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之后,  曲砚才总算缓和过来。

    他从洛锦意怀里钻了出来,活动了一番自己的身子,其实还有些微弱的麻痹感,不过比起刚刚被劈得动弹不得的情况而言,  就已经好了很多。

    至少自由行动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他叹了口气:“但我还是想不通,  这一次为什么会有雷劫?虽然跟上一回的雷劫弱了不少,  但那也是雷劫啊!”

    梵临并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的:“器劫嘛,虽然出现的次数比较少,  但只要是精通炼器的人,  真的想要认真炼制的话,  出几次雷劫还是正常的吧,更何况本命武器本身就是呕心沥血用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堆出来的,  出雷劫也不稀奇。”

    曲砚还是担心:“可是,现在用在武器上的灵物其实还不算多,顶天也就是隐雪丝跟冷月岩,  难不成以后每次锻造的时候,  都要经历一次雷劫?毕竟武器中融合的天材地宝肯定是越锻造越多的。”

    梵临思索了一下,也觉得这个场面有些危险:“应该不至于吧!”

    就算是他的佛金莲,  虽然第一次锻造就出了神通,  但也不是每次锻造都会有雷劫的,  但第一次就出了神通的武器,  后续再次降临器劫的可能性确实挺高的,而且会越来越难。

    梵临安慰他:“你以后锻造的时候在洛淮旁边就行了,  反正器劫丹劫对他来说还挺有用的。”

    曲砚觉得这位佛门佛子说得也挺有道理,干脆放下心来。

    大不了就跟梵临所说那样,  以后锻炼武器的时候就让洛长老在旁边守阵,  要真有雷劫降临,  就让洛长老顶上。

    曲砚朝着洛锦意眨了眨眼:“你会帮我渡过器劫的吧?”

    洛锦意一手搭在曲砚的肩膀上:“当然,求之不得。”

    曲砚高兴了,他将重锻的武器取了出来:“让我看看这次雷劫之后,武器又有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变化,不过这次的雷劫动静比上一次要小上不少,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也确实就如同曲砚所预料的那般,虽然这一次依旧降下来器劫,但其实武器并没有太大的变动,只是将原先的风雷之力又淬炼了一遍,让它跟武器更融合一丝。

    不过初次之外,还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变化。

    曲砚与武器接触感悟之后,轻轻皱了皱眉:“这次,武器好像给了我一种感觉。”

    洛锦意急忙问道:“什么感觉?”

    如果武器会给主人一种感悟,那也就说明,武器自己在选择可以淬炼的方向。

    这也意味着,虽然现在这把武器并没有真正的灵性,但将来,这把武器经过蕴养之后,拥有自身灵性的可能性会非常高。

    看来,让曲砚将这把原先只是练手的武器重锻成本命灵器,确实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曲砚微微眯起了眼,又感悟了一番:“它似乎,非常想要带有毒性的灵物。”

    梵临闻言,顿时“嘶”了一声:“你这武器,好阴险啊!”

    曲砚不明所以:“还、还好吧,它本身融合了洛锦意残留的风雷之力拥有了麻痹人的能力,现在应该是想要将麻痹之力跟毒性也融合起来。”

    说到这,他又叹息了一声:“不过,一旦拥有毒性的灵物再跟武器融合起来,我有预感,肯定又要有器劫了。”

    洛锦意拉了曲砚一下:“不用理他,梵临是西天佛门的和尚,多少带着点普度众生的想法,对于毒或是其他阴物都有偏见,梵临他连武器的神通都是灼日之力,但无论是毒性还是其他的,都是很多修士都会动用的能力,无需介怀。”

    梵临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就随便说说,不过毒性灵物的话,魇都或是洛水宫了解得应该比较多。”

    虽然都知道佛门对这类事物有所偏见,但他这般直接说出来未免有些太没有眼力见了。

    曲砚并不介怀这个,他低垂下眼睑:“魇都跟洛水宫?我记得魇都好像是……”

    洛锦意给他补充上了:“魇都是魔修的地盘,魇都地处中境偏北,是整个中境最大的势力了,不过魇都跟其他的宗门不一样,他们是好几个魔修门派聚集起来的大城,一个魇都便有七八个玄域剑宗那么大,不过虽说魇都是魔修的地盘,但也不是没有普通修士,像是洛尘商行或是宜深商行,这些势力遍布修真大陆,哪怕在魇都也有他们的分行的。”

    曲砚了然:“那直接问这些商行,应该也行的吧,顶多就是贵了些。”

    洛锦意点了点头:“也可,找这些特定物件的,最好便是找洛尘商行的人,他们会接这些单子,只要灵石给够,他们便会想方设法帮你弄来,当然这种单子十分贵重,能不找最好还是不要找了。”

    看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梵临敲了敲地面:“话说回来啊,洛淮你特地把我带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哦?总不能是为了跟我炫耀一下你道侣炼制出来的武器吧?”

    这不能啊,他又不缺武器,虽然曲砚炼制出来的武器确实不错,但跟他也完全不搭啊!

    洛锦意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跟曲砚说道:“岳父岳母的那个盒子呢?”

    曲砚立即反应过来,从储物戒之中将那个双层的盒子取了出来:“在这,你将佛子带来,便是因为这个吗?”

    洛锦意点了点头,将盒子从曲砚手里接过,非常郑重地交到梵临手里:“把你带过来便是因为这个。”

    洛锦意的态度有些庄重,以至于梵临也跟着正襟危坐起来,他看着被放置在他面前的盒子:“这是什么?”

    洛锦意拍了拍地面,在梵临旁边盘腿坐了下来:“这是曲星辰长老跟宁韶昕长老的遗物,剑宗这两位长老的名字,你应当也听说过。”

    梵临心下一震,甚至连眼睛都瞪大了一些,他看着眼前朴实无华的双层木盒子:“是……那两位长老?”

    洛锦意点头:“正是十一年前陨落的那两位长老,虽然时隔已久,但曲砚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帮忙借用这两位长老曾经用过的这个盒子,将两位长老度化一回。”

    梵临郑重点头:“贫僧义不容辞。”

    因为有曲砚父母留下的遗物,而且还是一件双方都使用过的遗物,这一次度化就显得不是那么难。

    梵临忽然想到:“其实十一年之前,在天魔之争结束之后,我佛门众人在天魔陨落之地,也办理了一场法事,为当时在天魔之争中陨落的人祈福,但当年死的人太多了,确实没有精力去一一度化。”

    西天佛门虽然距离北境十分遥远,但也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各大宗门在事后都忙着重振宗门,佛门自然也不例外。

    他将盒子拿了起来,伸手掂了掂:“这里头装了什么?”

    洛锦意说道:“是曲长老跟宁长老亲手写的传送给对方的信,你这样的和尚应该是不会懂的。”

    梵临:……

    干嘛?看不起和尚吗?

    不过既然知道了其中装着的东西,梵临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他将盒子放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则是后退了好几步,重新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召唤出自己的本命灵器佛金莲,并将佛金莲立在地面上。

    而梵临自己则是做了好几个手势,口中念念有词。

    曲砚认真听了一会儿:“好像是梵文?”

    但跟他印象之中庙里和尚念得好像又不太一样,但他毕竟不懂这个,听不出太大的区别。

    洛锦意拉着曲砚在旁边坐下,不去打扰梵临:“确实是梵文,梵文对西天佛门的弟子而言是每天必须完成的课业,且梵文十分复杂,我们听不明白也属于正常,我也不知他在念些什么。”

    “据闻,梵文是与天地通灵的一种手段,有悟性的佛门弟子能借助梵文聆听天音,这等手段,想要精通本身就很困难,就算是西天佛门的弟子,也不是每个都能做到的。”

    曲砚好奇地看了正在念诵的梵临一眼,也觉得确实厉害:“那佛子可以吗?”

    “据说,偶尔可以,但也并不是每一次都行。”

    洛锦意话音刚落,便见梵临轻呵了一声,他面前树立起来的佛金莲原地颤动起来,佛杖前端的金环发出叮铃铛的脆响,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才松缓下来。

    半空之上,凭空出现了金色光影。

    光影之中,一位柔婉的女子坐在桌前,提笔书写:曲星辰,你若再不回来,小阿砚都要喊爹了,你要我指着谁跟他说“这是你爹”?

    不过,女子才学了几句,旁边便有小孩儿“咿咿呀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女子抱起了旁边小床上的婴孩,在怀里掂了掂,也不知轻声说了些什么,最后亲了亲婴孩柔嫩的脸颊。

    这一片光影很快散去,不过又以极快的速度汇聚而成另外一片光影。

    这一回,画面之中是一名墨袍的男子,他手上拿着一根手杖,在逗弄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

    小孩儿大约两三岁的模样,还处于蹒跚学步的时候,他抱着手杖前端的一盏小灯,被男子慢慢引导着走路,时不时“啊啊”喊两声。

    虽然并听不到光影之中的声音,不过洛锦意还是看得有滋有味,他轻轻拉了曲砚一下,小声说道:“那个小孩儿,应该就是你吧?”

    曲砚胡乱地应了一声:“应该是吧?感觉有点印象。”

    这倒也不是曲砚胡说,他确实有点印象,但问题就在于,这个有点印象。

    这个印象,并不是来自于原主的记忆,而是……

    曲砚仔细思索了一下,好似是来源于他自己的意识。

    但这怎么可能呢?

    曲砚认真回想了一番,原主给他遗留的记忆,似乎是从他被天魔之争结束之后,原主被带到宗门大殿,听宗门那几位长老探讨父母在天魔之争中去世的原主接下来该如何安置。

    然而,当时的原主本身也浑浑噩噩,也听不进去什么,长辈们让他如何做,他也就做了。

    原先,曲砚以为原主的记忆从这里开始,可能是因为他刚刚被从邪修的祭台上救下来,身上又被原主的母亲以及容雪尊者合力布下的阵法,这才导致原主根本没有之前的记忆。

    但现在,曲砚有些不确定了。

    他自己竟然会有点印象,这也太奇怪了。

    现在的曲砚毕竟已经是修士了,这份记忆是来自于原主还是他自己,这一点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但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觉得古怪。

    半空之中的光屏还在继续。

    最开始的画面应该是天魔被发现的最开头那几年,虽然情况也十分紧张,但并没有到急切紧迫的状态,曲星辰跟宁韶昕虽然时常分隔两地,但也时常有闲情打情骂俏。

    然而,越是到后来,情况便也越发危机。

    特别是在最为紧要的时候,那个时候已经长到六七岁的曲砚被黑袍人抓走了,而那个时候曲星辰跟宁韶昕都接到了来自宗门较为重要的任务。

    在宗门责任与自己孩子的选择之下,曲星辰与宁韶昕分别将寻找曲砚的可能交到墨空与容雪身上。

    曲星辰更是拼着丧失精血后的虚弱,硬是将曲砚的所在地占卜出来,传送到墨空与容雪那里。

    墨空跟容雪是怎么将曲砚救回来的,光影之中并没有任何画面,毕竟光影是以曲星辰与宁韶昕为主,画面之中只有他们想尽办法完成了宗门交予的任务,回到了玄域剑宗。

    那时,曲砚已经被救了回来,只是看起来十分虚弱,脸色都是惨白的。

    曲星辰因为精血丧失过多,被责令去休息了,而宁韶昕则跟容雪商量了一番之后,在曲砚身上布置了一个阵法,而有了这个阵法的曲砚,情况确实看起来好了不少。

    再之后,便又是好几次紧张的分别。

    在那样的环境下,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的分别,究竟会不会成为永别。

    最后,便是天魔之争前夕。

    曲星辰与宁韶昕坐在一起,分别写下了最后一封信,将信放入盒中。

    这一次,这个两层的原先分别在两人手中的盒子,被放置在了一起,最后被留在曲禾峰峰顶宫殿的一个房间之中。

    曲星辰与宁韶昕一前一后离开了放置盒子所在的房间之后,光影也就渐渐地散去了。

    曲砚几乎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完了整个过程,这些光影都只是片段,毕竟承载体是好几封信,但只要看完了光影,还是能够成功地将这些事迹连起来的。

    曲砚不知道自己在看这些光影的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总之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哑。

    洛锦意在他的旁边,察觉到曲砚情绪有着明显的不对劲,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伸手在曲砚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梵临的动作还在继续。

    光影结束之后,佛金莲再一次震动起来,这一次的动静比开始的时候还要大一些。

    伴随着金环的声响,那个两层的木盒子也跟着变成了金色粒子,渐渐消散在空中。

    直到盒子完全不见了踪影,梵临才又站起身来,又念了一段梵文,朝着半空行了个佛礼,以一句“阿弥陀佛”结束了整个过程。

    见梵临结束了,曲砚跟洛锦意也跟着站起了身,曲砚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结束了吗?”

    梵临点了点头,将佛金莲收了回去:“结束了,不过毕竟已经过去十来年了,希望还能帮到两位长老,但无论如何,你也节哀。”

    曲砚深吸了一口气:“我……还好,只是一时有些激动。”

    洛锦意对那段光影也有些动容,不过比起两位长老,他对于其中透露出来的关于曲砚的一些事情,更为在意:“能不能看出来,那个布置在曲砚身上的阵法,是什么阵法?”

    梵临给了他一个白眼:“阿弥陀佛,贫僧是佛修,不是阵修,不过吧,曲砚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师叔帮忙看看,他虽然也是佛修,但对于阵法还是有些心得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师叔他开了慧眼。”

    “开了慧眼的佛修,就是阵修的死敌,别人破阵还要用神识去理顺阵法的纹路,但开了慧眼的佛修只需要看一眼就行了,阵法在我眼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在师叔他眼里,是看得见的。”

    已经确定了要修阵法的曲砚闻言,瞪大了双眼:“这样的吗?”

    梵临点头:“是啊是啊,师叔他自从开了慧眼,在阵修面前就特别嚣张,我时常怀疑,他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被几个大宗门的阵修联手坑死。”

    洛锦意因此做下了决定:“既然如此,梵临,可以的话帮我跟你师叔询问一番,若是能在你们决定回西境之前让你师叔看一看,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梵临道:“只是看一眼罢了,我这便回去与师叔说明情况,明日便能有结果了。”

    曲砚连忙道谢:“辛苦佛子了。”

    梵临摆了摆手:“小意思,不用客气,既然如此,我这便回去了。”

    曲砚跟洛锦意一道送梵临离开了曲禾峰。

    曲砚最终看了看半空中,那片光影曾经遗留之地,叹息了一声:“希望佛子这次作为,能有所作用。”

    洛锦意站在曲砚身边,往曲砚的方向又靠了些过去:“会的,梵临这点水平还是有的,再说了,还有宁家祠堂的供奉呢,你父母必然能达成所愿的。”

    临睡之前,曲砚想了想,在自己身前凝了一个水凝镜。

    他自己如今完全感受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阵法,而白日里那一段光影,对他的触动确实很大。

    说起来,在洛锦意掉下曲禾峰之前,就算再怎么忙碌,容雪尊者都会时不时来看一看他,但如今似乎很久没来了。

    曲砚仔细回想了一番,上一回见到容雪尊者似乎是曲禾峰那一带的护宗阵法出了些岔子,容雪尊者骂骂咧咧地过来修补护宗大阵,并顺道来看了看他。

    见过面之后,她还十分欣慰地与他说:“看你如今状态这般康健,我也就放心了,想必宁师姐在天之灵,也能多有几分安慰。”

    当时曲砚还不明所以,还想多问几句,她又骂骂咧咧地去修补阵法了。

    那种情况之下,就不太好打扰她,因此暂时放下了。

    而如今……

    曲砚将周身灵气运转了一圈,还是没能察觉到什么。

    他现在就算实践水平还不太够,但对于阵法的理论还是有的,虽然在他身上布置阵法的是两位大佬,但也不至于布置在他自己身上,还一点都察觉不了。

    曲砚有一个想法,他身上的阵法,如今大约已经没有了。

    而这个阵法之所以没有了,或许就是因为他“穿书”了。

    在刚来修真界的时候,他还会单纯以为就是看了本小说穿书,虽然在现代的时候他很少看小说,但对于穿越这种亘古不变的题材,也是略有耳闻,穿书说到底也就是穿越的变种罢了。

    而如今,种种表现都在说明,这绝不是所谓的穿书。

    或许,他其实就是那位原主?

    这是一种可能。

    曲砚想起了那个在天魔之争的特殊时期搞事情把原主抓了的邪修,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不少次听到了这件事情,却似乎从来没有听到这个邪修的后果。

    难不成因为天魔之争在前,真的让他浑水摸鱼跑掉了?

    曲砚想不出所以然来,总觉得线索不少,但又连不起来。

    想不通的话,暂且便不想了。

    曲砚挥了挥手,将面前的水凝镜散去,铺开了床上的被子,躺了进去。

    先睡一觉吧,无论什么事情,都等到明天再说。

    他今天有事炼器,有是被雷追着跑,最后还被劈得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可累了。

    曲砚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

    明天,明天去问问洛长老,作为真正经历过十多年前天魔之争的人,他或许会有些别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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