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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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智能、智深入少林门下时也没有少在这套拳法之中下过功夫,所以他们看得出来,小顾这路拳打得虽然好看,但手、腿出招之间全无劲道,更象一个不肯下苦功的公子哥打出来的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此外小顾出拳的速度时快时慢,姿势也有很多偏差,手脚不是跨多了几分,就是抬高了寸许。

    只是一树大师的神色由小顾打出第一式开始就有些变了,他看着小顾打出的一招一式,面色越来越苍白,到后来额头已全是汗水。

    甚至连云飞也神情有异,因为此时这里只有他才能完全看出小顾这路拳法的奥秘,他忽然想起之前小顾所说的那席话,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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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飞知道,江湖中的确有一些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宇文双城是其中一个,他悟性过人,记忆超群,天下任何门派的武学绝技,乃至琴棋书画中的高超技法,他都能轻而易举地融会贯通。

    此外小梅也是一个练武奇才,和宇文双城相比,小梅所学自然远远不及,但她天性敏锐,能洞察各门各派武功中的细微之处,而这些细微之处或者是这些武功的破绽,或者是其精华。

    但云飞此时心中感叹的是,眼前这个小顾的武学天赋,比宇文双城的和小梅还要更高——也许可以和云飞心目中的父亲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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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顾大喝一声,已和智聪同时以一招“孔雀低首”收了拳式,他的神情间带着一丝微笑,向一树大师深深施了一礼。

    智聪也再次微微躬身,退在一边。只是他的神色充满了疑惑,他知道以小顾的武学修为,决不会将一套少林十八式长拳施展得如此儿戏一般,只是他也完全看不出其中的深意。

    小顾转身拿起了自己的长剑,插在腰间,他彷佛无意地望了云飞一眼,却又面对笑道:“请大师不吝赐教。”

    此时一树大师已如老僧入定一般,神情完全凝结住,他似乎在苦苦沉思,片刻之间已是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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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半晌,一树大师轻吐出一口长气,道:“善哉。”

    他望了智聪、智能、智深三人一眼,道:“智聪,你可知这套长拳的来历?”

    智聪点头道:“弟子所知,这是达摩祖师取天下众生形态而创下的一路拳法,修炼这套拳法可以令人强身健骨,手脚灵便。”

    一树大师点了点头,叹道:“古有怀璧求石、买椟还珠之说,却不想老衲也是如此这般,着实让老衲感到惭愧。”

    听一树大师这么说,智能、智深都愣住了。

    一树大师苦笑一声,正色道:“施主这套十八式长拳,非但智聪远远不及,就连老衲也不敢妄言其中玄虚,不知施主日后可否能光临少林,老衲当与一丈师弟、一航师弟与施主一同参详,再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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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丈大师是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一航大师是少林磐若堂首席长老,在一树大师眼中,小顾使的这路少林十八式长拳竟然要让少林达摩院、磐若堂两位首席长老一同参详,可见其中暗藏高深的武学玄机。

    一树大师又望向满脸疑惑之色的智聪、智能、智深三人,道:“非老衲不想给你们解开心中疑惑,只是你们修行尚浅,要知道武道就是魔道,一知半解难免心生妄意,而心生妄意难免走火入魔。”

    智聪合掌躬身道:“我佛慈悲,弟子明白了。”

    智能、智深不敢多眼,也跟着合掌躬身,口称“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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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顾轻笑一声,转身望向云飞,道:“我从三岁开始学了这路拳法,当时就天天苦练,二十年来不曾荒废,终于无意中窥视其中些许奥妙。只是我没有师傅,已不知如何更上一层,这世上如能有人愿指点在下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说完这一番话,小顾的眼角竟然有一点泪光,此时他神情间已再无那份懒散之一,却显得极其殷切。

    云飞望着小顾的神情,沉默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知道小顾是在向自己求教,但小顾却是一个杀手,指点他武功就是指点他杀人的本事——只是,云飞心中真的很想帮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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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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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云飞走到一树大师面前,施礼道:“请教大师,有因是否必然有果?”

    一树大师点头道:“天地循环不停,因果起灭不息,这世上有因自然有果。”

    云飞又道:“可否先问果?”

    一树大师摇头道:“不可问。”

    云飞再问:“可否先种因?”

    一树大师微一沉吟,道:“善因自有善果,恶因难逃恶果。”

    云飞轻轻松了口气,再度施礼道:“多谢大师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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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云飞已慢慢退身到小顾所在之处,他单掌护胸也摆出了之前小顾、智聪打少林十八式长拳的姿势。

    看到云飞如此,智能、智深都面带惊疑之色,他们看着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乡下村农模样的青年,不敢相信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

    只是此时小顾的双眸之中已燃起一道淡蓝色的火焰,犹如天上的红日一般在熊熊燃烧,他心头对武学的渴望在此刻已被提升到极点。

    任飞看到云飞即将出手,心头也是一阵澎湃,他虽然知道眼前这个云飞身具惊世骇俗的武功,但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出手。

    莺莺身子微微一颤,眼前彷佛又看到了那晚云飞和慕容冰交手时天崩地裂一般的情形,她却不知道那晚激战之前,云飞已是身负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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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飞也是从“白鹤亮翅”开始起手,只是他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了,却彷佛一个刚刚学这路拳法的人忘记了动作。

    当云飞拳脚再动的时候,他的招式已是“白鹤亮翅”的中段动作,但使到此处却又停顿了一下,勉强使出了这招的收势,又忙乱地变为第二式“黑虎掏心”。

    云飞打的这路十八式样长拳,招数不但散乱,而且笨拙,似乎他只能模糊记得这套拳法的一些枝节,胡乱按照顺序东一拳、西一拳地乱打,而且全然没有半分劲道。而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有些招数云飞竟然好象完全忘记,打到其中某招时却站着发呆,思索片刻跳过这招,又开始打下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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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云飞这般打拳,智能、智深二人再也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此时和任飞、莺莺一同观看的唐炯也轻声笑了一笑,也觉得眼前这个云飞实在是在献丑。

    不过云飞似乎听不到四周的笑声,他虽然出拳看似手忙脚乱完全不成章法,但依然面色从容地将这路拳法打完。

    看到云飞打完这路拳法,小顾整个人却如之前一树大师一般呆若木鸡地定在当场,额头也不停有汗珠不停渗出。

    云飞微微一笑,并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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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树大师神情也有疑惑之色,如果说小顾之前打出的少林十八式长拳他还能从中领悟到不少妙处,那么云飞此时所打的这套少林十八式长拳,他却完全不知其中含意——只是他知道这其中必有深意。

    他望向云飞道:“老衲愚昧,不知施主这套拳法玄机,可否赐教一二?”

    云飞面向一树大师微微躬身,淡然一笑道:“请恕在下出言冒昧,此套拳法因他而起,因他而灭,大师何苦涉身他人因果之中,自寻烦恼。”

    一树大师神色一凛,额头已流下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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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本禅学修为坚深,只是因为之前见小顾的拳法而心生惭愧之心,脑海中所想的都是他的武学招式,而随后见云飞的招式更是心中迷茫。他之前所说武道即是魔道,此时他心生妄测之意,心中魔道已然高涨。

    他沉默半晌,向云飞深深躬身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树心生魔障而几乎误入歧途,多谢施主出言指点迷津。”

    智聪、智能、智深三人听一树大师和云飞对答,知道片刻之间禅学修为如此精深的一树大师也差点误入魔道,心中不禁都为之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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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顾忽然长长地吐了口气,虽然深秋之时河面疾风寒冷,但他不但额头全是汗珠,身上短身衣衫也被汗水浸湿一片。

    他虽然无名师传授,但一来有名师暗中指点,二来他的确是一代武学天才,所以即使是一些平凡的武功中,他都能从中寻找到很多神奇之处,更何况这路少林十八式长拳所包含的变化原本就无穷无尽。

    这二十年来,小顾一直苦思冥想这套拳法的奥秘,少林达摩祖师以天下万物的形态所领悟出来的真正意境,也被小顾一点一滴地领悟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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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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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套拳法数百年来在少林代代传授,却没有任何少林僧人象小顾那样如此倾尽全力来钻研这套拳法。同样,少林师傅传授弟子的姿势也分毫不差,故此没有任何弟子敢象小顾那样全然不顾招式使得正确与否。

    小顾之前所使的这套少林十八式长拳虽然看似散乱,但一套平淡五奇的拳法在他手中已是一套每招之间都蕴藏无穷变化的拳法,饶是一树大师对这套拳法再熟悉不过,也无法尽数看出这其中的变化细节,故此才出言相邀小顾前往少林,由寺中达摩院、磐若堂两位主持一同参详。

    只是云飞知道,小顾虽然领悟了这套拳法的种种变化,并依靠自己的天赋将其演变成一套变化无穷的拳法,但他现在所到的境界和真正的武学匠师相比,还是有很大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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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飞之前所使的少林十八式长拳看似不成章法,却以这散乱无比的片招半式将小顾的这套拳法破去大半。而其中有三、五招云飞一时不得破法,故此云飞停下跳过此式——这其中的奥妙,在场之中只有小顾一个人知道。

    达摩祖师以开天辟地的武学修为创下了少林数门传世绝学,而这路少林十八式长拳历来只是被以为是入门的武学,却不知这路拳法虽然形似粗拙,但其包含天下生灵百态的意境却如瀚海蓝天一般没有穷尽。

    小顾从这套拳法中领悟的是形的穷极变化,而云飞却以自身修为的武学意境借这十八式的招式将小顾拳法破去——他正是用这套拳法来指点小顾,告诉他什么才是武学的更高境界。

    他之前同一树大师所说,此套拳法因小顾而起,因小顾而灭,就是因为这套拳法只是针对小顾的这套拳法而生,此外别无一用。而他也知道经此一番波折,小顾再也不会使出这路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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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顾虽然并非狂妄之人,也颇为年少自负,总觉得自己纵然没有名师也未尝不可无师自通成为一代武学大师,只是刚才眼见自己花费一生心血的一套武功被云飞顷刻间破去大半,不由得他为之心寒,全身冒出冷汗。

    只是他很快就从云飞的招数之中领悟了很多,其中很多奥秘原本是他一直苦思不得其解,此时却犹如水到渠成,令他茅塞顿开。

    忽然小顾又笑了起来,他笑得十分灿烂,彷佛捡到了什么宝贝一般。他望着云飞,神情充满了敬慕,也充满了感激。

    他一躬到地,向云飞行了江湖中一个最隆重的礼。

    云飞望着小顾,神色却有些凝重,他虽然自问是真心诚意地帮眼前这个青年突破武学修为的瓶颈,却不知道最终会有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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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在此时,小顾望向大船后方,面色已然一变。

    顺着小顾的目光望去,众人回头看到客船后方已有一艘白色巨舟正顺风从流而下,犹如箭一般行驶在大河之上。

    眼见巨舟越来越近,云飞心中不禁感到一阵诧异,因为这艘巨舟的形状和普通船只有些不同,巨舟船头狭长高耸,犹如一把刀一般劈波斩浪。此外普通船只通常只有一张帆,而此巨舟船帆不但比普通船只船帆高许多,而且竟然前中后有三面三角巨帆,巨帆雪一样白,帆上各有一个巨大的“风”字。

    云飞的师傅是“七彩云霞帆、万户逍遥侯”萧易水的后人萧风歌,萧家世代以悬挂七彩云霞帆的巨舟行走江湖,对天下种种船只特征了如指掌,故此云飞一眼就看出,这船来自东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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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瀛位于是中原神州之东,是东海上的一个岛国,东瀛人生性好武,数百年来一直以中原为师,岛国之王每十年都派遣使节前往中原学习技艺,态度极其殷切谦逊,故此中原并不视之为仇寇。

    至于东瀛武功,据说也是由中原流入,而转变成多门流派,只是与中原江湖并无纠葛,直到三十年前,东来人柳生静仁(柳白衣)从东瀛孤剑驾舟来中原挑战中原江湖,结果东海之滨一战,中原江湖各派高手尽数败在其手下,若不是天山剑派秋枫千里飞骑,丐帮刀王叶流凡横空出世,中原江湖几乎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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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飞自然知道,今年年初江南江湖大会,柳白衣再度前来发出挑战,约定明年年初在东海之滨比武,故此才有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

    此时东海之滨的比武大会已迫在眉睫,但一来江湖自从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之后连出大事,二来东海之滨的决战中原有宇文双城出战,故此江湖中大部分人并没有将此事多放在心上,彷佛已经赢定了一般——但云飞知道,这场比武仅靠一个宇文双城,是赢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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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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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飞、莺莺望着后面正在迫近的巨舟,心头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惊疑——他们不知道这艘巨舟是否是冲他们来的。

    看到巨舟的船头已追近云飞等人乘坐的大船船尾,小顾忽然转身就跑入船舱之中,他行色慌张,似乎对这艘东瀛巨舟心存惧意。

    此时此刻,东瀛巨舟的船头赶上云飞所坐的客船船头,这段河面宽阔,两艘船保持数丈距离齐头并进,东瀛巨舟也开始减慢了速度。

    云飞等人望向东瀛巨舟,看到巨舟船舷一侧果然有不少衣着装扮颇为奇特的东瀛武士,此外还有十来个朝廷官兵,其中为首的一个相貌粗鲁的中年军官正大声呼喝大船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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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官斗,其祸无穷。这道理船老大知道,所以大船很快便停了下来,东瀛巨舟也慢慢地靠向了云飞所在的大船。

    东瀛巨舟船舷处有人架起了踏板,踏板与大船船舷相连,那个中年军官带着三个兵卒全副武装地和三个东瀛武士已来到大船之上。

    看这些个人行走踏板的步法,云飞、一树大师、任飞等知道这三个东瀛武士武功都不弱。三人身材中等,其中一中年人束发冲起在脑后,另二个青年人额头头发被剃去,看上去有些滑稽。都是身着白衣,衣衫齐整,衣袖颇宽。而三人腰间腰带处插了把刀身狭长的长刀,此外还插有一把短刀。而最让众人感到奇怪的是,三人都穿着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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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军官上了船后,大声喝道:“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展开却是一个人的画像,在场人看到画像都一眼认出这画像上之人正是小顾——因为这画像实在画得太象,甚至将小顾那种懒洋洋的笑容都画得栩栩如生。

    云飞微微一笑,这巨舟果然是冲着小顾而来的。只是他心中也有些奇怪,不知小顾如何得罪了这些东瀛武士,而且这些东瀛武士显然来头也非一般,居然有朝廷官军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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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没有人答话,那军官神情显得有些不耐烦,只是他转眼见到一树大师,不禁面色为之一变。

    本朝开国之初,太宗德正帝、鲁王诸葛先生辅佐高祖帝荡平天下风尘用的固然是兵,但德正帝、诸葛先生同样也是当年啸傲江湖的一代绝世高手,与江湖的牵连千丝万缕,故此当朝官府对江湖中人都不敢过于无礼。至于三军之中更有大半军官出身江湖各派之中,眼前这个军官也是如此,他少年时投身少林学艺,认得眼前这僧人是一树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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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军官上前向一树大师躬身行了一个江湖礼节,朗声道:“弟子严德禄,少林大通大师座下俗家弟子,参见师祖。”

    一树大师端详了严德禄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严德禄笑道:“弟子在寺中就仰慕祖师叔威名,可惜无缘多听教诲,只怕师祖早已不记得在下这个弟子了。”

    一树大师淡淡笑道:“我记得你,你曾因为在大年初一之时在寺内吃肉而被大通罚你在山前扫雪一个月。”

    严德禄脸上露出喜色,笑道:“正是,难为师祖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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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严德禄对那个中年东瀛武士笑道:“这位是少林高僧,一树大师。”

    中年东瀛武士神情间也露出一丝敬意,东瀛民风不但尚武,而且敬佛,他虽然身具东海岛国,也知道中原少林的威名,知道少林被中原誉为武学的根源之地,寺中高僧无一不是武学高手。

    中年东瀛武士用中原江湖的礼节向一树大师行了一礼,用生硬的汉语道:“加滕贺见过大师。”

    见中年东瀛武士会说汉语,众人也都感到一丝惊讶。

    严德禄笑道:“这位加滕先生是扶桑国特使的护卫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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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树大师淡然道:“不知严将军、加滕先生如此兴师动众地寻找这个画像上的年青人,却是所为何事?”

    严德禄轻叹一声,道:“事关机密,师祖请赎弟子不敢多言,如今龙衣卫、御剑营的高手到处都在寻找这画像之人的下落,我们之前探知他是在上游陆口码头上了这艘船,故此赶来。”

    说到这里,他对一树大师深施一礼道:“请问祖师叔,他可否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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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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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一树大师神情间露出为难的神色,严德禄不禁微微一笑,他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故此之前出言相询,此时一树大师如此神情,那么他所要寻找的画像中人必定就在船上。

    严德禄已向加滕贺点了点头,加滕贺脸上也露出欣喜之色,但随后又显得有些紧张,他低声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语,他身边的两个白衣武士已神情凛然地答应了一声,右手握向腰间的长刀刀柄。

    此时不但他三人全身已如紧弦之弓,巨舟上所有人都有如临大敌之感,不少武士都立在巨舟船舷,注视着大船上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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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在此时,小顾已缓缓从船舱中走了出来,他神情间虽然还是懒洋洋的,但双目中已流露出一丝杀意。

    被他的眼神望着,加滕贺也全身打了个冷战,不由得后退两步。

    小顾轻声道:“你找我做什么?”

    加滕贺微一迟疑,叽里咕噜地说了句话。

    听加滕贺所说的话,小顾神情也一变,他微一沉吟,也叽里咕噜地说了句奇怪的话——此时众人才知道,小顾竟然会说东瀛话。

    他们互相说了几轮话,加滕贺忽然后退一步,已跪倒在小顾面前,看着他的举动,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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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顾沉默半晌,轻轻点头道:“我答应你。”

    听小顾这么说,加滕贺面露喜色,他跪在地上身子向前几乎贴着地面向小顾行了一礼,然后站起身,带着另外两名东瀛武士转身回船。

    严德禄并不知之前小顾、加滕贺在说什么,此时见加滕贺已回船,也连忙向一树大师陪笑说了几句客套话,匆匆离船而去。

    不一会,白色巨舟已再度顺流而下,眨眼间已化为一叶白羽,消失在大河之上。

    小顾静静地站在船头,他望向前方,彷佛心思重重,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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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飞回到自己的船舱,不久莺莺轻轻敲开了他房门。之前几个早晨,莺莺都会为云飞准备一些白粥,今天依然如此。

    莺莺道:“云大哥,那个小顾很奇怪。”

    云飞点头道:“不错。”

    莺莺道:“我知道他们刚才说什么。”

    云飞望了莺莺一眼,神情有些诧异。

    莺莺轻声道:“师傅除了教我们三个武功和技艺之外,还让我们三个各自学了一种语言,大姐依依学的是天竺语言,三妹翠翠学的是波斯语言,而我学的恰好是东瀛语言,每逢有说这些语言的江湖客人,我们三个都会暗中听他们说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

    说到这里,莺莺神情间有一丝淡淡的凄凉笑意。

    云飞默然点了点头,心中叹息了一声。

    莺莺道:“那个加滕贺告诉小顾,说二公主雅子失踪了。”

    云飞愣了愣,道:“二公主雅子?”

    莺莺道:“是的,加滕贺说雅子公主此次随特使团前来长安,只是突然失踪,事后加滕贺在她失踪的住所内寻找到小顾的画像。”

    云飞道:“他们怀疑公主是去找小顾的?”

    莺莺点头道:“是的,加滕贺应该认识小顾,而且对他甚是忌讳,所以他跪地求小顾,如果发现公主踪影,务必送公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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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飞想了想,道:“小顾答应了。”

    莺莺轻声道:“是的。”

    云飞苦笑了一声,他相信小顾一定曾经去过东瀛,所以他会说东瀛话,认识加滕贺这些东瀛武士,甚至和东瀛王朝的二公主雅子有过一段不寻常的故事,而此次雅子更为他不惜铤而走险,浪迹天涯江湖之中。

    莺莺轻轻咬了咬牙,道:“我觉得他很无情。”

    二公主雅子为了小顾不顾一切,而小顾却答应东瀛武士送她回去——在莺莺眼里,小顾的确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但云飞知道,天下间最难说得清、道得破的,就是这个情字。看似无情的却是有情,看似有情的却是无情,却正是人间最苦之处。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小顾说,是依依姑娘和唐燎合谋杀了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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