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阿哲仍执意劝道,“可汗若是如此做,公主在宫中的处境恐怕会愈加艰难,还请可汗三思。”
好不容易如愿以偿的阿尔云果怎么会甘心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要知道自从阿尔云那回来之后,父汗就再也没听过他的意见了,他心中本就憋屈得不得了,又哪能放过这等机会?
“他大金的皇帝堂而皇之地辱没东厥公主,便是一巴掌打在父汗您的脸上,咱们堂堂东厥男儿又岂能平白受这屈辱,既没杀人也没放火,难道我们东厥的公主受了委屈,咱们去扰一扰他的清净还不行?”阿尔云果忿忿说道,“照样没有破坏两国的和平之约!”
“云果说得不错,这口气任谁都咽不下去,”阿尔登泰抬手阻止阿尔云果继续说话,看着阿哲冷冷说道,“后面本可汗会亲自进宫朝贺,你先回去陪着公主吧。”
这时阿哲才终于恍然大悟,他这一趟回来或许本就大错特错,他实在是高估了阿尔云朵在可汗心中的位置,原来什么都敌不过东厥,都敌不上他们自己的面子。也是这时阿哲才懂,为何小可汗明明知道自己对云朵公主的爱慕之情,还偏偏让他留在宫里保护公主。
若是有一日阿尔云果真的按奈不住了,执意要挑起战争,他也绝不会因为云朵公主这个筹码而心慈手软,到那时......说到底,他也没那么多宏图壮志,不过只想此生护着一人而已。
“是......”多说无用,阿哲只得沉声应下。
阿童走到大帐外时阿哲刚好从里面出来,两人正巧打了个正面。
看着阿哲眉头紧锁,失魂落魄的样子,阿童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去望了望账内,只见大帐内又重新开始了莺歌燕舞。
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能猜到刚刚阿哲大哥与可汗定是发生了不愉快。阿童不顾自己此时是要给可汗送酒去,连忙上前问道:“阿哲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被可汗骂了?”
阿童明明是一个孩童的模样,平日里没心没肺惯了,成天里笑嘻嘻的脸上现在却为他挂满了担忧。
“没事,我只是现在要赶回京都,”阿哲蹲下来耐心地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柔声说道,“去年云朵公主不是送给你好几件过冬的袄子吗,怎么还在穿这件破破烂烂的衣裳?”
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若不是阿哲心软将他从河沟里捡了回来,说不定早就被鱼啃的尸骨无存了。
“阿童舍不得穿,那么好的袄子,我想等云朵公主和阿哲大哥一起回来的时候再穿出来,”阿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问道,“阿哲大哥,公主在宫中是不是受了委屈?那……那阿童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他童真但真挚的眼神让阿哲的心里顿时感觉有一股暖意漾过,阿哲不禁失笑:“有!阿哲大哥回好好照顾云朵公主的,阿童只需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听小可汗的话,明白吗?”
要他听小可汗的话,难道不能听可汗和二汗的话吗?阿童似懂非懂地挠挠头,表示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不过这时大帐内的达巴拉干发现了他,猛地掀开帘子,十分不悦地吼道:“你这崽子!让你送个酒送这么久,可汗都催了好几次了,你还站在这儿发什么愣呢?!”
“啊?达巴大人没有看见吗?我刚刚在和……”阿童朝着自己身后指去,身子也顺着往后面探去,未曾想背后竟然空无一人,他不禁惊讶地四处看了看,望着达巴拉干问道,“人呢?”
达巴拉干才不想跟这个小屁孩子浪费口舌,一巴掌呼在阿童的脑门上,大声说道:“我还想问你人呢,快进去吧!”也不追究真假,将阿童一把推进去,自己则是跟在身后碎碎念道,“臭小子真是越来越学坏了!竟然还会为偷懒找借口……”
黑夜中,一匹骏马正朝着刚才来的方向疾驰,大雪纷飞,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第二日清早,楚妙尔才刚醒,就听见了敲门声。她随意披了件外袍就去开门,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门口站着的竟会是白桃。
“王妃!”白桃大声嚎哭起来,“王妃,奴婢在府中整日整日都睡不着,生怕王妃在宫里过得不好,如今终于见着您了……”
声声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主仆二人真的经历了什么惊心动魄的生离死别。
“好了好了,有什么进来说,外头有人在看呢,”楚妙尔倾身将她扶起来,悄悄在她耳边说道,“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白桃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跟着楚妙尔进了屋。只是进来之后没等片刻,白桃又作哭泣的神情,楚妙尔叹了声气赶紧制止道:“别哭!嗯……王爷难道没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吗?或者宫外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果真,白桃听了之后立即就停止了哭泣,一抹下巴的泪珠,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说道:“这是王爷给您的,说是要让奴婢亲自交给您。”
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结果一沓信笺满是他画的自己在府中起居作息。时而逗逗鸟,时而帮她淋淋花草,时而在院子里和亭风饮酒,时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看样子这一个人的日子过得甚是悠闲啊。
“奴婢还以为王爷是有多少话要写给王妃您呢,原来这么厚一沓纸全是画的自己啊……”白桃噘了噘嘴,好像并不是很满意。
“我倒是挺喜欢的……”楚妙尔细致地将信笺一张张摊开些,压在砚台下,抬头望着白桃问道,“对了,你怎么会突然进了宫?王爷送你进来的?”
“王妃这次猜错了,不是王爷送我进宫的,”白桃神秘都捂嘴偷笑,“而是皇后娘娘今天一大早就让春柳来府中,让奴婢跟着进宫的,说是担心您在宫里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婢女。”
楚妙尔浅浅地笑了一下,怕不是担心她找不到婢女,而是没有想到太后会插手此事,这得罪人的事情既然都已经做了,总归要做些好事来补偿啊。
“四王妃……”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春柳就紧赶着来了,她焦急地在门外说道,“四王妃,刚刚泠宣殿那边来人说,说雪妃娘娘决意要悬梁自尽,皇后娘娘劝她不动,特让奴婢前来请四王妃过去……还请四王妃看在同根同生的份上,劝劝雪妃娘娘吧……”
自古以来,女子有三绝:“一哭、二闹、三上吊”,楚羡雪这是全部占齐了。
“春柳姐姐说得不对,”白桃又恢复了以往的劲儿,开口就怼道,“皇后娘娘都劝不动,我们王妃又如何劝得动?”
春柳颇为尴尬,低着头想了想还想再劝。
“稍等我换身衣裳再随你过去吧?”楚妙尔用眼神示意白桃跟着进来,趁换衣的空隙柔声说道,“春柳以前在楚府时对你不错,怎么在人前这么不给人家面子的?这你可做得不对,她做什么都是皇后授意的,与她又有什么直接关系?”
“就算与她没有直接关系,也是有间接关系的,依奴婢看,王妃您干脆不要理她们了,反正都是些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那么多人挤破了脑袋想要进这宫里来,可奴婢反而觉得这里连天都是乌云密布的,压抑得很。”白桃的语气很是不服气,手上的动作却是很温柔。
楚妙尔轻笑出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叹道:“你倒是看得透彻,世人若是有你这半分的觉悟,也不会有那些红颜薄命之人了,走吧。”
来了宫中好几日,除了今早去了祥福宫,她哪儿也没去。一是觉得天寒地冻还不如就呆在屋里至少暖和,二是经太后的点拨之后,她再也不敢与后宫其他人有任何瓜葛,免得再招惹上是非。
人都还未走进泠宣殿内,就听见楚羡雪和楚芊芊,还有一众下人互相拉扯的声音。走进屋内,一时间嘶吼声、劝说声、哭喊声,声声入耳。
除了跪着的人,楚妙尔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抱着楚羡雪小腿的楚芊芊,顺着绳子看上去,才见到正在寻死觅活的楚羡雪。
楚羡雪见她来了之后哭得更加厉害了,又是踢又是推的。看她这架势,今日非要死了才算作数。
“二妹!”楚芊芊转头看见了她,一手紧紧抱着楚羡雪的腿一边焦急地催促道,“二妹快过来帮帮忙啊!快先将小妹弄下来!”
她这一声“二妹”倒是喊得有几分真情在。
楚妙尔扫了眼跪着的几个太监,还有一旁看起来束手无策的夏荷,再抬眼看向正拼命使劲的楚芊芊,大概猜到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她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便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看着她们正经说道:“皇后娘娘松手吧,雪妃既然存了必死之心,你再强求都没用的,倒不如让她了无牵挂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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