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宁,延平港。
三月中旬,东宁出使幕府的船只缓缓停靠在延平港的泊位上。
作为正使的礼部右侍郎孙康刚一下船,顾不得舟车劳顿,急匆匆地赶回承天府向郑克臧面陈此次的出使情况。
德川纲吉在江户热情欢迎了东宁的使臣,尤其对郑克臧送他的几对种犬喜爱不已。
经过几个月的磋商,在郑道周和田川七左卫门的全力斡旋下,幕府有条件地同意了东宁的要求。
延平王城内,孙康面带惭愧地向郑克臧汇报着此次出使的情况。
“幕府同意与我们交易他们库存的木材,不过…纲吉将军对殿下您搞得东宁糖贸易体系十分感兴趣,他仿照着也建了一个交易体系。”
郑克臧轻咦一声,“具体是?”
“与咱们一样,也划分了三个等级。”
郑克臧惊讶地问道:“日本需大量进口荷兰和我东宁的货物,他搞这个岂不是自己困住自己?”
孙康略显尴尬地拱手轻声道:“此贸易体系只限硫磺和木料两项商品,且只适用东宁。”
郑克臧:“……”
他心中忍不住想要骂娘,这两项都是东宁急需的产品,幕府这是想和东宁打贸易战吗?
看见郑克臧脸色瞬间变阴沉,孙康连忙补充道:“还是有一点不同,对方并未在贸易量上做出限制,只是在价格上比现在提高了一些,等咱们升到一级时才能恢复之前施行的价格。”
郑克臧听到这里脸色好转起来,略一思索他便明白了,这是德川纲吉对郑克臧让他遵守东宁糖贸易体系表示不满。
幕府不可能同意限制交易数量,那样最后吃亏的还是日本,纲吉也清楚这点,所以只好通过提高价格来表达他的不满。
想明白后,郑克臧不禁苦笑,这位犬公方真是挺有个性的。
罢了罢了,只是价格上贵些而已,让他占占便宜出出气也就是了,大小好歹是个幕府将军,这点面子该给就给了。
宽慰了几句因为没能完美完成任务而有些惭愧的孙康,郑克臧迅速吩咐备好货物去日本先把木料交易回来。
并不只是日本,郑克臧在新年后还同时派遣使者分别前往暹罗、缅甸、朝鲜、广南等国商讨采购对方库藏的阴干木料,只是目前还都没有回信。
没有足够阴干好的巨木料就没办法同时建第三艘、第四艘盖伦船,随着距离原本历史上澎湖海战的时间越来越近,他心中不禁也开始变得焦急。
在这种焦急心态下,开年以来造船之事成为东宁上下最重要的任务。
郑克臧更是三天两头地往天兴造船厂跑,恨不得住在那里,期盼早点将盖伦船建造好。
李景见郑克臧有向疯魔方向发展的趋势,趁着又一次陪郑克臧巡视船厂时,他瞅准机会劝谏道:
“殿下,如今虽然两艘盖伦船还未建好,但中式的大鸟船已成功下水了三艘,现下伪清的主力战战船也不过是大鸟船,殿下又何必过于忧心呢?”
李景的话犹如一道闪电劈开郑克臧的执念,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啊。
有盖伦船固然更稳,但现下没有足够的木料,憋也憋不出来,伪清的战船主力战舰也就是大鸟船,多造大鸟船多造些性能好的大炮也不是就没得玩啊。
李景觉得自己的劝谏好像起了反作用,这下郑克臧来天兴造船厂的次数不光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多了,除了查看盖伦船的建造进度,连带着尤大匠负责建造的大鸟船也被盯上了。
也许是念念不响必有回响,李景劝谏后没几日,琼州知府顾敷奏报称琼州两处造船厂已改建完成,请求东宁方面支援木料。
郑克臧连忙让李景调集工部的木料储存送往琼州,严令顾敷务必尽快开始建造战船。
看着李景报上来府库剩余不多的木料,郑克臧不禁暗自后悔,当初自己穿越来第一件事就应该多砍树才对。
同时也埋怨便宜老爹郑经西征时将东宁丰富的木料转移到了思明州(厦门)的造船厂,结果最后匆忙撤退全便宜了伪清。
但很快一封礼部的加急奏报解决了他的这个烦忧。
时间重新拨回到二月中旬,在中央山脉的东南侧边缘,马仪和赖思陆跋涉在茂密的山林中。
进入漫漫大山中已经有一个月了,马仪带的三件衣服都已经被山中密集的草木刮的破烂。
这一个月来他跑了十来个番社,尽职尽责一一地冲他们宣读了延平王的命令并统计各番社准备入蒙学的孩童数量。
此处已经远离了明郑控制的西南地区,到了中央山脉的东南边缘。
“马大人,该回去了吧,刚宣令的这两个番社都没听过延平王殿下的名号,他们的话好多我也听不懂,我看翻译谕令的时候他们也一知半解的,再往前走也没什么意义了。”,两人在溪边休息时,赖思陆不禁劝起马仪。
马仪闻言心中也是发苦,难道他不愿意回去吗?
十日前他就准备往回走了,结果正好碰上了与他同一日进山宣令的同僚张俊。
张俊看见他十分惊讶地问他这就要回去了?
马仪肯定地点点头,就见张俊古怪地笑了一声,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马仪被他的笑容搞得莫名其妙,问了句要不要一起回去,张俊笑着摆摆手说了一句让马仪印象深刻的话。
“我还要往深处再走走,马兄现在回去可能会是第一个复命的,不过也是,马兄家境殷实,毋须像我等这般拼死拼活地只求个上进的机会。”
马仪在那一瞬间被卷到了。
礼部给的命令是尽量多地将命令传到诸番社同时统计各番社准备入蒙学的儿童数量,命令中也提到了要量力而行,不可太过深入。
但马仪的这帮礼部同僚好像下意识地忽略了这几个字。
什么叫家境殷实就不用上进,老子也很想升官的好吧,张俊那笑容分明就是在说我这富家少爷吃不了这等苦。
愤怒的马仪心中发了狠,带着赖思陆硬着头皮又往深处走了十天。
“不是我不想往回走,那日张俊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岂能这样就回去?”,马仪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张大人说的话怎么了,大人你第一个回去不说明办差的效率高吗?”,赖思陆不解地问道。
马仪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跟心思淳朴的赖思陆解释,轻叹口气。
心想回程不用绕路番社按说能快上不少,我慢慢地走,怎么也不能是第一个回去的吧。
心中计议已定,他装模作样地问道:“此处离下个番社还远吗?”
“按上个番社说的,还得走一天左右。”
“确实如你所说,此处番社居然不知殿下名号,皆是化外蛮夷,既然如此,我们今日就往回赶吧。”
赖思陆闻言兴奋地点头称是,心想我这一走就是小一个多月也不知家中老婆孩子可还好吗?
想到家人赖思陆也不觉得累了,连连催促马仪尽快上路。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树林中飞来正插在马仪身前两米处。
箭杆笔直光滑,尾部装饰着不知名的禽羽,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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