他们虽然也曾合衣而寝,也有过情侣间亲密无比的耳鬓厮磨,可毕竟没有到最后一步,若是就这么住在一起了,那……

    萧惜惟看出了她的局促,轻笑了一声,走到桌前替她倒了一杯热茶,说道:“我住哪里你自然住哪里了。”

    凌汐池说道:“那怎么可以。”

    萧惜惟将水杯塞进了她的手中,伸手将渊和从她怀中接了过去,说道:“有何不可呢?到了现在你还在意这些吗?”

    凌汐池不说话了,坐在桌旁讷讷的喝了口水。

    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毕竟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她将是他的妻子。

    萧惜惟抱着渊和坐在了她的对面,骤然换了人抱,渊和一时没有适应过来,他刚坐下,便惹得她哇哇大哭起来。

    他从没有逗过孩子,一下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去哄,可他越哄渊和哭得越凶,凌汐池见他笨拙的模样,急忙放下水杯,走到他面前一起哄了起来,许是孩子饿得实在厉害,两个人齐上阵也没能将她哄好。

    就在这时,缥无端着一碗鱼汤走了进来,看到他们束手无措的模样以及那只知哇哇大哭的孩子,也是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一时精彩到了极点。

    凌汐池见到他仿佛是见到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手上那熬得奶白的鱼汤,说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

    她端着鱼汤去喂渊和,好在渊和现在并不如那几位妇人说的那般什么都吃不下,相反她的胃口极好,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缥无在一旁疑惑的说了一声:“怎么感觉她的气息比之前要足了一些。”

    凌汐池默不作声的喂着渊和喝着鱼汤,她现在的状况确实好了许多,或许是那缕轮回之花的真气起了作用。

    一碗鱼汤很快被她喝得干干净净,吃饱喝足以后,她也不闹了,沉沉的睡了过去。

    凌汐池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从不知道,原来带一个孩子比她去打一架还累。

    她坐了下来,看向了面前的两个男人,问道:“渊河治理的事,你们究竟如何决定的。”

    萧惜惟笑道:“你那个提议甚好!”

    凌汐池惊得坐不住了,问道:“这么说,你是决定开凿一条分流到亡鸟峡了?可他们会同意你这么做吗?”

    萧惜惟喝了一口茶,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做主的是我,不过你适才提议的方法好像还没说完。”

    凌汐池点了点头,说道:“是没说完,你要真这么决定,我可以给你说得再详细一点。”

    萧惜惟嗯了一声,抬眸看了看帐篷外的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凌汐池不解:“去哪里?”

    萧惜惟起身负手走了出去:“我让他们把明渊的百姓全部召集来了,比起渊河的治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重建明渊城,当务之急,是要让幸存的百姓重拾信心。”

    夜色很快暗了下来,鹿山的半山腰燃起了熊熊的篝火,凌汐池坐在篝火旁,托着腮看着远处那站在高处的男子。

    在他面前,是数以万计的灾民,所有人都静静的站在他的下面,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眼睛里是让人心痛的空洞和无措。

    萧惜惟扫视了所有人一眼,清朗却不失威严的声音随着夜风落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孤知道你们想要活下去。”

    “孤在这里向你们保证,孤不会放弃你们,云隐不会放弃你们。”

    “孤会在此处,与你们同建明渊,明渊一日不建成,孤便一日不还朝。”

    “孤会还你们一个更好的明渊!”

    明明他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每说完一句,那些灾民眼中便多了一分神采,那是一种名叫希望的光。

    霎时,万民跪拜,匍匐于地。

    震天的呼声响了起来:“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汐池知道,这是明渊城的百姓第一次从心底真正认可了他们这位新王。

    她看着那顶天立地般的背影,心中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她喜欢这样为万民谋福祉的他,这样的人值得她去爱,哪怕未来再苦再累她也甘之如饴。

    与此同时,她也想到了远处另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他也是如这样一般一心为民,若是未来他们能共同治理天下该有多好。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可是,那样可能吗?

    这一夜后,明渊的百姓很快振作了起来,重整旗鼓,分成了两队,萧惜惟也从临近几城抽调了一支军队过来,也是分成了两个小队,其中一队配合百姓负责明渊城的整修,另外一队则配合剩余的百姓开始对渊河进行治理。

    凌汐池随着他们在渊河边实地勘测了几天,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厉若山听了之后也是不住点头,她这才知道,厉若山并非不赞同自己的意见,而是顾虑比她更多,毕竟他是云隐国的臣子,抛开这些后,他也坦言,这是日后免除渊河洪涝最好的方式。

    几日后,她拜托缥无找的奶娘也到了,于是她一边照顾渊和的同时还得一边照顾起他们的饮食。

    明渊条件艰苦,比不得以往应有尽有,萧惜惟又是一个无比挑剔的人,东西不好吃他便干脆不吃,为了能让他们吃好一点,她没少费心,每日还得跟着上山伐木的工人一起入山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山珍一类的东西回来。

    几次下来,专司伐木这一块的百姓也跟她熟络了起来,看到有什么好的东西都会叫她。

    修建明渊和治理渊河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每天他们都会忙到很晚才睡,吃饭的时候,也是和普通百姓一样,坐在河堤上便开始用餐,每次看到她提着食盒来了,他也会露出期待的神情,像孩子一样偷偷的掀开来看。

    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也会耍赖让她喂他,有时忙到深夜,她已经睡着了,他会抱着她回休息的帐篷,他们就像一对平常的小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一段时光虽然艰苦,却也是他们最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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