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院子,老家奴弯腰拭泪。
正堂里,很多箱子堆叠着,有的打开了,里面的东西被翻的很乱。
穿过中堂,后院有仆妇跪地在哭,却不见有小厮。
到了垂花门外,仍旧不见有小丫鬟来迎。
“老太君请进。”女孩很乖巧,脸上依旧挂着泪痕,却挺直了脊背。
陆家女孩少,冯老夫人记忆中,很少有女孩到她面前,见到的都是媳妇子,还有族中乌泱泱的小壮丁。
这孩子有一双大眼睛,与恬儿的凤眼峨眉不同,也不似曦儿狡黠的桃花眸。
这双眼睛是典型的陆家人的样子,圆溜溜,双眼皮很明显。
特别是飞扬的眉毛,放在女孩脸上,失了柔美,添了几分坚毅。
只是,这孩子太乖了,没有一点将门之女的气势。
进了正房院子,冯语馨看到了一地狼藉,瓷器的碎片到处都是,让她不敢下脚。
古代的鞋子都是千层布底,一脚踩下去,被瓷片割破了鞋底,可就麻烦了。
女孩撒开扶着她的手,慌忙捡了扫帚,清扫出一条能走的路来。
“好孩子,快扶着你外祖母去。”冯语馨有些感动了。
正厅里,地上跪了一排女子,低头掩面哭泣着。
两名丫鬟扶着一个妇人,瞧着年龄大概有三十多岁,想来这便是陆峰山的妻子了。
“老太君!”妇人哭着要给她下跪。
“使不得,这是弟妹吧!”冯语馨还是要问一下了。
女孩点头,“老太君,这是我娘。”
妇人自我介绍道:“老太君,妾身娘家姓陈,这是妾身独女瑶儿。”
冯语馨指着地上跪的女人问:“这些都是谁?”
陈氏道:“妾身无用,生养不出儿子来,只能为夫君纳妾,以求开枝散叶。
可惜她们不争气,这么多年......唉!老太君快请上座。”
冯语馨扫了一圈,等着媚儿给她擦了椅子,这才坐了下去。
“说说吧!究竟什么事,把四堂婶老人家都惊动了。”
看到陈氏的娘,指着椅子说:“亲家太太坐下说。”
陈氏扶着母亲坐下,这才摆手让妾室们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陈氏说道:“夫君早年谋了这主簿的差事。
驼县地方不大,通商不便,夫君来了这里,便求着商队过来。
求商队把山货带出去,慢慢的驼县才算不那么贫困。
有了钱,事情就多了,二叔,三叔要来帮忙,说是帮着收军粮。
驼县哪怕最贫困时,粮食产量也够吃,倒是不用帮着收军粮。
夫君想着,县里啥都比外面贵,便让二叔,三叔来开铺子。
这些年,两人做的很好,盐价跟关城一样了,百姓也能穿上花棉布。
夫君说,多亏了二叔,三叔帮衬,我也很是感激。”
冯语馨听的头顶冒火,让你说情况,你从猴年马月说起作甚!
“为何闹起来了?”她打断了陈氏的话,要求有效交谈。
陈氏叹息一声,“二叔,三叔说,夫君没了,这些小妾留着无用,要打发了去。
妾身无子,若不过继,该回族里去,上缴一半家产。
又说瑶儿年纪大了,该早点出嫁,趁着热孝嫁出去,也能让夫君安心。”
陆锦瑶哭着道:“老太君,瑶儿不嫁,瑶儿要陪着母亲。”
“我们来理一理哈!闹起来是因为家产,老二,老三想要分你的家产。
把瑶儿嫁了,剩下的家产,他们说了算,还要把小妾都卖喽。
最后把你送回族里,让族中给你养老,至于上缴多少家当给族里,也是他们说了算。”
冯语馨掰着手指头,列出重点的一二三。
陈氏含泪点头,“老太君,妾身知道该过继嗣子。
也知道族里规矩,该回族里过活,伺候婆母身边,可......我想给瑶儿多留点嫁妆。”
冯语馨摇摇头,“你们消息滞后了,族里早改了规矩。家产谁也不用交,全是你和瑶儿的。”
“真的!”陈氏不敢置信。
“我还能骗你不成!瑶儿收拾东西,属于你们的东西,谁也不给!”冯语馨命令道。
瑶儿破涕为笑,“是,瑶儿就知道老太君最好了。”
冯语馨笑着摇头,教训道:“瑶儿,你是陆家嫡女,该拿出气势来,将门虎女怎能软弱。”
陆锦瑶屈膝行礼,“是,瑶儿谨记老太君教诲。”
“好了,弟妹把家里收拾一下,妾室想走,给些银钱,让她们另谋出路。
驼县治理的很好,但没了主事不行,我还得去看看,你们只管安心。”
冯语馨站起身,看了一眼陈氏娘,问道:“亲家太太是驼县人?”
陈氏娘与冯语馨年龄相仿,头上两鬓花白,眼角有深深的鱼尾纹。
可见这老太太以前爱笑,眼神不见悲哭,可见性子豁达。
“是,民妇家在驼县南水口,姑爷当初为了照顾我们,才来了驼县当官。
我这姑爷儿是好人,心善的很,又肯吃苦,咱驼县百姓多亏了他。”陈氏娘慢慢说道。
冯语馨点点头,“让你看笑话了,我去料理了族里的混账,亲家太太放心,有我在不能让你闺女吃亏。”
“我信老太君,咱关城的人都信老太君,但凡老太君说的话,都给俺们办到了。
老太君莫要动气,不值得,只要不让瑶儿嫁给混账小子,家业多少没所谓了。”
陈氏娘说的很诚恳,眼中充满了信任和爱戴。
冯语馨突然有点心虚,惭愧的点点头,疾步往外走去。
外院里,陆泽源用帕子掩住口鼻,嫌弃的看着堂叔呕出了苦胆水。
“为了点家财,你们闹的满城皆知,丢不丢人!”冯语馨远远的站着,实在看不上这两人。
陆泽源忙让人搬来椅子,扶着老母亲坐下,狗腿的给她扇风。
其中一个捂着嘴,辩解道:“大嫂,我们要什么家财啊!
我们是要找大印,驼县的官印,没有官印,啥事儿都办不了。
县里多少大事,陈氏母女啥也不懂,扣着大印不给咱们。
我们也是没法子,真不是要大哥的那点银钱,我们不缺银子。”
另一个抬起头,使劲点了两下,“是,是,呕!”
冯语馨看向长子,“此事你来处理,驼县要有新主簿!”
“是,娘去歇着,这边儿子来办!”陆泽源马上挺直了腰杆。
可怜的娃,都三十多了,还给点阳光就灿烂呢!
男人啊!至死是孩童,要哄着才行啊!
“太恶心了,我出去走走,你只管安心做事,我看好你哟!”冯语馨拍拍长子的肩,捂着口鼻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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