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诛杀、流放、罢黜司马元显的党羽,桓玄提拔、选任了一些被排挤的士族,朝政重焕生机,京城一片欢腾,朝庭内外都期待政局安定。
自觉一切尽在掌握,桓玄决定学其老父桓温移镇姑孰,遥控京城,专心为接下来的篡位做准备。
四月十二日,桓玄辞去录尚书事,出京出屯姑孰。天子下诏准许,称“大政皆就咨焉,小事则决于尚书令桓谦、丹阳尹卞范之”。
回到姑孰后,桓玄着手处理他认为的小事,一件是派冯该统军两万夺回雍州,二是让冀州刺史孙无终追拿叛逃至广陵的刘敬宣以及司马休之等人。
大军起程当然不是说动就动,摆在桓玄面前的是粮草不足了。从荆、江两州带来的粮草消耗得差不多了,京中根本没有多少粮食,连六军的粮饷都要靠桓玄接济。
桓玄一面命冯该操练兵马,一面下令从荆州、江州、豫州、徐州、杨州、广州等地征调粮草到姑孰。只是除了广州,各地都经战乱,筹措粮食十分困难。
三吴原本是建康的粮仓,可是经孙恩祸乱有年,发生大饥馑,百姓不是被饿死便是逃亡他处,户籍减少一半以上。曾经最为富庶的会稽郡人口减少十分之四,而临海、永嘉等靠海的郡,百姓死亡殆尽,不少富豪之家身穿绫罗,怀揣金玉,饿死在家中。
新任会稽内史王愉(王国宝的三哥)接到桓太尉征粮的命令,烦得眉头拧成疙瘩,若不从命仕途难保,若要从命,粮从何来?
小吏飞奔进来呈上临海郡太守辛景的急报,急报禀明孙恩得知建康生变,再次率军来袭,临海告急,请求会稽和朝庭派兵增援。辛景是桓温旧将,此次随桓玄东来,被授为临海郡太守。
很快,身在姑孰的桓玄收到了孙恩来袭的战报,桓玄真没把孙恩放在眼中,对于朝庭拿区区道贼毫无办法嗤之以鼻,他正要借孙恩展示荆州兵马的雄壮。
兵马尚在调集,临海传来捷报,辛景击溃孙恩的变民军,大开杀戒,将孙恩裹胁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斩杀殆尽。
孙恩自隆安三年(399年)做乱以来,历时四年,整个三吴地区被其祸害得民不聊生,去年败给刘裕后元气大伤。此次再败给辛景,数十万之众只剩下数千人。
孙恩心灰意冷,生怕被俘,投海自杀。他的门徒党羽,以及姬妾、舞女等人一同自杀有数百人之多。
残部尚余三千余人,推举孙恩的妹夫卢循为盟主。卢循,出身范阳涿县,东汉名儒卢植之后,后赵中书监卢谌曾孙。
范阳卢氏像弘农杨家一样,曾出仕胡族政权,过江又晚,建康士族不承认卢氏的士族地位,卢家只能在广陵安家,其后人卢嘏在州府任小吏。
卢嘏与其子卢循加入五斗米道,卢循娶孙恩之妹,成了教中的核心成员。孙恩赴海而死,卢循顺势接过了道首的位置。卢循假托孙恩借水蜕躯登仙,尊其为“水仙”,愚弄信众。
紧接着,卢循派人前往建康向朝庭表示归降。
桓玄看不起这伙作乱的变民,孙恩已死越发不足为患。桓玄最主要的目的是准备篡位,对他而言是联络士族门阀的感情,能尽快恢复三吴地区的秩序能提升他的声望。
于是桓玄任命卢循为永嘉太守,希望先行安抚住卢循。然而卢循对朝庭的任命并不满意,永嘉在临海之南,多山少田,经过孙恩祸乱后的永嘉郡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就任永嘉太守后,卢循并不安份,出兵劫掠相邻的东阳郡和临海郡。
桓玄见卢循如此桀骜不驯,派新投靠的抚军中兵参军刘裕率兵攻击卢循,卢循战败,退回永嘉。
屯驻姑孰后的桓玄告很快露出骄奢本性,搜刮珍宝,将宫中奇珍异宝抢至姑孰;纵情享乐,挥霍无度,让原本濒临崩溃的经济越加不堪重负。
桓玄离开建康,安排尚书令桓谦和丹阳尹卞范之负责朝政,桓谦是其堂兄,卞范之是其心腹兼好友,两人在忠诚上皆不用担心。桓玄让两人负责,有互相牵制之心,可是这样一来互相之间矛盾必然产生,政令无常,朋党互起。
原本东晋朝政是门阀政治,桓玄入主建康之后,垄断了所有重要官职,除了桓氏族人就是其亲朋好友,要不就是阿附逢迎之人。
这让士族门阀对桓玄很不满,鉴于桓玄手握重兵,士族敢怒不敢言,对桓玄的拉拢表现得很冷谈。
桓玄篡位之心已如司马昭,世人皆知了,只是自知威望不如其父桓温,只得耐下性子等待机会成熟。
很快,桓玄走了一招昏招,他下令裁损乘舆供奉之具,宫中供奉不足,甚至连天子都不免饥寒,使得众人从最初的期待转为失望。
…………
襄阳,杨安玄一直关注着京城消息,往来的信使不绝于道。
桓玄入主建康,紧接着刘牢之身死,数万北府军归顺了桓玄,这样桓玄能直接调动的兵马就超过了十万。
北府军和荆州兵马都是精锐,若是冯该统率两万精锐前来,以举国之力征讨雍州,实难抵御。杨安玄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信心满满,其实内心还是忐忑不安。
收到孙恩再度来犯,紧接着卢循作乱的情报,杨安玄暗松了口气,桓玄把注意力转向三吴之地,给了他喘息之机。
杨安玄加紧了募兵,通知各郡招募青壮加以训练。雍州地处边陲,与秦、魏接境,秦国两次进攻洛阳、魏国南渡黄河攻打颍川,造成的流民不在少数。
三吴一带战祸不断,有不少百姓逃过江,前来雍州投亲奔友的不在少数,这些人生计无着,募兵不难,一个月的时间就募集了万余新兵。
募兵容易筹粮却难。桓玄东进时从雍州调走了一批粮食,雍州各郡都缺粮。三四月份青黄不接之时,要想筹粮越发困难。
战乱不断导致粮价飞速上涨,原本一百五十钱一石的粮食已经涨至二百三十钱一石,杨安玄一面提升粮价,一面让商队从秦、魏等国购粮,可是杯水车薪,难以救急。无奈之下,杨安玄想出了个应急之策,卖官换粮。
雍州府衙征召贤才的公文张贴到了境内每个属县,公文中有“明扬仄陋”、“唯才是举”的描述,立时在雍州大地上掀起风潮。
很快,流言出现,说是无论士庶只要捐赠官府两百石粮便能征召入仕成为小史、职吏、佐干等;五百石县中功曹、助教;千石郡中记室、议生、门下史;千石可为县尉、县主簿;如果能捐赠二千石以上,县令、州府的职司都有希望得到。
消息传开,那些富商世贾闻风而动,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地位最低,眼见有个机会改变命运,改变后人的身份,花点钱算什么。
很快,杨安玄便收到了来自士族的指责,特别是寒门子弟,他们自矜出身士族,虽然家族中落但身份仍然高贵,有资格参加中正的选拔改变命运。
杨刺史不限出身只论才能的做法无形中挤占了他们的上进之路,而且这些人多半家境贫寒,拿不出买官的粮食。
士族则认为自己出身高贵,怎能与商贾为伍,杨刺史的做法分明是对九品中正取士的挑衅,甚至连孔鲜也写信前来劝说杨安玄。
杨安玄不得不召聚门阀世家辟谣,声称征贤令主要是针对士族贤才,当然对愿意捐赠粮食襄助官府的地方贤达亦当予以奖励,只会授任九品以下的官吏,九品以上则要士族才有资格担任。
紧接着,杨安玄征召了十数个身具贤名、出身寒门的人入仕,压下了士族反对的风潮。
很快,那些门阀发现杨刺史的以粮换官的做法对他们大为有益,九品中正选官他们的子弟有机会入仕,但相对整个家族来说能够入仕的人数还是太少,若千石粮能够换回八品官,这机会实在难得。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杨安玄授出一百三十六个官职,换回六十七万石粮食,顺利解决了军粮不足的困境。
新募的这些官员素质参差不齐,杨安玄从中挑选了一批出身寒门的子弟,让他们担任府县的循行,行传达教令、督察属吏、案验刑狱,检核非法等事,惩办了一批贪腐,雍州吏治得到整顿。
普通老百姓对刺史大人的征贤令并不在意,他们关心的是自己一日三餐、家人的温饱,城门处张贴的耕田令、募兵令、屯田令、办学令等等才跟他们息息相关。
刺史有令,命各县加紧督造杨家犁,免费供农人使用,官府还租借耕牛、粮种等物,鼓励开垦荒地。
刺史有令,应募入伍的兵丁月饷粮一石半、帛二匹。粮帛不多,但对流民来说足以让一家人勉强活下去。
刺史有令,招募流民屯田,官府收租四成……
刺史有令,招役兴修道路桥梁……
一系列的政令颁布下去,大把的钱粮流水般地淌出,给雍州大地带来了勃勃生机。
新募了一万五千新兵,雍州的兵马接近三万,又新增了八处屯田,杨安玄相信等到七月夏粮入库,便再不用为军粮发愁。
新军分散于各郡,操练的事情不用操心,襄阳新军五千交给了孟龙符,杨安玄很放心。
兵有了,军械便要抓紧,杨安玄抽空去了趟安成周家,成功地“说服”周伟将棠阴铁业转让给应家。
紧接着,杨安玄前往西平棠溪,并通知应旭前去商议加大生产之事。
应旭很快来到棠溪,看到年轻的雍州刺史,深觉自己的投注没有错,不说铁矿、彩瓷生意的收益,就连三子应康都是扫虏将军、信阳司马了。
应家已经和杨安玄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即使前程未卜,也值得继续投注下去。万一杨安玄能成大事,应家便会跟着改天换地。
杨安玄决定公开淬火之法,让应家加快军械生产,把棠溪打造成军械坊,任命应浩为七品工官,征召工匠,加大生产。
应浩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七品官,拍着胸脯保证年产斩马刀两千把,箭簇十万只,其他兵器若干。
杨安玄交待应浩注意灌钢法和淬火法的保密,不准坊间工匠流动,并下令汝阳派遣五百郡军驻守棠溪四周。
内政有条不紊地布置妥当,杨安玄开始了对外的联合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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