蕈子许多味道鲜美,还十分名贵难得,是连京城里的权贵都追捧的山珍之一。而靠山吃山的穷苦百姓更是几乎拿它当成主要食物。
多雨多山的安庆,几乎是蕈子生长的天堂,吃的人不在少数。可祖祖辈辈吃下来,哪几种能吃,哪几种有毒,人们都是认识的,能要了人命的,没有谁会傻傻地摘来吃。
而且也没听说哪一种吃了之后,不是立即要人命,而是能让人苟延残喘活上几天,再痛苦死去的。
凶手到底用的是不是毒蕈呢?如果是,又是如何精准下毒的呢?
“岳丈大人,毒蕈是否经高温烹煮,完全熟了,再吃便能无毒?”
“自然不是,有毒便是有毒,不论生熟,毒性不变。”
“那打成粉末,还会有同样的效果吗?”
“应该依然有毒。这方面老夫涉猎极少,只是偶尔听人所言,明章还得多多查问,确定一下才是。”
“是,小婿省得。”
在宁家老宅徘徊一日,姜文远便带着子女,与岳家告别,回了安庆。
耿大人正急得团团转,准备派人请姜文远赶紧回来,吴家又出事了!
此次是吴越自己,上吐下泄,奄奄一息,已经快要不行了!
安庆府里最有名望的几位老大夫全都聚在吴府,却既未开药又未施针。
“毒已入脏腑,药石无救,还是操办后事吧。”这张死刑判决书已经被下达了多次,只因吴越还吊着最后一口气,迟迟未咽下,让张氏一次又一次升起希望。
那几个庶子死的时候,张氏因为避嫌,并未凑到跟前,不知道他们到底死前是个什么样子。因此吴越这几日病情反复,轻几天重几天的,她总觉得,他不会这么容易死。
平时虽对这个丈夫深深不满,但做为他的妻子,她从来没有真正盼望他死过。如果他真的死了,自己该怎么办?儿子没了,孙儿还没认祖归宗,上头还有个不喜自己的婆母。
张氏想想都觉得还不如随了丈夫一块去算了。
“大夫,请您救救他吧,他还清醒着,他还活着啊!您开药啊!无论多名贵,我都会想办法买回来的,救救您了!”张氏作势就要跪下磕头。
“非是我等心狠,见死不救,实是这毒中得太深,肝乃人体解毒器官,从脉相上看,吴大人肝脏已毁,我等习的是医术,不是仙术,如何救得?”
“唉,有何遗言,趁现在赶紧交代吧。”
张氏冲到吴越的病床前,泪眼婆娑地望着这才三天功夫,就已经瘦脱了相的丈夫,他一张脸黄黄的,印堂已经泛青,果然如大夫们所言,时日无多了。
到底是什么毒啊,能让个习武之人三天之内病得不成人形?张氏细细回想,这几天府内还跟以前一样,婆母、自己、丈夫,以及三房的叔婶,五口人吃饭都是一起的,一张桌上吃的东西。
为何他们其他人都没事,偏偏是丈夫中了毒?
自府里几位庶出公子相继中毒,一应吃食、茶水、衣物都被查验过不止一次,银针试探更是每次必备,并无异常啊!
“老爷,老爷啊!”张氏强忍心中悲痛,迅速组织好语言,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这个家,绝不能让给大房的混小子,否则她岂不是连立锥之地也无。
吴越缓缓睁开眼睛,这一个轻微的动作,已然耗尽他所有力气。
“老爷,咱们的孙儿还在我的别苑之中,今儿我就将他接回来,入了族谱,可好?”张氏握住吴越的手:“您若同意,便动动手指。”
吴越勾了勾食指。
“您那几个新纳的妾,我也会好生养一段时间。”看看到底有没有最后留下个后。
吴越又勾了勾手指。
“大房的孩儿,便送回去吧。”夫君若死了,吴家上上下下都要她养,她不想给那孩子花钱,也是她的自由,婆母又如何?
吴越再次勾勾手指。
“您这几天,可曾用过什么特别的吃食?茶水可有怪味?”
吴越没动,直勾勾看着妻子。
“身边伺候的人可有异常?”
还是没动。
“老爷啊,到现在了,您可相信,您那几个孩儿,不是我害的。”
吴越勾了勾手指,不停地轻微移动,像是在安抚妻子。
是他错了,当初盛怒之下,还说要休妻杀妻,这么多年,也未曾善待于她,是他这个夫君,做得不称职。
没想到啊,临了临了,在自己床边哭的,却只有她一个,连母亲都不来见自己最后一面。母子之间,还有什么隔夜仇吗?
吴越带着愧疚与不舍,缓缓闭上了眼睛,遗憾离世。
“老爷!”
吴府举家着白,哭声震天。
姜文远来吊唁时,不胜唏嘘,明明几天前他离开时,吴越还活蹦乱跳的要打要杀,现在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长眠于地下。
不由感叹一句,世事无常啊!
灵堂上,跪在火盆前烧纸的,只有吴子萱,在她身后,是仆妇抱着的小婴儿。这便是吴鹏程的外室子了吧,现在吴府唯一的男丁。
姜久盈随父亲一起过来,看着衣着单薄,面容哀戚的吴子萱,只觉得真真是造化弄人。从前多张扬跋扈的一个人,唉!
张氏忙里忙外。吴家现下没有一个可用之人,吴老夫人听闻噩耗后,就一言不发,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谁也不见。
至于张氏说将大房的孩子送回去一事,她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倒叫张氏松了口气。
三房的老爷子瘫在床上许久,自然也指望不上,三房的老太太又在这个关键时刻病倒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吓得张氏赶紧请来大夫在家坐镇,她可不想再操办一次丧礼。
里里外外的摊子,到最后竟都要她一个人挑起来,每天累得话都不想说,再加上亡了夫君,还得茹素,营养跟不上,差点也眼一黑交代过去。
姜文远有满肚子的话想问,看见吴家现下的情形,也得憋回去。
老夫人院,许妈妈看看饭桌上丝毫未动的几样菜,不由叹气。
“老夫人,您节哀啊!”
“我有什么好节哀的,我的儿子死了,她的儿子也死了,公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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