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林间土道上,落叶尘土扬起三尺多高,两匹黄骠马并辔急行,马上二人一鞭接着一鞭落在马身上,眉眼之间皆带焦急之色。
「吁!」
三绝寨外,孔炎一勒缰绳,纵马缓步而行,面带喜色高声嚷着:“老二老二!快特娘出来!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嚷了两通,不见人应答,孔炎心里道了句怪,便要下马往寨里走,不等行动,身后俊朗汉子一把抓住他肩膀,上前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大哥,有血腥味!小心!”
二人纷纷亮了家伙,两脚一点镫,胯下黄骠马踏进宅子,看着血泊里的一众喽啰,孔炎心感不妙,抬眼往里一看,后院中遍地血迹,隐隐间还有股内脏的臭气,高声叫了句「二弟!」,翻身下马急冲后院寨中,不多时,门外望风的齐怀只听一声哀嚎,心中了然,想必是二哥已经遭遇不测!当下捏的手兵刃咯咯作响,银牙紧咬,一双细眼瞪的血红!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定要将厉若海这个狗杂种碎尸万段为二哥报仇!
三里半外的草房之中,厉若海赤着上身,水莲仙手中一把银夹上下翻飞,动作之快让人难以置信,不多时六根带血的牛毛细针被放在一旁白布之上。
妙旋见此轻声道:“这二寨主好阴毒的手段,若这六根细针不能拔出,怕是厉公子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水莲仙道:“是啊,这六根针分别射在膻中,神封,天溪,开元,中府,好在一根射偏,倘若真的射中紫宫那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他不得!”
二人正说着话,只听塌上厉若海嘴里胡乱嚷道:“水姑娘………水姑娘…水姑娘的…毒…可解了么…”
水莲仙心里知道他在说胡话,但也感动不已,想不到这呆子对自己竟着般上心。
见妙旋看着自己笑,水莲仙莫名脸红,嗔她道:“笑甚!还不快去洗米煮粥!”
半日后,厉若海自塌上坐起,浑身上下摸了摸,长出一口气道:还好还好,自己还活着,不然老爹和师父不定要怎么难过。
“你醒了?”
厉若海闻声抬头,来人正是水莲仙,见她无事,心中升起无限欢喜,一把夺过水莲仙手中的粥碗,「秃噜秃噜」猛吸两口,烫的他面红耳赤,直吐舌头。见此情景水莲仙那能放过,毫不客气地笑他道:“呆子!”
屋中二人正玩闹,妙旋从外面跌跌撞撞闯了进来,用手捂着肩膀,虚弱道:“厉少侠…水…水姑娘,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厉若海闻言心头猛的一跳!暗道:“这荒山野岭除了三绝寨那群畜生还能有谁!莫不是要报复,可不能让他们上了水姑娘!”想到此处,厉若海起身便要出门应敌。
怎料刚一起身手脚软的不行,水莲仙一把将他按在塌上沉声道:“呆子,躺在这别动!”
不多时,屋外首领声音道:“水莲仙!你堂堂五仙教教主怎的如此袒护一个外人!今日我就要为我二弟和一众兄弟们报仇!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说罢,屋外兵刃相交,呼喝声,碰撞声响成一片!
厉若海听在耳里急在心里,傲慢地锤了一下腿,心道:“厉若海啊厉若海!你怎的如此没用!竟让姑娘家为你拼命!”
见厉若海如此,一旁妙旋虚弱道:“厉公子,你可运动元气疗伤,倘若侥幸内功有所突破,痊愈也说不定。”
厉若海叹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此见句了便不再说话,一门心思运转体内真气,不求突破内功,但求能快些恢复,好出去助水莲仙一臂之力!
许是因缘际会,厉若海体内真气循环一周便觉得梵穴轮瘙痒难耐,一时间不知是行功除了岔子还是要突破,只得咬紧牙关生挺硬靠。不肖五六个呼吸,厉若海只觉身体经脉之中有甚隘口被冲破,一股暖流自海底轮上升,聚在小腹与丹田当中,异样舒适之感令其精神为之一震!
一旁受伤的妙旋见厉若海忽然面色潮红,气势大盛不禁暗暗吐舌,心道:“这人练的什么功法!怎的说突破便突破,隐隐竟有些难言的庄严之感”
见厉若海提刀要走,妙旋忙道:“厉公子且慢!”
厉若海见她拦着自己心有不悦,奈何自己功力突破有一半是靠她指点,因此也不好发作,只得耐着性子问到:“姑娘有何指教?”
妙旋诧异道:“公子未听外面人称那为水姑娘五仙教主?”
厉若海道:“那又如何?”
妙旋气愤道:“莫非少侠不知五仙教乃是邪教!”
屋外水莲仙耳里非凡,屋内两人对话自然听的真切,当她听到邪教二字时心有畏惧,暗想:“那呆子不会因此与我割裂吧?”
她这一分神不要紧,三四个与她对阵的小喽啰可乐坏了,三四个人不约而同道了句「破绽」朝着水莲仙不防之处便攻!
绕是水莲仙武艺高强一时之间也不由得手忙脚乱,挡过左右劈刺,闪身避开当头劈砍,独独斜刺里那一下而上的一掠鞭腿不查,一脚正中跨骨,一时之间重心不稳「诶呦」一声跌倒在地。
屋内厉若海正拿不定主意,听到这一声「诶呦」心便似被人揪着,当下朝着妙旋道:“去他妈的正道邪教!小爷只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罢转身冲出屋去。
跌倒在地的水莲仙听到这句,心里没来由的一喜,见那呆子面带焦躁心里更是美滋滋的,看的那马上首领心里颇不是滋味。
见厉若海出来,孔炎催马上前,一勒缰绳,就看那黄骠马一对前踢高高扬起,朝着厉若海顶门便踏!
水莲仙见状心里着急,却因先前中招伤了跨骨动弹不得,只得出言提醒道:“厉朗小心!”
厉若海虽是初入江湖,却也斗得几场恶阵,临场应变的能力一点不若!
见马蹄朝自己顶门来,心中冷冷一笑,真气行至足三里,抬腿便朝马腹蹄去!
中了一脚黄骠马吃痛,身子高高扬起,背上孔炎可叫了苦了,这畜生一直身子他自然也坐不住,当下被甩飞出去,摔在地上滚出老远,见一众喽啰想笑还不敢笑,都在那憋的直抖肩,心里更是老大不愿意,抽出腰间玄铁扇起身便攻!
厉若海正欲抱起水莲仙往屋里走,见孔炎攻来只好作罢。
抽刀拨开铁扇,厉若海忽觉自己所习镇恶八刀似乎因为自己突破而变强,看着孔炎心里有意让他给自己喂招便出言相讥道:“什么狗屁毒公子!不过是会使下三滥手段的腌臜屠户罢了!”
孔炎先前被马摔了一下,心中早就老大火气,被厉若海挡开铁扇更是泄愤不成,听他如此羞辱当下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混江湖成名的时候你爹还没生呢!”说罢扬扇便攻!
厉若海见孔炎举扇便砸,上前便要用刀背磕开,怎料这一招竟是虚招!
就看孔炎手中铁扇将要与刀相交时忽相刀尖一滑,铁扇刚过刀尖,脚便向前一步,眨眼之间孔炎便近厉若海身。
水莲仙只听「刺啦」一声,抬眼看时厉若海身上已被展开的铁扇划开一刀口子!
厉若海跌跌撞撞退后两步,冷汗直流,心道:“好精妙的变招!”
见孔炎站在原地,洋洋得意,厉若海心里暗暗赌了一口气,举刀便砍,这一刀随看似随意,实则不然,这一刀乃是镇恶八刀第一刀——鱼龙听梵音!
任谁看这一刀砍都平平无奇,可刀身却蕴含真气,若与之相交十有八九都会被震伤。
孔炎仗着自己功力深厚,有意要羞辱厉若海,抬手便要用铁扇格挡。
刀扇相交,火花四溅,厉若海被反震之力震的一扬刀向后连退三步整好退到水莲仙身旁。
孔炎向后退了半步便止住身形,再看厉若海时孔炎心中满是骇然:这狗杂种怎的如此大力!
此刻他持扇右手虎口开裂,手臂犹自发麻,肩膀酸痛,想来一时半会无法与他交手,怕面子上不好看,孔炎朝着左边喽啰抬腿就是一脚,大声骂道:“看他妈什么!还不快上!难道要他跑了才上!”
小喽啰没防备挨了一脚,身子向前一个趔趄,心里老大不乐意,却又是敢怒不敢言,看着厉若海的眼神满是怨毒,一扬手里钢刀照顾了句:“兄弟们跟我上啊!”
厉若海见人多势众不好招架,一猫身抱起水莲仙闪进屋内。
刚关上门小喽啰的刀便到了,厉若海用力撑住门,看着外面人多势众不由急道:“如此也不是办法啊!”
水莲仙此刻也缓了过来,一瘸一拐走到灶旁,在灶坑里摸索几下拽出根铁链,猛地一拽,屋内塌下边露出一个大洞,厉若海见状忙道:“你们快走!”
水莲仙此刻不知怎的,听他这句话好似诀别,一时之间悲从心起,一句“要死便死一起”脱口而出。
厉若海心里一暖道:“傻丫头,你在此处我如何大发神威!”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两三个喽啰自窗外跳进来,抬刀便要往妙旋身上招呼。
情急之下,厉若海虎吼一声,也顾不得堵门,上前一步,手中斩因一下而上一撩,磕开钢刀,顺势一转手腕,刀刃向前一探,刀刃正中小喽啰咽喉,登时死尸栽倒在地!
先前撞门的小喽啰有厉若海顶着,如今厉若海去救妙旋自然无人顶门,失去重心的小喽啰一个两个皆摔倒在地,厉若海一看,这等机会哪能错过!当下上前一步,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不要几下便将那些小喽啰尽数斩杀!
屋外孔炎看着手下惨死,又看一部分人面带不悦之色,恐失了人心,不满的哼了声道:我们走!
自此一场风波结束。
处理了死尸,安顿好两女,厉若海有意无意的想道五仙教一事,心中总有疑问,却又不好开口,一时之间心不在焉,几次不查把东西碰到地上。
水莲仙看在眼里暖在心里,有意不让他为难,便开口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妙旋知她是魔教妖女,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厉若海只道是水莲仙想给大家解解闷,便用手指一戳妙旋肩膀道:“哼什么,好好听故事。”气的妙旋直翻白眼。
在水莲仙的故事里,黄牛谷原本还有个黄牛镇,镇中人多是苗人,传承着蛊女为尊的古老传统。
镇中蛊女座下收有三名弟子,大师兄为人机灵聪明,三师妹恬静淡雅,练的一手好医术,唯独二师姐性情豪爽,练的一手毒经与奇门步法。
一日,门中大师兄与师父大吵一架,不知所踪,三师妹知道二师姐与其有婚约在身,不忍师姐伤心便出门寻找,一路风餐露宿,辛苦来到雷州,一路辛苦打听下又辗转来到宁城。
到宁城一路打听,小师妹发现此地人知道自己打听大师兄后便有意无意躲着自己,一旦问到便三缄其口,绝不说一个字。
小师妹虽性格内向,却机智聪明,知道此中必有蹊跷,便乔装打扮,拌做哑娘,混到城中最大的酒楼做仆役。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日小师妹终于寻到大师兄,可如今的大师兄又哪里似当年那般忠义潇洒,只看他左拥右抱,眉眼间满是得意。
小师妹为自己师姐悲哀,上前扇了大师兄一巴掌,好一通臭骂,大师兄本欲还击,但被身后一人制止。
当夜,小师妹被人蒙晕。
再醒时,全身一丝不挂,已被凌辱,身旁之人,正是大师兄身后之人!
小师妹本欲自尽,却舍不得师姐与师父,只好浑浑噩噩回到谷中,终日茶饭不思,再师父师姐一再逼问下泣泪成血,哭诉离家十于日之遭遇。
此后一段时间里,二师姐每日都蛰伏在那酒楼附近,盼着能手刃恶贼!
许久之后,二师姐惦记谷中师父师妹便无功而返,到谷中才知道,这几日有不少教众失踪,且多为妙龄女子。
这日众人正商量计策,许多先前失踪之人归寨,其众遭遇尽与小师妹相同!
二师姐银牙紧要正欲报仇,谷外来了一众不速之客,带队首领正是大师兄孔炎!
一阵交涉下才知原来孔炎那日与师父争吵是因为被师父发现他偷练禁术毒功,以至身形面目皆毁!
那日自黄牛谷出来后,孔炎一路北上来到雷州越城,偶然听到宁城宁王正招募天下江湖好汉作为入幕之宾,当下起身奔宁城,最终靠其一手独步本领技压群雄,成为宁王入幕之宾,尽宁府后,孔炎更是制作阳春药粉讨得荒淫无道的世子开心,更是将小师妹与一众教众献给世子,一时间在王府中除世子宁王外可谓是说一不二!
如今孔炎率众人来黄牛谷只为五仙教为己所用!如若不应,谷中教众少不得苦果!
黄牛谷一众早就对孔炎恨之入骨,如今见他为攀权富贵竟如此丧尽天良,更是不能答应,言语对质之下,孔炎被戳心窝,自觉羞愧难当,于是恼羞成怒下令血洗黄牛谷,屠杀一众谷民。
师姐师妹在师父舍命相护下逃出生天,而师父却被那逆徒擒住,受尽侮辱折磨,终熬不过严刑拷打撒手人寰。
此后孔炎与于淼齐怀二人在黄牛镇烧成的白灰之上建立三绝寨,更是打着五仙教的名号祸乱江湖,为宁王排除异己!
故事讲罢,水莲仙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妙旋更是呜咽不止,就连厉若海也红了眼眶,死死捏拳低吼着「宁王!宁王!」。
不多时众人情绪稍缓,水莲仙见妙旋仍有怪异,于是一指塌下洞口道:“这便是当日里我与师妹跳出升天之地,此道通往我教禁地蝴蝶洞,此时我师妹正在洞中木屋内!”
说罢,水莲仙也不看二人,兀自跳入洞中,厉若海恐她有失连忙跟上,妙旋见此好大的不情愿,心道:“果真男人便是见色忘义!竟连正邪也不分!真不知那妖女黑纱之下是何面貌!”
洞中厉若海见妙旋没跟上,心道:“定要让她下来看看!省的说水姑娘是邪门歪道!”
想到此处,厉若海在洞中旋转真气吆喝道:“妙姑娘快下来!”
怎料洞中环境窄小,厉若海这一喊洞中跌跌撞撞满是回信,震得二人连忙捂住耳朵。
水莲仙见这少侠讪笑,白了他一眼,在其腿上踢了一脚,嗔道:“呆子!”
再说那妙旋道姑听厉若海在下面喊她,以为是那妖女动手,赶忙跳下洞去,结果刚下去便见二人打情骂俏,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是滋味。
三人在洞中走了约摸半个时辰,转到一个丁字路口,水莲仙原地停下朝着向左拐的路口当间猛踩一脚,只听「喀嚓」一声,头顶露出一个洞,洞外一女子声道:“姐姐来了?”
水莲仙率先跳出洞去,拉着洞外女子连叫了两声好妹妹后道:“姐姐给你介绍两个妙人,都是正义的侠客,其中一人………”
说到后面洞下两人都听不大清楚,厉若海不由心中奇怪,暗道:“其中一人说的是我还是妙姑娘呢?”
不多时二人自洞口跳出,落在洞外,厉若海打眼一看,这水莲仙的师妹外表柔柔弱弱,仿佛天生的病体,两弯细眉似蹙非蹙,一双美目似哭非哭,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静似娇花照水,一拨三摇,动如弱柳扶风,一弄三折,端的是一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厉若海一想她之遭遇当下也不由心生怜悯,当下一拱手轻声细语道:“在下镇南王世子厉若海,见过医仙妹妹。”
水莲仙闻言暗自叫苦,心道:“怎的这呆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提世子这茬!”
再看三师妹小医仙,果真是西子病体摇三摇,一行清泪划鬓边!
水莲仙见状连忙哄她那可怜的妹妹,就连妙旋这卫道士见此也红了眼眶,一脚将少智的世子踢出木屋转身同水莲仙一通安慰。
厉若海被踹出木屋后也不恼,自觉自己说错话惹得小医仙伤心,兀自嘟囔着「女人真是麻烦」,「女人心,海底针」云云。
有道是:
妙旋出谷归青城,
世子仗义报仇嗔。
谷中草屋闻妙法,
将死之身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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