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楼是虎啸关忠义祠前面的牌坊,上面的忠义二字,是先皇亲笔御书。
虎啸关的阵亡将士,军牌都放在忠义祠里,接受着虎啸关百姓的香火供奉。
忠义祠在虎啸关正街的拐角处,是闹中取静的好位置。
当初老陆大将军选了此处,为的是让阵亡的将士不孤单,让远来祭拜阵亡兵卒的亲人,好找到地方。
此时,大街上已经人山人海,礼部派来的官员,一身绯袍站在牌楼下。
香案已经准备好,陆泽源作为陆家族长,陪在礼部官员身旁。
何氏扶着冯语馨出来,行至香案三米远的位置,礼部官员已经绕过香案,恭敬的朝她长揖到底了。
“给老太君请安,劳动老太君了。”
老太君?冯语馨挑眉,抬手虚扶了一把。
陆泽源很有眼色,帮母亲扶起礼部官员。
接到消息的陆泽然,一路小跑到了牌楼下,满头细密的汗珠,后背都汗湿了。
邱氏一直陪着冯语馨,大嫂扶着母亲时,她很有眼色的走在身后,当下看到夫君急成这样,有心送上手帕,又怕不合规矩。
“瞧你,着急什么!”冯语馨转身,拿了邱氏手里的帕子,递给陆泽然道:“快擦擦。”
难得老娘关心自己,陆泽然心里想喝了凉水一样舒畅。
礼部官员看看天色,提醒陆泽源可以宣旨了。
冯语馨带着儿子,儿媳们跪地接旨,听着拼四俪六的文章,心里暗骂当官的不会说人话。
终于念完了,冯语馨没听懂,茫然的看着长子热泪盈眶,激动的双手接过圣旨,再次在心里吐槽,老大没出息。
“母亲,皇上圣恩追封父亲为诚义伯,爵位可世袭罔替。
圣上恩旨,封母亲为孝义夫人,超品诰命之身。”陆泽源激动道。
何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邱氏反应快了一些,问道:“咱家是伯爵府了?大伯是伯爷了?”
陆泽源有些羞愧道:“余未有寸功,蒙祖荫舔为伯爵,甚是惭愧。”
“朝廷恩赏,子然愧不敢当,承蒙朝廷抬举,子然定鞠躬尽瘁,把楚州府地打理好。”陆泽然作揖道。
冯语馨看向老二,“他又是干啥?”
“我不知道啊!”邱氏与她一样茫然。
女眷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男人在激动什么。
傅氏小声问:“娘,大哥承爵,二哥当官,我家夫君,朝廷怎么安置?”
冯语馨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啊!”
男人们忙着互相道喜,说着谦虚的话,满脸虚伪的笑容,根本没时间关心老娘。
“大孙儿,来,跟祖母说说,圣旨上说了啥?”冯语馨只好找外援了。
陆昌锐倒是听明白了,却没这么一份圣旨砸的发懵。
“祖母,圣旨追封祖父为诚义伯,父亲继承爵位,祖母封为孝义......”
冯语馨打断道:“这个我知道!说后面。”
“哦,”陆昌锐想了一下,道:“母亲如今是伯爵夫人,二叔暂代楚州府知府,三叔暂代楚州府总兵。”
冯语馨眨巴了几下眼睛,“朝廷还挺大方。”
闲话一阵之后,礼部官员挥手,京城来的御林军抬着箱子,捧着匣子站了一排。
朝廷赏赐诚义伯百金,就是一个小匣子,里面大概装了六十两黄金锭。
红木锦盒打开,冯语馨的诰命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而后是朝廷给伯府一年的俸禄,活鹿四只,活羊十二只,活猪八头。
还有盐,糖,缫丝,棉布,绢丝等物,再就是给诰命的牛羊活猪,她与何氏都是没用鹿肉吃的。
冯语馨眯眼看着,嘴巴抿成了一条缝。
“祖母,要谢恩。”陆昌锐小声提醒。
“不急,”冯语馨摆手上前,沉声问:“朝廷只给了这个?阵亡将士如何抚恤?”
礼部官员客气道:“下官不知朝廷对阵亡将士的安排。”
“哈!”冯语馨单手拿起圣旨,冷声道:“这就算完了?一张花布,封个荣誉名号,这就把我们打发了?”
礼部官员沉了脸,他代表的是朝廷脸面,怎能让老妇对朝廷如此无礼。
“冯老太君无礼!朝廷旨意岂容你质疑!”礼部官员大喝。
冯语馨把圣旨甩在桌上,冷笑道:“朝廷好算计,这点东西,一个诚义伯,便把我们打发了。
我倒要问问,此次大战,朝廷打算如何抚恤?
虎啸关不是我陆家的,是朝廷的,是百姓的。朝廷可以不恩赏我陆家,但不能不顾阵亡将士,不能把将士的性命视作无物。”
陆昌锐小声提醒,“祖母,那是圣旨,是圣旨啊!”
“对啊!”冯语馨怒道:“如今也只剩这张旨了,朝廷如此让人心寒啊!”
蒋魁和刘兴贤眼冒金光,我的天,老夫人威武,老夫人女中豪杰啊!
敢说圣旨是剩下的旨,敢把圣旨当破布丢在一旁,这世上还有谁有这个胆量!
礼部官员气红了脸,这时一位御林军站了出来,“老太君怕是误会了。
我等来此万般艰难,一路过来,行进月余。来此之前,并未听说虎啸关开战啊!”
陆泽源也跟着劝,“母亲,咱们报给朝廷的战功折子,怕是朝廷此时刚收到,他们出发的早,不知后续。”
冯语馨摇摇头,“好,就算报功的折子没收到,收到了报丧的折子了?
随那封折子送去,还有讨要军备的折子,那时已经告诉朝廷,虎啸关有大战。
向朝廷请求拨付火药,军械,军服,刀枪,这些东西在哪呢?
只来了礼部官员,兵部的人呢?亏得我们撑下来,没被蛮军攻破城关。、
若是我们没守住,这位大人来此何用?”
礼部官员没话说了,朝廷根本没说还有索要军备的事儿。
就算朝廷知道,礼部怎会知道兵部的事儿?
“许是兵部的装备还在后面?”礼部官员不确定道。
冯语馨嗤笑道:“你们都来了,军备却没到,难道兵部押运比文官还不如?
别说火炮弹药了,入冬的军服也没见一套,朝廷竟然一团棉花,一根棉线都不给?
既然朝廷不把虎啸关将士当人,这个伯爵,什么孝夫人,不做也罢!”
陆泽源这次倒是迅速,跟着母亲的话,卷起圣旨捧给礼部官员,“如此,还请大人转告朝廷,旨意愧不敢受!”
陆昌锐高兴了,祖母厉害啊!“祖母,将士们穿的军服是粗麻布,用不到棉线!”
“呸!别说破抹布,朝廷压根就想用这些糊弄咱们!”冯语馨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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